富士康百万人围城:流水线上打工者 像个机器人

2013年05月07日 02:39   新京报   
廊坊富士康园区,宿舍楼外墙包裹着一张大网。廊坊富士康园区,宿舍楼外墙包裹着一张大网。

  4月24日及4月27日,富士康再发“两连跳”:郑州航空港园区内,一名24岁的男子和一名23岁的女工,相继跳楼身亡。

  流水线上的迷茫

  此前,员工跳楼的惨剧就曾多次在这个全球代工巨头里上演。情况最严重的2010年中,有多达十余名工人从深圳富士康的楼上跳下。

  单调的流水线生活和严苛的管理制度,被指是酝酿这些悲剧的“祸首”。机械压抑的工作、没休止的加班、突然而至的责骂、看不到未来的迷茫等,无不在考验着富士康工人、尤其是“新生代工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去年10月时,记者曾到太原富士康“潜伏”过20天。那段时间里,记者被分配到化成车间的喷码线上负责“收料”,即把沿着流水线流下的手机和电纸书的壳拣到托盘中。

  根据大致统计,上班的10个小时内,每个工人大约需要收八九千个料,平均每4秒就要重复一个“伸手—拿料—放料”的动作。

  工人需要在流水线前保持“亢奋”。如果收料跟不上流水线的转动速度造成积压,那线长的吼声和骂声就会紧接而至。

  富士康的工人每天需要在车间工作10个小时,其中包括8个小时的正常上班时间和2个小时的加班。以工作日、周末和节假日划分,富士康会向在上述日子里加班的工人分别支付1.5倍、2倍和3倍的工资。

  这样的“馅饼”刺激着工人们“自愿加班”,虽然他们早已厌烦了流水线生活。如果他们不加班的话,一月只能拿到1800元的底薪,偿还掉厂牌里的400元饭费和100元左右的住宿费后,所剩寥寥。

  走过场的生命承诺

  富士康也曾尝试通过加薪、建立工会等行为,舒缓员工的生存状况。但在这种努力,未能完全奏效。

  2010年发生N连跳后,富士康先后多次上调员工工资,其底薪已从先前的八九百元上调至1800元。

  2010年,富士康官网上刊登文章称,公司工会会员超过39万人,入会率达到80%,基本覆盖了全体员工。今年年初,富士康表示,准备在中国工厂中推进工会改革,举行真正有代表性的选举。

  今年5月1日,多个高校联合发布的《富士康工会调研报告》却显示,富士康工会改革进展缓慢,“90.2%的富士康员工不知道富士康工会选举的事情,94.7%的工人在过去从未参加过任何形式的工会选举投票”。

  调研报告还称,56.1%的人通过工会热线“78585”所投诉的问题“很少能得到解决”或“全部都得不到解决”,且有47.4%的人在投诉后反而遭到“打击报复”。

  此外,记者体验发现,工人在入职签订“珍爱生命承诺书”时,更像是“走过场”——培训师并未就承诺书内容作任何解释,工人只需签名即可。而当向心理咨询师提出工作上的困惑和迷茫时,咨询师则会“勉励”说,“干好活就行”。

  厌倦并依赖着

  “每天管理100万员工,头痛得要死。”去年1月,富士康总裁郭台铭曾在一次年会上诉苦。2011年底,富士康公布了斥资上千亿元的“百万机器人”计划。按照该计划,未来富士康一些单调、重复的流水线工作将由机器人承担。

  这些不知疲倦、不惧危险的机器人开始把工人从疲倦和压抑中解放出来时,外界却又有了“机器人将引发工人失业潮”的担忧。

  厌倦却又依赖,这或许就是当代中国工人之于富士康以及如它一样的中国工厂的复杂感情。

  流水线上的打工者

  在这个百万人的围城内,一些人觉得工作辛劳且压抑,“城内”的心理咨询师“劝慰”说,如果不适应就走人吧

  王二猛说,“我刚来应聘时活蹦乱跳的……现在压抑,枯燥,像个机器人。富士康像一个‘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接受心理咨询期间,热线响起,廊坊富士康有人跳楼了。尽管经心理咨询师及宿管等人的干预挽救了一条生命,但关于跳楼的话题在富士康一直未曾停歇。

  咚咚咚咚……石猴从石缝里钻出,翻着筋斗云,向天穹冲去……

  一曲《西游记》前奏音乐,是廊坊富士康园区一男工公寓楼某集体宿舍的“起床曲”。每天早上6点30分,《西游记》会定时从工友手机里奏响。

  石猴翻起了筋斗,但来自河北农村的30岁工友王二猛并不愿意起床,他先是探出头,努力睁了睁眼睛,继而蒙头睡觉。

  10分钟后,他慢吞吞穿衣,洗漱。

  看记者起床,王二猛说,“我刚来应聘时活蹦乱跳的……现在压抑,枯燥,像个机器人。”

  一个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人

  室友说,我所住的这张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个人,“都是新员工,受不了苦闷压抑的工作,都辞职了。”

  继去年10月,今年4月15日,新京报记者再次前往富士康体验打工生活。

  廊坊富士康园区占地约千亩,东西走向,繁盛时期员工曾达七八万。

  记者与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一起,手持大包小箱,列队在富士康园区,去往公寓楼。

  沿途,一栋栋灰白相间的楼宇,包裹着一张长约数十米,宽约2-3米的大网。

  这些大网是2010年富士康发生“N连跳”之后安装的。如今近三年时间,已显得破旧,多已破损,裂着大洞,在风中摇摆。

  “如果有人跳楼,防护网不堪一击”,看着一张张破网,一位工友笑称。

  记者被分配到的宿舍一共10人,5张上下铺。宿舍成员中,年龄最大的40来岁,最小的不足18岁,多数20岁出头,学历初、高中。

  “欢迎你来,但是,你,什么时候走?”我刚在宿舍一张床铺前坐下,一年龄30岁的河北籍青年王二猛向我打趣说。

  “王二猛之问”有着它的因由。

  室友说,我所住的这张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个人,“都是新员工,受不了苦闷压抑的工作,都辞职了。”

  宿舍中,多数为工作1到3个月的新员工,而30岁的王二猛因工作半年,在宿舍被公认为“资深员工”。

  近4万人的廊坊富士康,最近几个月,几乎每天都吸纳大批新人进入;同时,每天又有不少工友辞职。

  有时候王二猛会看着一撮撮刚进富士康的新人发笑,“嗨,来富士康干啥?能吃苦不,想当机器人呀!”

  王二猛说,富士康像一个“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压抑,挣不到钱,工作枯燥,受气……没有家的感觉”等等,成为“出城”的主因;而想来富士康看看究竟啥样,体验世界500强企业的文化氛围,找个媳妇或女朋友容易等等,则使不少员工走进“围城”。

  在富士康工作7年的石破浩说,“有的人专门来泡妞的。也有不想听家人唠叨进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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