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燕／文

　　被高估的股票

　　最近的《出版商周刊》以两个版面的广告大力推荐一本称为“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书”——《杰克》。华纳书局以710万美元的天价向韦尔奇购买了版权——这几乎创造了非小说类的纪录，并拨出100万美元用于促销宣传，其覆盖范围包括全国性的电视和广播网络，如CNBC和《今天》栏目(二者都属于通用电气公司)，以及纽约、华盛顿和波士顿的《广告传递》栏目。

　　现今关于韦尔奇的书已是多如牛毛，被称为经典的也不下十本，如《要么完善，要么被淘汰：韦尔奇的31个领导秘诀》、《杰克·韦尔奇的通用之路》、《韦尔奇经商之道》，以及即将出版的修订版《要么完善，要么被淘汰：韦尔奇的29个领导秘诀》(因为明显有两个秘诀并不成功)等等。很难想象，预计于九月份出版的《杰克》能带来什么新意。

　　韦尔奇的崇拜者虔诚地将其称为“商界的VinceLombardi”、“英雄式的CEO”、“当今最伟大的商界领袖”、“世纪经理人”以及“世纪CEO”，《财富》杂志更是将其誉为“同时代最令人敬佩、最值得研究和仿效的CEO”，认为其不仅使通用电气的股东，而且使全球所有公司的股东获利，其整个经济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也有不少批评者指出，韦尔奇在位期间曾解雇了大量员工，并指责通用电气的工厂污染了Hudson河流(托马斯·伯利的《不惜一切代价》可能是迄今为止“反韦尔奇”的最佳代表作)，但韦尔奇的追随者对此漠然置之，似乎只要通用电气不出现凡士通(Firestone)公司这样的大丑闻或惹上微软这样的联邦诉讼案，世人对于韦尔奇的评价还是会基于其对通用电气的影响和贡献。

　　的确，韦尔奇的影响是令人信服的。1980年，也就是韦尔奇成为通用电气CEO的头一年，该公司收入大约为268亿美元，而2000年则将近1300亿美元，韦尔奇接管通用电气时，公司市值大约为140亿美元，而今天市值已高达4900亿美元，通用电气已成为当今世界最有价值的公司。

　　但是，成为一名优秀的CEO(韦尔奇已经达标)和成为一名自始至终毫无争议的企业领袖冠军是有很大差别的。换言之，如将韦尔奇视为一只股票，采用市盈率(price／earnings)这一最为普遍的衡量股票价值的标准，将韦尔奇的声誉看作“价格”，将韦尔奇的成就看作“收益”，即使收益看起来很稳定，但股票经常会被高估。韦尔奇的成就是稳定的，但其声誉呢？从其实际所作所为来看，定价太高，没人买得起。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杰克》这本书究竟提供了什么真知灼见以致身价如此“绝代”？也许最有价值的一点是：要想成为一位伟大的管理者的最佳方式是为一家伟大的公司工作。通常，CEO们往往认为他们是创造公司财富的惟一功臣，于是就有了罗·郭士纳LouGerstner　使IBM“重振河山”、艾柯卡挽救了克莱斯勒，以及杰克·韦尔奇复兴了通用电气，但有时事实恰恰相反，虽然大多数观察家以为通用电气是杰克缔造的，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通用电气造就了杰克，杰克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幸运者。

　　韦尔奇的前任雷吉·琼斯自从1972年掌舵通用电气以来，公司收入年平均增长率为12%，收益率增长率为16%，而在韦尔奇任职期间，公司年平均收益率为12%，过去8年的平均增长速度则为15%。正如詹姆斯·柯林斯和杰瑞·波拉斯在其著作《直到永远》(BuilttoLast)所指出的，通用电气公司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是源于其从20世纪初建立以来的许多具有创新意识的首席执行官们。

　　早在二十世纪，通用电气公司就已经设立了美国第一个主要的工业研究实验室。20-30年代，其高层管理阶层提出了“启迪管理”这一具有开拓性的观点来吸引和留住高素质人才；50年代，通用电气再次成为先行者，对管理结构进行分权以鼓励分支机构独立和发展，这就为新业务部门的蓬勃发展铺平了道路。当时的首席执行官柯迪内在纽约创办了该公司闻名于世的企业大学，这也是第一所用于整理和传授管理技能的私立机构；60年代，公司大举进军新兴行业，如塑料、飞机制造，特别是让其信用机构从事其它金融服务，这些为今天通用电气这一工业巨型航母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70年代，美国经济处于“滞胀”状态，但通用电气在琼斯率领下仍然战绩不菲，正如韦尔奇传记的作者罗威所说，“那时通用电气按金融术语而言仍是美国最为强大的公司之一”，而韦尔奇是在“滞胀”结束之后才接任通用电气的，在时间上可谓占据了天机。

　　韦尔奇统帅下的通用电气究竟有多强大？一个普遍的判断标准是净资产收益率(ROE)。去年，财富500强企业中这一指标的平均值是14.6%。据通用电气的资料，在韦尔奇掌舵期间，公司年平均净资产收益率高达25.8%，虽然这是一个例外，但就是对通用电气而言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柯林斯和波拉斯在《直到永远》中提供了通用电气公司七位CEO的税前净资产收益率数字，结果发现韦尔奇仅名列第五，即使根据该公司最新资料，韦尔奇也只列第三名。

　　尽管韦尔奇通常被描绘成一个“叛逆者”、一个“革新者”，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是继承了其前辈们的优良传统的普通的公司成员。从1960年加入通用电气以来，韦尔奇在通用电气各个岗位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其所做所为都不可避免地深深打上了该公司的传统烙印，其中最为典型的是按照通用电气的惯例，提拔土生土长的杰弗里·伊梅尔特作为其继任者。

　　为什么会是杰克

　　韦尔奇为何会被描述成他这一代，甚至这个世纪最伟大的企业领袖呢？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韦尔奇就任时期，美国企业家的角色发生重要转变。企业家们大都通过CNBC这样的电视网络，宣传各自在股票市场上的业绩就可获得更多的公众注意力。这种倾向在高科技企业兴起之后更为变本加厉，从微软到苹果到戴尔，个人英雄们的成就以一种政治人物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强势得到广泛的宣传。艾柯卡、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韦尔奇等等，几乎成了传媒制造出来的英雄，而像雷吉·琼斯，早在他那个时代就被誉为“美国最值得敬慕、最具影响力的CEO”，只不过那时的公众对这些兴趣寥寥。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韦尔奇满足了华尔街的要求。在八九十年代，华尔街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企业一个季度接一个季度地实现预期业绩。在韦尔奇的领导之下，GE的市盈率P／E　为8，这远远超过其它企业。一般来说，当企业的收入和收益上升时，其市盈率会相对下降，投资者们也会更为谨慎，并且，基数越大，增长的难度也就越大。然而，韦尔奇掌管之下的GE却取得了与之相反的结果：尽管GE现今的收益额使二十年前的收益相形见绌，但市场对GE发展前景的信心却大大超过1981年。

　　不过，随着韦尔奇时代的渐渐落幕，一些批评家对韦尔奇所吹嘘的每季度增长情况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2000年10月，一本名为《钱》(Money)的杂志发表了乔·伯吉的一篇文章，文中指出“GE通过玩数字把戏，以一些合法的糊弄人的手段来实现其吹嘘的持续增长”。GE对此反应强烈，专门致函给股票分析家们，指责《钱》的这篇文章是“前所未有的废话大集合”。

　　许多观察家对于GE在不破坏季度收益率的前提下，使收入(gains)和重组开支相抵消提出了质疑，如最近用于关闭蒙哥马利区连锁店的费用就和公司出售PaineWebber剩余股权的收入相抵销。虽说这些发生在不同时间、地点的局部开支和收入终会得到平衡，但对下一季度的收益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起伏不定的影响。因而，GE每季度收入、获利、开支都能不留痕迹地呈现平衡之势，的确让人难以置信。

　　当然，在不触及法律或企业运行规则的前提下，企业帐目也可以得到“创造性的发展”，没有人会相信仅凭一点点鬼把戏就可以继续掩盖企业的瑕疵。这种着眼于季度性的短期考虑无疑会损害资产负债表的长期健康性，虽然迄今为止这种迹象还不明显，但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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