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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SCDMA:逃出孤独

http://www.sina.com.cn 2001年04月07日 15:54 IT经理世界

  孙丽/文

  TD—SCDMA,国际电联通过的第三代移动通信(3G)的三大主流标准之一。这个“由中国提出的世界标准”一直在踽踽独行。

  有人说: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提出标准固然可以结束中国在GSM上只能做追
随者的被动局面,然而就好像中国足球无法取得世界杯的入场券一样,中国此时的力量还不足以参与标准的争夺。与其作个纸上标准,不如多花点力气想想怎么才能在追随中更多地获利。

  有人说:标准的提出者大唐电信既是通信设备制造商,又是标准的提出者,此双重身份使得其他设备制造商不愿接纳和跟进,免得日后和这个垄断者做一场不公平的竞争。大唐会不会成了中国的高通?

  有人说:在没有最终确定采用哪种标准之前,国内外的设备制造商更愿意随大流,用其他两种势力雄厚的标准来做设备开发。在进行巨大的开发投入后,万一标准没有被运营商采纳,意味着血本无归。相比财大气粗的跨国公司,国内的制造厂商更加没有能力承受此种后果。“政府不发话,谁敢做?还是让标准的提出者自己去冒险吧”!

  有人干脆对是否需要“掌握标准”本身加以质疑,表示“标准好提,市场难做”。历来都是市场牵着标准走,市场做大了,标准自然就被公认,微软和Cisco就是例证。唯一的标准牵着市场走的榜样是高通的CDMA,今天的市场就很成功吗?

  于是在众说纷纭中,只有TD—SCDMA的提出者——大唐电信像是骑上了一匹黑马,下不来也舍不得下来,独自承担着风险。唯一和大唐坚定地站在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是大唐曾经的对手,也注定要成为未来的对手——西门子。

  设备制造商: 利益和风险的权衡

  目前,对3G标准的选择和运营商执照的发放这两大敏感问题,中国有关部门决定采用“选美”的方式来解决。三种标准都会在今年夏天左右开始大规模试验,试验需要半年以上。据说试验结束后一切都会云开雾散,终见分晓。于是六大运营商都在忙着申请试验资格,设备制造商则忙着预测哪种标准被采用的可能性最大,然后提前进行设备开发。

  除了大唐电信以外,其他的设备制造商都没有在TD—SCDMA上做实质性的投入。中兴的有关人士解释原因时曾说,大唐的TD—SCDMA的公开化程度远远不及另外两种标准,他们对大唐正在进行的研究工作了解甚少,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更加没法据此开发设备。

  但是大唐方面透露,这个理由只是一个表面原因。大唐绝非有意封锁技术,致使别的制造商无法和大唐一起同步开发设备。TD—SCDMA目前的公开化程度比较低的真正原因是该标准的提出时间比另外两大标准晚了好几年,虽然被国际电联(ITU)接纳,但是很多技术细节还没有被标准化组织(3GPP)认可和颁布。众设备制造商所获得的另外两大标准的细节内容都是标准化组织颁布的,也并非来自诺基亚爱立信等标准提出者的真传。

  解决这个表面原因相对容易,大唐正在试图于今年三月份3GPP的会议上将有关技术细节作为标准版本(R4)确定并颁布,届时,TD—SCDMA就会像另外两种标准一样“明明白白”。然而,即使真的如此,恐怕设备制造商们仍然难以下决心按照此标准去投入开发,因为在这个表面原因之下的真实原因才是更加难以解决的:

  前不久,在国家信息中心组织并由国内制造业和运营商全部参加的座谈会上,提出了一个很明确的主题: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们(指中兴、华为等国内制造厂商)不开发TD—SCDMA?

  中兴公司很坦率地回答了这一问题:市场不明朗化。因为中国政府并没有说要用TD—SCDMA。这样的情况下,哪个公司会开发一个市场前景不确定的东西?这个如果不明确,我们没法评判风险。大唐是因为没办法刹车了,但是我们要慎重。如果中国现在说将要采用TD—SCDMA,我中兴能比大唐先做出来。

  大唐据此判断,实际上各家制造商虽然没有真正投入开发,但对TD—SCDMA已经进行了前期的产品规划和准备,在观望的同时也在密切跟踪。只等主管部门放出点风声来,才能最后下决心进行实质性投入。

  众设备制造商的心情很矛盾。尤其是国内企业,实力都很单薄,做得最好的销售额也不外乎就是一两百亿元人民币,而对3G标准这样大型系统的投入,耗资巨大。一步走错,企业就将陷入长久不能自拔的困境。所以大家都会非常谨慎地去选择用哪一种制式作为自己的开发方向,没有确切消息来源,难以最后决策。

  但是大唐同时也提醒众多观望者:风险和收益这对矛盾从来就是伴生的。目前跟随大流固然可以回避风险,但是先行者不会留下多少利益给后面的跟随者,GSM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等到TD—SCDMA被宣布采纳的时候,国外的电信制造企业会蜂拥而至,失去先机的国内企业再想获得丰厚利润就很困难了,虽然他们一度拥有过成为市场先行者的机会。

  一方面鼓励国内设备制造商及早加入自己的阵营,共同承担风险;一方面大唐也急切希望政府能够尽快表个态:中国会采用TD—SCDMA,哪怕不会很快颁发3G的营业执照。这颗定心丸一吃下去,大唐就会立即结束孤军奋战的局面。大唐电信集团副总裁杨毅刚的预测很是生动:如果现在明确TD—SCDMA会被采纳,国内的企业马上就会把以后这两年的时间疯狂地利用起来,连每天晚上也不会放过。

  有关人士认为,TD—SCDMA目前面临的问题和窄带CDMA很相似。窄带CDMA曾经一波三折,当时有专家认为,国家不要过早地确定上CDMA项目,可以给国内的制造业多留一点时间开发产品。但实际上,由于市场前景不明朗带来的巨大风险,国内企业没有一家敢做大规模投入,几年来保持着一个不是很大的队伍,舍不得解散也下不了决心真干。等大家都觉得希望不大了,窄带CDMA真的上马了。听说,联通下个月要开始设备招标,国内的企业能够拿自己这几年做的东西来应标的却寥寥无几,都没做到那个火候上。前面这么长的时间虽然给他们留下了,但是也都浪费掉了。

  有关运营商表示,目前这个矛盾在业内反映很强烈,而且的确难以避免。等制造企业看准了市场方向,运营业已经启动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TD—SCDMA被宣布采纳的时候,会不会也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大唐倒是不会回头了,因为它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用大唐电信集团副总裁杨毅刚的话来说,大唐已经是在“领导世界新潮流”了。

  设备制造商们还在风险和收益之间权衡着:早做决定,意味着可能万劫不复;晚做决定,永远做个追随者。

  大唐:中国的高通?

  大唐作为电信设备制造商,又是标准的提出者,这双重身份让不少人感觉不是那么舒服。因为这双重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垄断”,想到拿着核心专利漫天要价。

  3G标准的背后是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再分配,历来是业界竞争最激烈的领域。目前国家对3G的关注非比寻常,主管部门除了信息产业部,还有国家计委,后者则更注重怎样以运营业来带动制造业的发展。TD—SCDMA是以国家标准化组织(CWTS)的名义,信息产业部部长签字向国际电联提出的,去年国家又投入了5000万元的研发经费,当然主管部门不希望有一天大唐挥舞着知识产权来赚钱。

  从运营商来说,希望一项标准能有更多的设备制造商来支持,单靠大唐一家的技术力量多少显得单薄;另外,多设备厂商的激烈竞争才会带来性能的升级,成本的迅速下降,受益的当然是运营商和最终用户。联通副总工程师张范提醒大唐,目前的关键就是不要把进入壁垒设置得过高,要拓宽大唐—西门子联盟的范围,和更多的设备制造商利益共享。

  大唐电信副总裁杨毅刚说,标准历来就是由设备制造商为主提出的,WCDMA是爱立信、诺基亚等欧洲公司和日本公司提出的,CDMA2000是以美国高通的北美公司为主提出的。惟独大唐提出标准就会让人产生误解,很大程度是因为现在只有大唐、西门子在以这个标准开发设备,大家就觉得大唐有可能会把标准中的一些技术控制住,不利于别人进行开发。但是大唐既非情愿孤军奋战,也不打算垄断技术去做什么“中国的高通”。

  大唐表示自己是一家设备制造商,已经向ITU(国际电联)和国家有关部门承诺,今后的商业模式绝不会以专利收益为唯一目的,主要业务仍是设备制造。既然是设备制造,当然里面就会有别人的专利,大唐希望有更多的公司愿意把自己的专利放进TD—SCDMA中来,届时大家可以交换使用专利,有买有卖,对等交易,也就不用担心大唐拿着自己的专利漫天要价。

  也许认为高通的模式不适合中国,也许不是每个企业都有能力做高通。总之,大唐现在极不希望和高通相提并论。虽然,“垄断”能够带来较大的市场份额,但如果垄断了就没有了市场,市场份额也就失去了意义。就好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古老辨证。

  西门子信息通讯集团高级副总裁于向国说:现在TD—SCDMA的当务之急是共同营造一个市场环境。有了市场,下一步才是自由竞争,才能获得市场份额。

  知识产权为王

  有专家提醒国内的设备制造商,虽然大唐手中掌握的部分核心知识产权多少让人担忧日后竞争的威胁,但是另外两种标准中的专利问题可能会更加棘手。

  有消息说,WCDMA中的专利目前已经有2000多项,22家公司拥有其核心专利。这22家公司中没有中国公司,也就是说未来在和外国公司交换使用专利的时候,如果国内公司没有真正有价值的、无法被回避的核心专利,就要向这22家公司支付巨大的专利成本。做主流技术的追随者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在原本不丰厚的利润中再抽出相当部分作为专利使用费付给市场先行者。

  西门子的于向国说:我们和大唐结成了战略联盟,为什么偏偏是大唐,而不是别人?因为大唐拥有标准中的部分核心知识产权。这是大唐的筹码。另外,为什么会选择现在还不是主流的TD—SCDMA?因为我们在这里可以比别人走得更远,有机会成为市场的先行者。国内企业跟进目前比较成熟的主流标准,解决了时间的问题,有可能和国外厂商同一时间拿出产品,但是却没有解决核心知识产权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迫近。

  大唐和西门子都急于让国内同行相信,选择TD—SCDMA,是一个做市场先行者的绝好机会,毕竟这个国际电信标准是由中国提出的。

  看来相信这一观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TD—SCDMA很快可能会从“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尴尬中走出。据透露,四月份将会有一个著名的跨国公司宣布开发TD—SCDMA,而且可能还远不止一家。另据可靠消息,华为公司不日将加入由大唐、西门子组成的战略联盟中,共同开发TD—SCDMA。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庞大队伍很快将进驻大唐。

  先行者的命运

  先行者意味着比别人先进入市场,最早获益。那么如果TD—SCDMA被采用,大唐和西门子就将是最早的赢家,但是却不一定就是最后的市场统治者。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好像大唐和西门子曾经是市场上的死对头,但是现在他们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战友,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运营商采用TD—SCDMA,合力打开市场。这个目标完成以后,他们又将回到起始位置:竞争对手。

  在他们共同开发出的这个标准平台上,如果大唐市场运作的效率比西门子高,产品成本更低,运营商就会选择大唐,反之亦然。

  另外,在一番摇旗呐喊之后,纷纷加入TD—SCDMA的合作伙伴会不会演绎一个“你把我孵大了,我把你干掉了”的故事呢?前期孤独的巨额投入,后期为了打开市场又不得不主动与人分享,大唐的两难心情可想而知。联通的副总工程师张范说:没办法,市场就是这么残酷。

  无论怎样,只要TD—SCDMA被接纳,大唐就是先行者。以后能不能在市场搏杀中保持住既得利益,比拼的是内力和素质,这毕竟是以后的事了。大唐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赶紧打开市场是目前的生存需要。

  “决定TD—SCDMA命运的人最终可能只是运营商”,西门子这样认为。最终由国家主管部门决定的很可能只是将3G的运营执照发给谁,以及频率怎么分配。而究竟采用哪种标准,最终将由拿到执照和频率的运营商来自行决定。那么也就是说,经过今年的试验证明,能够给运营商带来价值的标准将被采用。在“选美”中落选的标准就意味着失败。

  联通的张范说:运营商对三种标准并没有偏袒也没有歧视。TD—SCDMA的问题在于要尽快让大家看到实验样机——一个实物而不是纸上的标准,然后尽快开发出商用系统,投入试验。张范认为TD—SCDMA最终会被运营商采用,前提是大唐必须能够提供可商用的产品。“大唐能够拿出商用系统。至少经过和西门子的合作,他能够拿出来”。张范对这个前提的实现看来也并不怀疑。

  水往低处流。如果TD—SCDMA真的可以实现如此先进的技术,能够为运营者带来利润,运营商为什么不采纳呢?

  张范认为,TD—SCDMA的市场空间很大,目前TD—SCDMA采用的是TDD方式,在TDD战场上基本没有对手。其他两种标准采用FDD方式,TD—SCDMA没有和它们形成竞争。对运营商来说,最后不见得只采用一种标准,有可能把各种技术标准有机结合,使运营达到最佳使用效果。TD—SCDMA恰恰具有其他两种标准所没有的一些特殊优势,又不和其他标准发生冲突,适合作为有效的并存方式,也可以作为额外的市场实现自己独特的功能。

  实际上,运营商对TD—SCDMA还是很有好感,也曾经在世界电联的那场暴风骤雨般的标准大战中给予过关键性的支持。因为除了这是中国第一次有资格进入标准赛场以外,TD—SCDMA还能够为运营商带来可以看见的价值——频率的价值。

  “频率”在国外往往是拍卖获得,价值无比高昂。中国虽然变拍卖为分配,但是频率依然是最稀缺的资源。TD—SCDMA在几种主流标准中频谱利用率是最高的,也就是说在单位频带上可以承载更多的用户。目前,在GSM的普及率还比较低的情况下,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人口密集地区,频率资源已经相当紧张,打不通电话的情况多有发生。当用户数进一步增加时,情况会更加严重。解决这一问题对运营商来说迫在眉睫。同时,TDD的方式也最适宜于上下不对称数据的传输,刚好迎合了未来互联网业务发展的需要。对运营商而言,既可解近虑又可解远忧。

  西门子的于向国认为,3G有两大价值:解决频率资源问题和无线互联网。相比起来,中国的互联网落后于欧美和日本。在无线互联既缺内容又缺应用的前提下,3G在中国现在就炙手可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炒作。无线互联网真的能在近几年内就给运营商带来价值吗?运营商对此提出了一百多个问题,使3G逐渐回归理性。在3G运营的初期,有效利用频率资源这一价值的意义可能超过了无线互联网的价值,使得TD—SCDMA在3G标准中可能更贴近现实,更容易给运营商带来可以看得见的价值。

  所以,决定TD—SCDMA最终命运的是运营商的选择,而运营商的背后是市场利益的驱动力量。

  3月份可能是TD—SCDMA最关键的一个月,两件很要命的事都很凑巧地碰到了一起。

  千呼万唤的实验样机将要打通第一个电话。很多设备制造商都在等着看,中国第一次有能力提出的世界标准是不是真的能按图索骥做出设备。

  3GPP的会议将要把TD—SCDMA的技术细节作为标准版本确定并颁布。如果此次会议TD—SCDMA通不过,就要等待今年年底的下一次机会。“TD—SCDMA公开化程度低”会继续成为某些设备制造商的口实。没有多少人还有耐心等待。

  以前曾经有人批评TD—SCDMA的提出者除了反复吟诵“民族标准”,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技巧。现在大唐和西门子反复强调的是“中国提出的世界标准”。民族情结在悄然隐退,让位给市场利益的强大驱动力,就如同国家主管部门和运营商在默默完成着权力交接。以前TD—SCDMA劝说政府、劝说运营商、劝说制造商,现在好像谁也不劝了。巨大的市场利益浮出水面,将成为最后的决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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