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为变了

　　在北京希格玛大厦二楼神州数码总部办公室，郭为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和缓、沉静。窗外，3月的沙尘暴正狂扫这个沉默的城市。

　　郭为给了记者一个半小时的采访时间。这时，距神州数码对外发布分拆上市的消息已经过了两周，可以说的或是愿意说的信息全都披露了。联想对于郭为将成为历史记忆，而神州数码，在疑虑目光的注视下，郭为毫无退路。

　　一年前联想集团在香港公布上年年报时，记者在股东大会的休息间歇，与郭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那时联想刚刚搭建了一分为二的架子，联想电脑与联想科技的两块牌子与投资人有初次见面的机会。有些机构投资者对联想内部的人事之分没有丝毫兴趣，他们对柳传志、杨元庆、郭为这三位联想领军人物质询最多的话题是：FM365如果在下一个财年预亏2亿的话，那收支持平衡的时间会在什么时候；联想PC的利润率会不会因为整体市场的调整而降低；联想电子商务可以为分销渠道的扩建与管理省下多少成本。投资者对联想的“拷问”是实实在在的，他们只看到从一个上市公司已经拿到的钱和未来将拿到的钱。

　　当时，柳传志、杨元庆底气十足地给了投资者一个满意的回答。郭为没有办法明确回答。他已经知道更大的动荡还在后面，他能够当场给投资人画的那张饼将越缩越小。

　　事隔一年，郭为的犹豫终于找到了答案。尽管这次的分拆对内对外都是大利好的消息，唯有个人要从感性上受到困扰。神州数码与联想品牌的彻底分界，意味着郭为与他十几年联想事业“剪断脐带”。

　　在香港时，记者问过郭为，分家的话分得心里平静吗？当时郭为眉头一扬，说，不平静也要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郭为找到了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理由。他再也用不着为太多的歧义而困扰。当面前只有一个方向时，目标变得单纯了，思想变得自由了，步子变得主动了。

　　最外在的变化是，郭为说话的节奏和声音变缓了。他将果断收敛于人后。他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了。

　　“分拆”的种种背景

　　将上任的神州数码董事局主席李勤和首席执行官郭为现在还不能洒脱，他们原地待命。

　　神州数码从联想集团(香港股票代码0992)中分拆出来，在香港主板上市，联想控股公司将同时持有联想集团和神州数码的股票。香港联交所已经接受申请。“接下来的工作是等待接受聆讯，发股东通函，召开特别股东大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真正的挂牌可能要在6月份。”联想集团高级副总裁马雪征对外通告了神州数码的上市排期。

　　联想分拆，工程浩大。10000员工一分为二，一支7000人，一支3000人。“去年，联想完成了两家公司的人员拆分、组织架构拆分、ERP系统拆分之后，神州数码的分拆上市将完成这次拆分的最重要一步：资本拆分。”柳传志说，“整个战略是分步骤、分阶段逐步推进的，到目前为止，推进非常顺利。”

　　李勤和郭为正处于聆讯前的静默期。他们既不能多谈联想；也不能多谈神州数码，一个是不该由他们来谈的话题，另一个现在还不到谈的时候。

　　这次“分拆”被外界看作是联想内部权力的“平稳过渡”，而对一个上市公司而言，是资源的再次分配。当初选择这个方案之前还有其他方案吗？郭为告诉记者，现在的分拆方案是由柳总提的，没有其他第二、第三套方案。他提醒说，现在外界对联想分拆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分拆还是上市？

　　执迷于分拆的人事背景已经毫无意义。虽然外界一再把杨元庆与郭为并列的格局喻为“一山难容二虎”，联想内外也对柳传志调理两员爱将成为接班人猜测不断。了解柳传志行事风格的人会说，柳传志至少在一年以前就已经对接班人胸有成竹。柳的“方法论”是，没有想透的事不做，拿捏的火候是成事于情于理的铺垫。郭为不介意外界风雨对他的影响。他对记者说，分拆的大背景是复杂的，人和事的因素都有，但分拆的核心是市场的变化。

　　联想早在1997年就萌发将公司分拆的想法。那时以事业部体制将公司整合为四间子公司，业务上分为联想电脑与联想科技两大块。把事业部提升到子公司意义模式上建制是在2000年4月，财务、ERP几大系统各自独立运作，业务上的划分也是清晰的：一块是继续从事联想品牌电脑及互联网接入设备的制造和销售；另一块是以电子商务为核心的新型分销代理业务、以电子商务解决方案为核心的系统集成业务、网络产品。所有的变化基于对两个前提的考虑：市场方向的变化和企业自身的成长能力、扩张性。

　　郭为说，5年前联想就在考虑未来5年的成长空间在哪里、我们的市场结构、客户结构会发生什么变化。IT产业的巨变改变了主流经济的形态，联想在这个大背景下选择资源的重新配置，是专注于电子商务领域的发展战略。电子商务在中国的发展必须有至少8到10年时间才能够成熟，而整个社会正处于网络基础建设和企业内部信息化的初级阶段。电子商务给杨元庆们、郭为们提供的无限商机，使原来的联想舞台显得狭促了。

　　杨、郭的“分家”减少了国情体制下企业的人事消耗成本。外界再不用专情于猜测联想集团的两大少帅谁的风头更劲、谁的市场的手伸得更长。现在，联想与神州数码成了相煎何急的市场竞争对手时，这种忧虑多少显得有点过于宅心仁厚了。

　　对此，柳传志和李勤的说法是，这是两家不同层面的企业，业务上不存在交叉冲突的地方，至少近几年是这样。

　　“前方是玫瑰”

　　分拆消息对外一公布，联想的符号性人物柳传志、杨元庆远离舆论的追踪。

　　柳总忙于准备4月初赴哈佛大学商学院讲演《来自中国的科技联想》。“联想”的英文“Legend”恰是“传奇”的意思，这次联想带给哈佛MBA的“传奇”将是首个中国企业的全套案例。

　　杨元庆远赴欧洲参加一年一度的汉诺威通信展。联想电脑的视野没有疆域，他们可以把PC做得那么好，也有理由吃更多的业务。去年在成都开的联想电子商务动员会，杨元庆向员工和媒体展览了联想将成为中国IT业宠大的硬件设备与内容服务供应商的野心。

　　郭为终于有了“独自站在这舞台，听着掌声响起来”的机会。记者问，从联想脱胎而出的最大压力是什么？他说，“所有问题要自己扛。”他说的“自己”是指几乎全是从联想带过来神州数码的管理团队。神州数码执行副总裁林杨、副总裁于立山、副总裁华祉年，这几员联想核心管理层的大将从联想平调过来，加上来自金融领域的张翼兵，郭为和他们构成了神州数码灵魂的“梦之队”。郭为说，管理团队在联想分拆后的最大变化是，所有人都在主动承担职责。职位的变动带来使命感的提升，这来源于外界与内部一起营造成的环境压力。

　　神州数码的三大块主营业务中，目前主要收入来源仍然是为国外品牌做分销代理。以上一财年(2000年4月至12月底)的表现来看，神州数码的营业额约占联想总营业额的31%，而利润仅占15%。联想PC业务的毛利率为13·１6%，而神州数码最主要的业务分销的毛利率为8%。

　　在细微处与联想攀比的心态是暂时的，但神州数码上市之后将时时面临市场的“拷问”。郭为说，以前他只对柳总负责，沟通容易，内部对业务的理解更轻松、清晰。当他要直接面对股东的时候，神州数码意味着一切透明了。而且，没有任何迂回、后退的通道了。

　　分拆上市后的神州数码，“前方是玫瑰，身后是陷阱”。记者日前刚获知的一个消息是神州数码代理分销中赢利较大的一块东芝笔记本电脑的厂商，正与国内最大的家电厂商之一的长虹谈生产销售几款低端笔记本电脑的合作。据说这是前些时候倪润峰复出的一个伏笔。近日长虹的股价随声上扬。

　　神州数码看得见的市场前景相对联想而言不是太过乐观，尤其是分销这一块被不断瓜分、摊薄。郭为面临的内部、市场以及股市上的三重压力足以让他难以平稳心态。

　　记者问神州数码完成上市后将从二级市场筹得一亿美金，对投资者将怎样讲述这个不是联想的“联想故事”。

　　郭为介绍说，在新财年主推的三块主营业务中，短期内网络的增长可能会比较快，从长远角度看软件服务的增长空间最大。在代理分销方面，神州数码会强化现有的竞争优势，会选择更多投资回报率高的代理产品；系统集成这块，重点发展软件，打破传统的集成概念，可能会采取非常积极的进攻性的策略。网络这部分的销售额过去9个月是100%的增长，并且新财年有望出现更高的增长势头。

　　据报道，从2000年到今年上半年，神州数码完成了几项对其新的利润增长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程----联通长话193工程、北京农联社综合网络应用系统和辽宁移动综合业务管理系统。即将公布的神州数码2000财年报告(截至2001年3月底)中，在系统集成领域的13亿多元营业额中，12亿元左右仍然来自硬件的销售，但神州数码实现了它从事系统集成10年以来利润结构的历史性突破，即软件的利润首次大于硬件。

　　神州数码看中的是中国电信市场开放后亟待发展的系统建设，这将为系统集成商带来丰厚的市场赢利空间。IT界人士说，神州数码与目前势头如日中天的亚信公司有得一拚。

　　在发言禁闭期，郭为不能谈具体的神州数码的每一块业务的赢利数字，他说未来3至5年内，神州数码最大的赢利项目是为通信基础设施提供网易通、宽带通、千兆通的接入设备和解决方案；另一项是为企业内部的信息服务系统提供整合产品和服务。对这二大块诱人的市场，郭为透露，在过去九个月里，他们的毛利润率达到了20%以上。

　　在香港联交所申请以Digitalchina的名称上市的神州数码与联想的唯一关联是，他们头上戴着同一大股东的帽子----“联想控股”。记者注意到郭为具有深厚“联想”情结，他仍要求神州数码的管理团队以柳传志的“管理三要素”来一级级“拷贝”队伍。郭为说，柳总的思想是几代联想人凝炼出来的东西。作者：郑小伶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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