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通不惧竞争 自称与TD专利谈判将水到渠成

　　高通的专利授权模式再度成为业界关注的焦点。10月28日，欧盟委员会收到来自诺基亚、德州仪器等6家公司对高通公司的联名投诉。而此前在中国，高通与大唐之间的TD-SCDMA专利授权谈判仿佛也没有定论。高通公司究竟以何种心态和原则应对来自外界的纷争？高通独特的商业模式又能为中国广大创新型企业的成长带来哪些启迪？针对上述读者关心的问题，本报常务副总编辑刘东与美国高通公司大中华区董事长汪静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本报记者 赵霞

　　让市场决定中国3G应用前景

　　刘东：近年来，3G一直是行业内外关注的热点。尽管我国目前还没有发放3G牌照，但业界已普遍认为，3G明年将有实质性的进展。在这样的大趋势下，你认为目前中国基于WCDMA、CDMA2000及TD-SCDMA三大标准的3G市场前景如何？

　　汪静：和其他通信领域的企业一样，高通期待着中国3G决策的最终出台。我认为，中国3G应用的前景非常广阔。

　　首先，中国的移动通信用户规模已经达到世界第一，在3.8亿中国的移动通信用户中，仅高端用户数就已经超过了许多国家的用户总数。其次，3G终端设备的价格日趋下降，从目前的情况看，CDMA2000手机价格下降较快，联通集中采购的CDMA 1X终端价格已探至几百元人民币；WCDMA终端的价格一年来下降得也比较快，欧洲甚至出现了100多美元的3G WCDMA终端，我认为这已经达到了普通消费者所能接受的程度。第三，中国电信市场的产业链已经相当成熟。比如，在CDMA2000甚至WCDMA的系统设备和终端的制造方面，华为、中兴、海信、TCL、夏新等厂商相当活跃。特别是华为、中兴，只要国际上有3G竞标，就会有他们的身影和声音。他们的产品不仅在价格上有竞争力，而且质量也相当好，对国际巨头构成了威胁。而在TD-SCDMA方面，中国制造业参与得更多。在应用开发方面，目前联通CDMA 1X的BREW软件平台已经有了1000多个开发商，中国移动的SP/CP也可以随时为用户提供应用方面的服务。因此，中国3G产业链的内部和外部条件都已相当成熟。

　　刘东：你如何看待TD-SCDMA的应用前景？

　　汪静：我认同业界的主流观点，3G的三个标准在中国很可能都会有发展的机会。中国市场的规模巨大，政府对产业的导向作用也非常明显。具体而言，CDMA 1X已经部署，WCDMA应用的可能性很大，TD-SCDMA在中国也可能得到应用。

　　在3G启动后，我认为理想的发展模式是让市场决定这三种标准未来的应用前景。三种标准本身也在不断演进之中。其中，CDMA2000将在明年从EV-DO A版本演进到EV-DO B版本；WCDMA将向HSDPA演进，并在2007年发展到HSUPA；TD-SCDMA也可能有进一步的演进路线。从竞争的角度说，希望未来的3G市场能通过良性竞争，使技术更加优化、完美，这对信息产业和社会的发展都是有益的。

　　刘东：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不论政府、企业还是用户，都对3G带来的实际应用心存疑惑。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没有出现真正的所谓“杀手级应用”，像IPTV、手机电视、流媒体之类的应用也只是刚刚兴起。到了明年，你认为不论在功能上还是在价格上都能够让用户接受的应用有哪些？

　　汪静：“杀手级应用”是某些媒体的说法，我不认同这样的说法。3G只是一个技术平台，如果做一个比喻的话，那么，1G就像是难走的泥土路，高低不平、行路艰难；2G就像是石子路，虽然颠簸，但机动车走起来要比泥土路快得多；3G就像任何类型的车都能跑起来的高速公路，可以按照不同的类型收费，这样，用户的应用才会更丰富。3G上马之后，由于频谱利用率高、系统容量大、掉线少，老百姓打电话的话音效果会清晰得多，运营商投资带来的效益也会相应提高，这将降低运营成本，使运营商有条件将利益转让给用户，用户的话费也将相应降低。当然，具体到某一市场，不同运营商的定价也有区别，但从成本效益上讲，话费价格应该降低。

　　今后，由于规模效应，全球3G市场将越来越大，3G终端的成本也将越来越低。一旦中国3G市场启动，会对全球市场产生巨大的影响，带动3G系统和终端的价格更快速地下降，其速度要比现在快得多。

　　刘东：你认为会出现哪些针对高端用户的新业务？

　　汪静：我认为3G对高端用户将提供以下应用。一是手机电视，高通刚刚宣布与Verizon Wireless共同在全美推出实时手机电视转播服务，该服务不仅图像清晰，而且可以收到十几个频道。二是手机上网，所有3G终端都可以高速上网。三是笔记本电脑内置CDMA 1X EV-DO无线上网卡，而且，内置了HSDPA上网卡的笔记本电脑明年也将被推出，这是行业的发展趋势，继联想之后，HP、Dell都在跟进。四是浏览股市信息；五是定位服务；六是其他行业应用，比如手机Email，用户可以随时进行回复，而且还可以打开附件，这是2G无法提供的服务。

　　从全球其他运营商的发展看，Verizon Wireless采用了包月的形式，和记黄埔目前在全球已经有了1200万3G用户，在3G用户发展方面高于预期。因此，从全球看，3G的内容、营销方式、定价都是可以接受的，3G服务在中国也就没有理由不成功。

　　专利授权谈判问题将会妥善解决

　　刘东：对于中国的3G标准TD-SCDMA，高通和大唐之间的专利授权谈判目前仍处于停滞状态，但这个问题应该尽快解决了。我很想知道你如何看待这场有关专利的争夺，你认为有没有好的办法来促进问题的解决？

　　汪静：我认为专利不是死结。在专利授权方面，高通与中国领先的3G厂商之间有着很好的合作，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外界想象的要好得多，目前还没有发生任何争执。不论CDMA2000还是WCDMA，甚至TD-SCDMA专利授权方面，我都没有感到自己或对方态度强硬，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问题，所谓“强硬”只是媒体的炒作。我认为，既然是好的技术，有着美好的商业前景，那么，商业性的公司就不会找不到理由去解决专利授权问题。

　　刘东：高通依靠知识产权许可分成的商业模式独树一帜，但这种模式往往也会给高通带来“麻烦”。最近，诺基亚、德州仪器等6家公司向欧盟委员会投诉高通，而高通也以侵犯专利为由向美国联邦地方法院起诉诺基亚。你怎么看待这场互相诉讼的官司？

　　汪静：对于诺基亚等6家公司的投诉，欧共体目前还没有决定是否立案。事实上，高通已经与超过130多家厂商签署了技术授权协议，其中就包括这次进行申诉的6家公司中的5家。高通认为对方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而且，我们也在声明中表明了态度，高通与包括世界上最大、最成熟的无线通信设备生产厂商在内的公司都签署了授权协议，市场上对高通授权计划的广泛认可证实了这种授权是公平、合理和有利于市场竞争的。高通将理性面对这场诉讼，如果欧共体决定开展调查，我们也会积极配合。

　　刘东：我曾经与韩国信息通信部门的官员进行过沟通，韩国政府对高通收取过的CDMA专利费心存抱怨，中国一些企业对高通也持类似的态度。从高通的商业模式看，收取专利费是毋庸置疑的，但收取多少费用值得商榷。高通是否考虑过适当降低专利费，这样既可以把市场这块蛋糕做大，让产业链上的企业得到更多价值，自己也会获得更多的赢利机会。

　　汪静：当前，全球以CDMA为核心的产业链发展得非常迅速，不仅是CDMA，WCDMA的发展也超过了业界观察家的预期。在欧洲，特别是3G手机价格下降到100多美元之后，从2G向3G的过渡明显增速。因此，全球3G的发展可以看出三个趋势。第一，产业链获得了非常健康的发展，华为、中兴、诺基亚、三星、LG等都成为全球性的供应商，如果高通知识产权授权行为阻碍了行业的发展，3G CDMA行业也就不会发展得这么快。第二，引入了新的竞争平台，参与的竞争者更多，出现了平等竞争的机会。第三，合作伙伴的回报大多相当健康。目前，CDMA已经从2G时代不到20%的市场份额，发展成为3G的基础，如果高通的授权费用不合理，那么，整个3G CDMA产业不可能得到这么健康的发展。

　　高通不惧怕竞争而是欢迎竞争

　　刘东：不仅是专利问题，目前，高通的竞争对手也在不断增加。比如，Intel、飞思卡尔、TI、ST等半导体巨头纷纷抢占通信芯片市场，诺基亚、爱立信也在通过联盟等形式切入3G芯片领域，并且已经推出了成熟的产品。CDMA2000标准的话语权一直被高通掌握，高通也在积极争抢WCDMA、TD-SCDMA领域的话语权，高通如何看待这种竞争？

　　汪静：高通不仅不惧怕竞争，而且欢迎竞争，因为，高通在1985年诞生的时候就是强行挤入巨头统治的无线通信市场的。我们靠竞争走到今天，也就没有理由排斥或惧怕别人的竞争。高通的信念之一就是无线通信有着非常美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是靠竞争勾画出来的。

　　其实，任何一家公司的成功都是相对的，没有竞争，技术就不会有好的发展。高通致力于推动技术的进一步优化，认为有竞争才能有新的想法。我认为，一家公司即便再有创造力也不会做到极致，只有通过竞争，创新性的革命思想才能迸发出火花。

　　刘东：目前，围绕宽带移动通信的各种技术层出不穷，除了3G及B3G以外，WiMAX技术等也被炒得很热，高通如何看待这种技术的演进？你认为移动通信技术会出现革命性的变化吗？

　　汪静：这种可能性永远不会被排除，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高通认为，无论从频谱利用率还是市场规模等方面看，CDMA技术都是最优秀的，也有着进一步演进的余地。当然，高通也在开发新技术，8年前高通就开始关注并投入OFDM技术的发展。上世纪90年代，高通以新技术打入通信市场，如今，高通仍然以开放的心态欢迎新技术的出现。

　　合作伙伴的成功就是高通的成功

　　刘东：高通是通过思想、技术让别人接受，在别人创造的价值的基础上实现自身的价值的。这就决定了高通不但要和政府沟通，还要和产业链上的电信运营商、设备制造商、应用开发商合作，这其中不但要讲求商业艺术，而且也需要政治艺术。请谈谈高通是以什么样的原则和心态与政府及产业链上的企业打交道的？

　　汪静：高通商业模式的核心思想是不断开发新技术，带动产业链上的厂商共同发展。有统计表明，2004年，全球以CDMA为核心的产业创造的价值是1550亿美元，而在2004年，高通的收入为51亿美元，只是整个产业总收入的不到1/30。高通的收入仅是整个产业的很小一部分，但高通承担的风险却是最大的。我们在2005财年的研发投入是10亿美元，每项新技术、新版本的开发都是高通最先进行投入，如果做不到产业的最优，运营商不予采用，那么，这些投入就将付诸东流。

　　无线通信是一个竞争性非常强的行业，只有被市场接受，才能在回收投资的基础上得到利润。我们的模式是带动产业链上的厂商共同发展，同时高通也获得相应的回报。在与运营商、软件开发商以及政府的沟通过程中，如何妥善处理各种关系，如何以让人们能够接受的方式沟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认为，在这方面，目前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高通成立20年来在行业中取得了成功，但成功的代价之一就是非议。其实，一些正常的商业行为都是如此，比如，对于联想收购IBM电脑业务，美国国会议员甚至提出了反对的提案。我认为，我们应该理性地面对非议，同时看到工作中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刘东：你认为高通在哪些方面需要改进？

　　汪静：对于有业务合作的企业，我们要让他们认识到高通模式为其带来的价值。

　　在设备制造商方面，比如，中国的合作伙伴华为、中兴采用了高通的芯片、软件解决方案和技术授权。在得到授权的三年来，在CDMA及WCDMA领域，它们已经发展成为全球主要的供应商，而在GSM时代，它们并没有达到这样的规模和知名度。在运营商方面，高通一直是中国联通忠实的合作伙伴。高通帮助联通进行网络规划、部署和优化，提高网络质量，联通与高通的合资公司联通博路已经在BREW应用上为联通创造了比较好的效益。高通还与手机厂商合作降低CDMA手机的成本，从而降低CDMA手机的价格。同时，高通的风险投资机构还带动其他投资人共同投资了德信无线等公司，两年后的今天，德信无线已经发展成为亚洲最大的手机设计厂商，不仅为中国电信行业带来了新的设计理念和人才资源，而且也已开始为日、韩、欧洲厂商进行手机设计。

　　但是，即便如此，高通依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一些没有技术合作关系的公司对高通的商业模式可能还有一些误解。而高通恰恰是一个工程师文化色彩浓厚的公司，20年来，公司更多关注的是技术上的竞争和领先，而不是市场和宣传。这让我看到了差距，不仅技术要好，市场、公关方面也要加强。

　　刘东：在与合作伙伴共同发展方面，两年前，高通曾宣布将在中国投资1亿美元，以资助那些从事CDMA产品、应用与服务开发及商业化的中国初创企业。这笔投资正在逐渐兑现中，公开的消息表明，目前已有三家中国企业获得投资，但目前，高通方面的出资还远远没有达到1亿美元。下一步，高通对中国市场的投入有什么新的规划？

　　汪静：我们的投资一直在进行，只是我们投资的一些企业出于竞争和上市的关系没有宣布。可以说，一旦中国发放了3G牌照，我们的投资速度还会加快。

　　刘东：高通与信息产业部签订备忘录时曾经提到，要将芯片的研发、生产向中国大陆转移。目前，高通已经在北京设立了研发机构，但在制造方面还没有明显的动作，你认为是条件尚未成熟还是有其他原因？

　　汪静：的确，我们认为目前的环境和条件还不成熟，但我们说到就会做到。其实，我们一直在和中国的芯片厂商接触，但芯片制造要求技术、工艺上必须达到一定的水平。目前，我们有些原材料就是中国供应的，中国企业也已经参与到高通芯片的生产环节中来，并且，某些芯片厂商的生产工艺也在不断地改进。

　　刘东：现在，北京、上海的一些本土芯片厂商已经掌握了比较先进的技术，下一步，高通是否考虑过将芯片生产放在中国？

　　汪静：我们一直抱有这样的希望，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

　　尊重人才和知识产权是创新的关键

　　刘东：中国政府非常重视技术创新，以往的以技术换市场的做法受到了普遍的置疑，我国“十一五”时期将大力提倡技术创新和自主品牌的建立，信息产业部也在大力推行专利战略、标准战略，以抢占信息产业制高点。高通是依靠技术创新发展起来的公司，作为高层主管，你对于中国企业进行自主创新有什么建议？

　　汪静：中国这样的大国讲究技术创新是理所当然的，我个人非常赞成。这么大的市场其经济不可能永远指望国外的技术来发展，对中国而言，每个行业的技术创新都是必不可少的。但创新需要过程，最重要的是尊重人才，让人才有发挥才智的空间和机制，同时还要形成一定的创新环境，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此外，知识产权保护也很重要，专利制度是为了让发明者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这种回报不一定是经济上的，也包括对劳动的尊重，要落到实处。中国自主创新形成知识产权之后，将不会仅仅满足于本国市场，还将走向国际，所以，知识产权保护不仅要宣传，而且要切实做到才行。

　　我认为，中国有着丰富的人才资源，特别是科技人才，中国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科技人才库。由于中国的创新成果最终将推广到全球市场，因此，10年之后，中国很可能成为全球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受惠国。

　　刘东：今年以来，中国信息产业领域里的企业利润普遍下滑。像高通这样每年在研发上投入10亿美元的大手笔，对于中国企业而言是不可能的。但是，中国企业又不甘心永远处于产业价值链的低端。你对中国企业有什么建议？

　　汪静：每个国家的经济发展都是分阶段的，从来料加工，到独立制造，再到将来向上游发展，一定要有自己的技术，技术研发上的投入非常重要。比如，华为每年的研发投入都很大，他们即使采用了高通的技术，也会有所创新。这是件好事，我个人觉得，市场的力量将创造有价值、有竞争力的技术。从政策层面上讲，国家制定科技战略非常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让市场发挥效应。

　　我们熟悉的华为、中兴、德信无线的发展都很快，他们是靠自己的创新在市场打拼，与同行比，他们非常优秀。所以，不用担心，市场的力量可以让一些公司倒闭，也可以让一些公司迅速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