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并非每个人都能看到产业的发展，许多人在迎合泡沫，想做个局，编造个故事，然后把它甩给别人，这很危险。70％的网站年底将死掉。　——王志东 2001年1月

　　1999年11月29日，星期五，记者先后收到两份传真。一份在上午，没有署名，上面写着：国内最大的电子商务网站8848“存在管理问题，毛一丁等三位主要管理人士均已离职，去向不明"。另一份时间要稍微晚些，它来自8848网站：公司市场总监毛一丁等三人因个人原因提出辞职，公司已同意。

　　离开8848的三个人分别是负责市场推广的市场总监毛一丁、负责网站建设及对外合作的网络营销总监施彤宇、负责网站商品组织的产品总监余晓东。

　　8848出事了，时间距离其在“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中大获全胜不到两个月。

　　金钱关系

　　与许多同行一样，记者无法理解，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高层管理者为何要离开这家被外界看成是中国电子商务代表的企业，而且是三个人集体辞职。

　　当时，一家南方媒体这样开头来描述8848的始作俑者王峻涛和他的事业。“同贝索斯5年前在美国创办网上书店亚玛逊时的情形差不多，王峻涛今年3月在北京中关村创办8848网站的时候，大多数人在打哈欠，或在暗自嘲笑。1999年的日历还没翻过，8848.net成了中国电子商务B to C(从商家到消费者)模式的绝对领先者，从福州来的王成了中关村的新贵。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王峻涛建立的8848网站就从一个小家伙成长为巨人。"

　　因此，大家把它看成一件大事，一些网站用了“8848高层领导集体辞职"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有记者把这个日子加以标注，巧合的是，一年前的这一天中国互联网上的一面旗帜——瀛海威公司的15名高层人士集体辞职。

　　为了探个究竟，记者当天下午就来到8848位于中关村地区的亿方大厦8层的办公楼，在那里，记者见到了许多新面孔。王峻涛告诉记者事情的大概经过，“上周五(11月26日)，这一天正好是8848发薪水的时间，等我知道这3个人辞职时，已经是晚上了。他们是通过E-mail辞职的。”

　　回到家里收完电子邮件的王峻涛发现了3封辞职信，分别来自毛一丁、施彤宇、余晓东。“他们的E -mail说是因为个人的原因辞职的，而且各不相同，我当即就同意了。"但是据记者事后了解，毛一丁给王峻涛的辞职信上写的是：“由于我对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和管理状况不认同，申请辞职。”

　　“今天(11月29日)他们把手续办完了，谁知道到了中午，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些网站称我们高层集体辞职，在一个小时内我接了60多个电子邮件，都是合作单位的，许多人问是不是我也走了，问我们以前的合约是否还继续执行，因为他们只注意标题，而不注意细节。我想我得赶紧辟谣。”

　　于是就有了当天8848的那份通知。

　　第二天，8848以江苏综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昝圣达先生、北京连邦软件有限公司董事长苏启强先生、北京珠穆朗玛电子商务网络服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兼公司主席王峻涛先生(前两者均为8848的股东)以及其他8848网站的投资人的名义发表了一个郑重声明，声明指出：

　　以上做法已经影响了本公司的商业声誉，并且造成了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综艺股份(600770)股价的异常波动，对此我们保留对相关当事人提起诉讼的权利。同时，我们对个别媒介在没有得到本公司证实的前提下，将内容不实的消息予以公开发表，表示遗憾。目前8848 网站的全体管理层非常稳定，150余名员工、20余名中层管理人员、6名高级管理人员正团结一致、携手同心，为884 8网站稳步、高速地迈向国际化、规范化而努力。

　　当天，记者与毛一丁也取得了电话联系。在电话中他始终对他辞职的原因“保持沉默”。当被问到是否还有沟通的可能时，他说：“该沟通的已经沟通，再往下就该撕破脸皮了。”(“君子耻于言利”，对于利益的腼腆妨碍了沟通的顺畅，在以利益为核心的商业公司中这不能不说是个怪圈。也许到某一天在中关村的一个酒吧里几个哥们协商一件生意的起源时，没有谁说“到时候赚了钱都好说”之类的话，而是“赤裸裸地讨论公司建构中相互的金钱关系”。这种对事业无益而令人伤心的辞职事件最好少发生。我们最要学会的是如何建立这种“金钱关系”。——作者)

　　后来，记者又对王峻涛和毛一丁进行了采访。

　　采访王峻涛是在12月2日，星期五，之前是由刚上任公关经理的袁雪小姐安排的，十分顺利。在宽敞的办公室内，王峻涛侃侃而谈。他首先承认：毛一丁在网站创办的前期，对公司是功臣。但一个公司发展到一定阶段，需要有一套规范，“不会因为走了几个人就倒退，觉得不是很突然，因为8848时不时的都会有人离开，当然更多的是申请加盟的。”王峻涛说仅仅自己的电子信箱每天就能收到50封左右的求职信，而人事部收到的信、传真或者电子邮件就更多了。他认为在任何一个现代化的国际企业里人才流动和人事调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是企业不断成长和进步的一个标志。王峻涛说公司的人才储备很充裕，第二天就有接替他们的人选，3位辞职者的走并没有给8848的业务带来什么影响，“到目前为止，8848业务发展很好，正常运转。"

　　不过他对媒体的报道表示遗憾，并对“这3位辞职者是8848创业者"的说法提出异议，他说，“如果从开张头一天前起就加盟的人可称为创业者的话，那么公司最老的人是清洁工，他上班比我还早。"王峻涛强调公司的150多名员工中有20位的职位与辞职者相当，有6位高层管理，并指出“这3名中层管理人员在8848网站的建立和发展过程中，在高级管理层的领导和同事们的协助下，都不同程度地做出过贡献。"

　　策划高手

　　联系毛一丁也没有费什么力气，当时记者以为可能会碰钉子，结果时间定在12月3日下午，星期六，地点在友谊宾馆。

　　毛一丁如约而来，他说自己刚参加完一个业界的联谊活动。说起毛一丁，算是中国IT界的策划高手，他居然可以把连邦的对外宣传变成一个赢利的事儿，作法是向所经销的软件产品生产商们许诺可以帮助其发稿，然后利用自己良好的媒体关系进行统一宣传，其中自然不忘了加入连邦。他的高明还在于和媒体中高层关系密切，甚至有媒体说，“毛一丁尽管到处换工作，但始终是我们的好朋友。”

　　他告诉记者，8848的名字就是自己起的，而宣传策划的成功也主要是自己的功劳。原本公司只有一个总裁王峻涛和一名副总裁主管财务，毛一丁等四名总监级人物各司其职。1999年9月份，得知联邦的张屹和赵立奎要来8848当副总，毛一丁去找王峻涛谈，王峻涛称是董事会的决定。10月份两人相继上任，而后据称又挖来擅长市场策划的潘建新，毛一丁无法再忍受下去。而据说当毛一丁提出异议时，王峻涛的回答是：“来这里(8848)就是一场赌博，如果赌不起，就别玩。”

　　在后半个小时的谈话中，他主要向记者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我一直在中关村寻找游戏规则，现在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这种规则。”他认为中关村企业长不大的原因就是由于没有规则，而在他眼中，当时的8848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游戏规则的企业。

　　规则是什么？说白了，就是公司长大了，权利与利益之争必不可免，到时就要有保证创业者利益的机制，也就是保证企业元老利益的机制。按照毛一丁的理解，“对企业元老，要么论功行赏，要么论资排辈，如果这两条都没有，就没法玩了。"显然，毛一丁是觉得8848待自己不公。

　　不久以后，毛一丁撰文《我如何策划8848》，在公司引起了反响，高层领导不同意毛一丁对自己的定位，认为毛一丁作为一个市场总监，一个“市场策划人”对公司发展的贡献不如他自己认为的那么大。也许“8848”的名字真的是由毛一丁说出，但是公司高层认为这一点不足以促成网站目前的成功。不久后，有关人士告诉记者，毛一丁的走也就是这个原因，公司高层觉得他的做法不太像一位市场人员，出头露面太多了。

　　当网络公司很多时间处于“空对空”的情况，最初出点子、会吆喝的人的工作显得特别重要。或者说网络公司的市场活动、媒介推广的工作甚至代替了一个商业公司的本职工作，市场活动成了公司主要的推动力，“泡沫”由此诞生。

　　那么毛一丁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对8848的贡献到底何在？据一位在8848工作了一年半的老员工说，大家对毛一丁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他主要为8848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想出8848这个名字，并且为8848做了标志(LOGO)、VI视觉标志。二是在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中，成功地借势炒作公司，使得8848真正开始出名。许多内部人士认为，72小时生存是8848成名的转折点。

　　但是后来，王峻涛的个人魅力以及他就是原来在网络上大名鼎鼎的大侠老榕的事实又在很大程度上为公司推波助澜。“金州不相信眼泪”、网上救人等一系列光荣事迹被媒体适时挖掘出来。那时王峻涛的声望在中关村直逼柳传志，人们给他的新头衔是中关村网络新贵，几乎所有的媒体都这样称呼他。

　　1999年12月24日，一年一度的圣诞前夜，在中关村亿方大厦附近的大地花园酒店，8848全体员工第一次全体聚会。此时的8848，虽然历经了前一月三位总监的辞职风波，但这丝毫没有削减8848的感召力，相反，大家更珍惜为8848工作的机会。一位员工在两年后回忆说，当时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我们在创造高尚且崭新的事业、在见证一段自己谱写的历史。这一晚，花园酒店的二楼宴会厅沸腾了。许多老员工都清楚记得，那时大家互相都不是很熟，甚至有些都不认识，但这都不成为彼此交流的屏障，这些中关村的年轻人为了共同的信念走到了一起。

　　在领导的祝酒辞中、在各部门的相互敬酒声中，在大家精彩的文艺表演中，所有的人都陶醉了，都疯狂了。这种回归自然般的欢呼在老榕宣布员工持股计划时更是达到了极致，此时的欢笑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

　　接下来进入2000年的头几个月内，8848更是跨入了超常规的发展轨道。人力资源部的招聘信箱每天收到的求职书以百数计，来公司面试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而已在8848工作的职员更觉得有种无上的光荣，除了工作时充满激情外，工作之余也包围在周遭人的羡慕中。如此，在这种看似不正常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的氛围中，8848由最初的十几个人瞬间膨胀至四月份的三百多名员工。

　　为了上市什么路都敢走

　　就在8848员工为股票期权而一醉方休时，一家小公司悄然借壳上市。

　　1999年11月15日，中美在进行了十几年的拉锯战后，终于就中国加入WTO达成了一致协议。在这一天，从大洋彼岸的美国传来消息，以互联网相关应用软件开发和专业目标网站——软件屋为主要经营业务的世纪永联公司，在当地的OTCBB(OTC Bulletin Board)证券市场借壳上市成功，它成为国内第一家在海外借壳上市的互联网企业。这时，世纪永联公司成立刚满一年。

　　根据协议，在美国OTCBB上市的壳公司YNOT向世纪永联公司定向发行2000万股，而YNOT原来仅持有500万股。这样，在总共2500万股中世纪永联占有80％的绝对控股地位，实际上整个兼并过程成为世纪永联对YNOT的反向收购。合并后的公司在短期内便完成了过渡改组，新上市公司还因此获得了美方几百万元的运作资金，世纪永联董事长赵晓侠出任新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协议在15日正式签署后生效。也就是说，从当天中午开始，世纪永联就成为在美国上市的公众公司了。

　　事情的经过也比较简单：在软件屋网站推出后4个月，1999年7月10日，公司收到电子邮件。邮件是从美国发来的，发信人叫杨永志。杨先生在信中说，他从网上看到了软件屋站点，觉得它很有发展潜力，他愿意帮助世纪永联公司在美国做融资或上市工作。杨永志先生在信中也提到他曾帮助国内另一家公司在美国融到270万美元，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和业务能力。

　　当时国内以新浪、搜狐为主的门户网站风头正劲，融资的消息也不时见报，海外上市的呼声与传闻四处流传。互联网创业的神话最终是以上市告一段落的，虽然赵晓侠并不急于上市，但公司的发展却的确需要迅速注入资金。于是，赵晓侠既谨慎又兴奋地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杨先生回了信，把公司的情况作了进一步介绍，并请他谈合作的细节。

　　互联网时代的速度在这时都显得与以往大不一样。赵晓侠的焦急心情没持续几天，杨永志就回信了。杨在邮件中详细介绍了双方合作可以采取两种做法：一是他作为世纪永联公司在北美的融资代理人，由他出面去找风险基金，找公司，来对世纪永联进行风险投资，谈成后他收一部分佣金；另外一种做法是，他利用世纪永联的概念，在美国的OTCBB市场上寻找一家壳公司，然后把概念注入进去，通过反向兼并来达到世纪永联上市的目的。他自己则要求占有一部分股份。

　　当时赵晓侠不知道什么是OTCBB市场，也不知道反向兼并是怎么回事。就回信让杨先生详细介绍。 根据介绍，OTCBB(OTC Bulletin Board) 是美国的一个规范的证券电子交易系统，它能实时提供交易证券的代码、最后成交价、成交量等。在上面上市的股票满足一定的条件后，可以直接升入纳斯达克市场；反之，纳斯达克市场上的证券也可以转到OTCBB市场交易。但不能在两个市场同时交易。

　　从那(7月10日)以后，杨永志与赵晓侠用电子邮件来往了大半个月。 8月初，杨永志亲自来北京。世纪永联与杨永志签定代理协议，授权他代理海外上市工作。尽管刚开始时，赵晓侠还是倾向于寻找海外风险投资，但杨永志的代理上市经验动摇了他的决心。先在OTCBB市场上市，再转入纳斯达克，要容易得多，而且对公司的国际化和规范化大有好处。赵晓侠与自己的伙伴经过反复研究，终于同意借壳上市、反向兼并这一方式。没过半年，就有了11月15日那一幕。

　　而此后，随着中美WTO协议的签署，美国股市上中国概念被追捧，再加上世纪永联的软件屋网站及互联网软件业务的迅速发展，公司借壳的YNOT股票也在十天之内狂飙200点，上涨了2000％，股票价格由原来的9美分上升到近4美元。不久后，股票又成功进入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和柏林证券交易所进行交易。而按照该股票目前的走势，用不了很长时间新公司的股票就能获准在纳斯达克市场(Nasdaq)交易。这比预计提前了近两年。但事实上，直到今天，它也没有进入纳斯达克市场。什么时候可以？谁也不知道。

　　——这话可以作为1999年一个注脚，人们忘了股市上的钱是会变化的，当软件屋不断地宣扬自己成功上市的同时，它也面临着上市所必然付出的代价，而一家小公司为什么这么急于上市？著名的美国国际数据集团已经进入全球大企业行列，但仍然不是一家上市公司，为什么？集团董事长麦戈文说，因为我们所从事的业务不需要通过上市来发展。

　　而在中国，人们忘记了上市也只是一种发展的途径，甚至是一种充满风险的途径，在这些网络公司CEO们看来，上市已经成了终极目标。

　　秦池翻版

　　原某教育网站的北京负责人曾做过一个不太妥当的比喻：网站就像一群风尘女子，拿了富人的钱，买来高级化妆品和时装，一番打扮之后再去向富人要更多的钱。

　　对于更多的普通百姓，2000年上半年的最大感受就是铺天盖的网络广告。一句“你活腻了没有”让E龙成了被告，而“人人都上中国人”广告，更把两家类型差不多的网站人人和中国人推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境地，至于“今天你有否E唐”则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北京地铁和路牌成了上半年网络广告的最大赢家，满大街都是.COM。

　　2000年2月25日晚，为庆祝自己的两周岁生日，搜狐耗资400万元，遍请国内演艺精英，在首都体育馆为1.8万名观众进行了一场免费演出。而当搜狐总裁张朝阳登场时，全场的尖叫声和掌声将气氛推向高潮。

　　下面一组数字完全可以充当这场晚会的舞台背景：1998年搜狐的收入为47.2万美元，同年烧钱(用在研发、市场、行政方面的费用)100多万美元；1999年收入161.7万美元，烧钱超过500万美元；2000年收入600万美元，烧钱则大大超过1000万美元。

　　当时有网站内部人士称：2000年广告预算达到5000万元的网站超过15家，而据说那时某知名网站每月要维持其运营的资金达1500万元。当时由搜狐创始者张朝阳率先提出“眼球经济理论”，又称注意力经济。这一理论被认为是支持“烧钱运动”的理论基础，网站们相信吸引了注意力就会提高点击率，这一点对于新一轮融资乃至上市都是至关重要的。尽管张朝阳本人提出的注意力理论远非如此狭隘，但张坚信在新经济时代不是大鱼吃小鱼，而是快鱼吃慢鱼，所以企业的首要问题是快速膨胀，而实现快速膨胀的主要方法即是吸引注意力。张在各种场合毫不留情地批评赢利理论，认为在当时试图赢利是不切实际和目光短浅的行为。

　　后来有人认为2000年春天互联网的“烧钱运动”是秦池现象的翻版，然而秦池烧钱确实给自己带来过巨大的利润，而网站的烧钱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呢？

　　在2000年的夏天，有一家并不知名的网站以100万元的年薪招聘“伊妹儿”小姐，做自己的形象代言人。但显然它并不在乎这些投入会带来多少回报。

　　一位学者在参加当时的一场电子商务研讨会时发问：你们都说自己能赢利，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赢利的方式，哪怕是最粗浅的解释也行。出乎他自己的意料，这番不合时宜的发问赢得满堂喝彩。他后来回忆说，会议结束后，一位IT业界的经理邀他去喝咖啡，他们一直谈到凌晨一点。这位经理认为，中国现在的这种电子商务热完全是一个错误，而且很危险，因为他在工作中发现许多不明就里的国有大企业，在这方面有认识上的滞后，当互联网公司的虚幻越来越被业内人士和研究者看透时(当然他们之中很多人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说相反的话)，它们却刚刚热起来。他接触到一些国有大企业的老总、总工，根本不知道电子商务对于他们的企业有什么用，只是听说不办电子商务就跟不上趟了，于是就想投大钱去搞这个玩艺儿。他认为这对于我国的国民经济发展很危险，使得我国再一次浪费了很多钱之后，错失真正的技术进步的良机。学者问他，你听了那么多所谓的电子商务模式、所谓的研究报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一个业界管理人员的角度看，这些东西有真管用的吗？他说，绝对没有。

　　在1999年底2000年初，继新浪、搜狐、网易之后的所谓第二代网络公司开始了愈演愈烈的市场推广活动和媒体炒作。

　　先是ChinaRen公司赞助200万元人民币，支持中国大学生联合登山队攀登珠穆朗玛峰，在许多媒体的登山追踪报道中都可以看到ChinaRen网站的身影。随后在1月10日，由华夏旅游网发起的国内第一次大规模的网络远足正式比赛在黄果树瀑布风景区拉开帷幕。仅凭一个指北针和一台电脑，依靠电子地图与互联网，36名参赛者根据网上指定的路径，经过登山、溯溪、洞穴探宝，进行72小时的网络远足和野外探险。

　　网络活动变得越来越稀奇古怪，甚至有一家名为“再见城市”的网站竟然出资赞助几位参加者到欧洲旅游，而且还与互联网挂上了钩。为了炒作，当时业界人士有这样一种市场推广心理：越生活化的、越古怪的、以前越没有的、别人越想不到的，就越好，因为这样才能引起普通人的注意。

　　但是也并非所有的网站的推广就都是过眼烟云。以互联网软件见长的3721网站在2000年1月10日举办的“黄金中文网址使用权拍卖”活动就颇有实际意义。竞拍的“软件下载”、“免费邮件”和“招聘”3个黄金中文网址使用权，起价为1万元，而竞标得主的使用权为1年，同时可以用同等价格延续黄金中文网址1年的使用权。这一活动为公司的未来发展提供了更实际的思路。

　　在上市指挥棒的精彩指挥下，网络公司把整个2000年第一、二季度变成了作秀季，拍卖网站易趣在春节期间首次在国内“拍卖”厨师，提供24小时不间断服务；后来甚至有拍卖网站公然拍卖妓女。到4月份，中国家庭网与中国电信共同宣布，作为家庭上网工程的重要一环，将免费发放1000万张光盘，宣传是做了不少，但最终到底发了多少光盘，却无从得知。

　　2000年4月12日，谢霆锋蓦然回首的“4月18日，谁让我心动？”路牌广告挤上北京、上海、广州三地的街头，广告上除了上述广告词及“谢霆锋”三字外，更不着一字。几乎在同日，主题相同的广告亦在三地的电视上打出。

　　4月18日，所有路牌全部切换成谢霆锋张臂迎接“真情互动 FM365.com"的广告。6 日悬念至此解开，原来是联想在发布自己的FM365.com网站。

　　事后，联想对此次悬念广告的效果表示十分满意。他们透露说，12日发布第一则广告后，该广告负责人便频繁接到 “锋迷”电话，询问购买谢霆锋演唱会门票事宜(多数人将第一则广告理解为谢霆锋将在4月18日开演唱会)。4月17日晚，悬念广告切换时，又有众多谢霆锋歌迷迫不及待地拥在路旁等待结果。看来广告受众的胃口实在是被吊得不低。

　　此外，12日到18日六天的时间里，位于广州的近二十个谢霆锋的路牌及灯箱不翼而飞，而17日切换广告时，北京白颐路上的数张广告招贴也被盗走。做广告做到广告被偷在中国大概还绝无仅有，广告的被关注度也可见一斑。

　　谢霆锋也未负联想对其的厚望：4月18日下午FM365网站正式发布后，BBS上的帖子立即达到18页之多。

　　联想这一大手笔问世之后，许多人关心的一个问题是：全国数百块路牌，大密度的电视广告，联想得花多少钱？

　　还是在3月中旬，谢王绯闻报道中，就有消息说谢霆锋与王菲相约北京，为的是给某著名企业拍摄亿元广告。此番广告出炉，联想给谢一亿元的说法也不胫而走。

　　原联想电脑公司公关部经理乔健对具体数目三缄其口，只是透露比传说的要少得多。演艺界明星的广告身价通常指播出费，如周润发给康佳拍广告身价1000万元，实际上是指全部播出费用千万元左右，周润发实际得到的并没有那么多。而这次做的路牌本身就是联想拥有的，因此实际上联想只须花一笔制作费。

　　中国IT业的老大如何想到用一个少年作自己的形象代言人？乔健透露说，年初，他和杨元庆去参加一个颁奖晚会，第一次听到有人介绍谢霆锋是现在最年轻、发展势头最好、网民最喜欢的明星。当时就有一个念头，如果网站选形象代言人，不妨选他。及至2月底，联想决定给FM365来个不同凡响的发布活动，初步选用视觉冲击力强的路牌及电视广告。经过市场调查，网民的年龄大概在20岁至34岁，喜欢音乐、歌星、快餐和西洋文化，就这样，联想想到了能代表这类族群形象的谢霆锋。

　　据说和谢霆锋的接洽只用了两天的时间，谢几乎没有讨价还价。 乔健说，当初在计划广告发布日期时，原本打算让谢霆锋多保持几天神秘，不过想到可能有竞争对手搭车，就缩短了时间，改为6天，这是考虑到对手在6天之内不可能做出路牌广告和电视广告，达不到相应的视觉冲击力，即使搭顺风车，也构不成威胁。

　　联想没想到市场上仍有出手凌厉之辈： 4月18日百事可乐在北京某报发布了一整版彩色广告，上面是歌星王菲的半身像和一句广告语：“谁令你心动———百事令你心动！”

　　对此，北京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市场部负责媒介宣传的某女士对媒介记者说： “两年来，我们一直使用王菲的形象做广告，这次用这句广告语，和谢霆锋的‘谁让我心动’没有任何联系。”然而，在王菲和谢霆锋这两位敏感人物的“敏感时期”，百事可乐推出如此“真情互动”的广告，“误撞”说法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事后乔健评价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足见百事的市场嗅觉和运作能力，不愧是国际知名企业。乔健承认有些后怕：如果百事4月18日也来个铺天盖地，人们的注意力必定转移，联想一番功夫恐怕就要替他人做嫁衣了。

　　传统企业坐不住了

　　然而，就在FM365推出之后不久，联想负责互联网业务的副总裁刘晓林请北京部分网络记者吃了一顿饭，探讨网站(而非FM365)的发展前景，席间，刘沉默无语，似乎对做互联网并无太大信心。

　　直到8月23日，联想以3537万美元购得赢时通40％的股份，联想主帅柳传志才宣布了联想进军互联网的具体策略：一方面，以信息服务业务支持原有产品业务扩大市场和盈利，以产品的盈利再支持信息服务业务的长远发展，双方形成互补。另一方面，以合作方式为主线进入ICP、ISP、ASP等类信息服务领域，以在信息产业内联想现有的优势，吸引在信息服务领域具有突出优势的企业，互相结盟，以求大的发展。

　　此时杨元庆亦透露：联想手上20亿的资金有约55％要流向信息服务和IT服务，而信息服务方面则会侧重财经和教育两个垂直方向。

　　同一时间，老谋深算的传统企业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迫不及待地加入淘金者的阵营。它们包括老牌电脑企业方正、老牌家电企业海尔，甚至有做医药的三九集团。

　　这里也有搞寻呼的263首都在线。1998年底，我们第一次接触263公司，当时它的名字仍然清晰地显示出其地域特征和电信背景：“首都在线”。当时我们的感受同样清晰，这真是一家小公司，而且是一家典型的量入为出的小公司，它不会迅速发展，但会一直赚钱。

　　263的办公室设在北京和平里一所著名中学的院里，众所周知，北京的许多学校是以地养校，靠往外出租办公楼来获得比开展教育更多的财富。当记者沿着指示牌爬上二层楼梯时，接待记者的是一个叫顾欣的年轻人。当时263还没有公关部门，甚至也没有专门的市场推广部门，它只是北京市话局下面的一个三产，顾欣管着它所有的和市场有关的大小事情。在前面的章节中我们也曾提到过它。

　　这个三产后来发展成为中国著名网站之一，又成为所谓集网络接入、服务、企业网站服务为一身的中国AOL，那是后来的事了。当时李小龙名不见经传，但确实那时263已经赚钱了。当搜狐们炒作的时候，263的年收入开始过千万元。263也有网站，但那是为了配合接入服务而开始的一项副业，“总不能让大家上了网没的看吧。"然而即使这样263的免费邮箱仍然在1999年左右红遍北半个中国，记者们交流电子邮箱号往往只需要告诉前面的，后面的肯定是263的免费号。

　　一年后，当中国第一届(虽然到目前尚没有第二届)72小时网络生存测试搅得天昏地暗时，263悄然赞助了其中的上网帐号，但它却没有像当时另一家赞助商8848那样火起来。这就是263的风格，这个公司总让人感觉到神秘，正如它一年换三四拨市场人员一样。

　　到了1999年，面对不可想象的网络热潮，李小龙也沉不住气了。“263也曾有过短暂的疯狂"，李小龙说，263虽然一分外资还没有，但在1999年确实动过接受海外融资的念头，为此他们还专门把原来只是陪衬的ICP部分搬到北京著名的.COM大厦嘉里中心。据说ISP部分的员工很不平衡：凭什么我们赚钱住学校，他们天天赔钱还住星级写字楼？

　　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征，263未能脱俗。事后李小龙有一段回忆：那时大家都说，如果别人对你的关注足够的话，你的品牌足够大的话，你的收益也应该顺理成章而来。虽然一分钱都没赚，但人家的牌子擦得多亮，就有那么多人给他投钱，“居然越赔越光荣”，反思了大半年后李小龙说：其实，资本市场的价值取向与产业的动向是不完全吻合的。企业绝对不可以拿资本市场的价值取向作为导向，市场上卖瓜的可以今天卖西瓜，后天再卖南瓜，做企业则是种地，如果也一会儿换一样作物来试，一年到头你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李小龙的另一句话可以为后来的泡沫破裂做一个注脚：我是有70％的把握的时候才敢赌，他们20％就敢赌。

　　进进出出

　　网站兴起，迅速引发人才大流动。甚至一批在传统行业里面已经干得如鱼得水的人，也要进来?一道浑水。现已从搜狐离职的李文谦，原本是世界第二大软件公司甲骨文公司中国区总经理，职位相当不低，收入自然不菲，但偏偏在2000年初跑到了搜狐当总经理，帮张朝阳打理业务。起码从感觉上，李文谦有点傻，放着好好的封疆大吏不做，一把年纪还要闯江湖，尤其是当年末李文谦从搜狐离职后，人们的这种议论更加“疯狂"。

　　直到今天，我们仍能记住李文谦的一句话，这句话应该被记录下来。在讲到做出触网决定的原因时，李文谦说：我在飞机上看到《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原来这么多的国际业界大腕儿都正往网络上钻呢。

　　于是，李文谦进来了。

　　故事不只发生在中国大陆，在香港，小超人传奇被演绎得如同神话。李嘉诚之子、香港盈科数码动力主席李泽楷，凭着与多家美国公司合作，只用了9个月时间便创造了一个股坛奇迹，“盈动”的市值达到1641亿港元，直逼其父旗下主要上市公司之一的和黄集团。与此同时，李嘉诚也决定全力发展超级网站，长实和黄投资十亿港元发展超级门户站Tom.Com。

　　也许我们还是应该记住TOM上市第一天的火爆，一上市便爆涨近百倍，股民们说：李嘉诚给大家送钱来了，大家快来排队吧。而在美国纳斯达克，全球网络资本市场的中心地带，这种疯狂更是到了巅峰。由于美国思科公司的股票价格持续攀升，该公司的市场价值已超过美国微软公司，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与此同时，时代华纳与美国在线宣布合并，媒体巨无霸踏上新世纪之路，由于美国在线的凯斯成了新公司的领导者，这更被称为网络经济全面超越传统经济的标志。

　　另一个被国内媒体普遍引用的标志性事件，是《中国图书商报》半数编辑记者集体反水，全都跑到了网络公司里头，人才流动迅速向网络热倾斜。当时的报道说，传媒人才忍不住了。

　　记者家中的抽屉里至今躺着一张纸，股票期权证，上面有某公司老总的签名及5000股股票购买优先权的许诺，这份承诺是为感谢记者在2000年帮助该公司工作所给予的，“我们公司最晚明年也要上市”，记者拿到这张纸后赶快收藏了起来——一旦上市这可是翻倍的钱。今天它仍然躺在那里。

　　我们将在本书中不断引用曼德尔先生的话，因为这位新经济先知、商业周刊编辑最新做出的预言异常准确地道出了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本质，尽管是在美国。“新经济最受人赞扬的一些特色会反过头来困扰我们。当风险资本干涸时，由风险资本投资的很多工作机会也随之消失。加入了网络公司革命、希望大捞一把的年轻大学生和商业毕业生会回到家中跟父母住在一起，购股优先权会成为一张毫无意义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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