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本报记者 孙宏

　　嘉宾：信息产业部电信研究院政策研究所所长 陈金桥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研究所 赵怀勇

　　陈金桥：电信市场的价格竞争不是“价格混战”，是“价格实验”，在逼近理想价格，在不断试探底线。各地调价都力图包装成区域特色，或某一个特殊时间的特殊措施，在现行的制度框架内，这具有很强的伪装色彩，这实际是不完全或者不标准的服务价格。“小灵通”在短期内“逼”不出资费调整，它可能会加速资费改革的进程。

　　赵怀勇：目前电信市场存在的各种名目的“价格战”，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通过不断创新来推进“价格实验”，通过某种服务的创新来逃避价格管制。可以预测，如果现行资费不做调整，市场上将会出现更多名目的优惠措施来降价，来吸引消费者，扩大市场份额。现在进行资费调整的市场环境已经成熟。

　　孙宏：面对电信市场出现的各种手机资费下调，人们不禁要问，我国电信资费调整措施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各种地域性措施会冲垮全国性统一价格吗？“小灵通”在逼出手机收费下调上还会继续“灵通”吗？这些都是悬疑。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有理由相信，在市场力量的不断冲击下，僵硬的政策樊篱终究会打开决口。

　　“小灵通”搅局引发各地电信运营商“价格实验”

　　主持人：“小灵通”即将在北京城区发号，这无疑是“小灵通”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面对“小灵通”的“攻城略地”，许多地方的移动和联通也通过手机变相单向收费措施来应对，价格一降再降，如何看待电信市场上的价格竞争？

　　陈金桥：现在电信市场的价格的确给人混乱的感觉，几乎一个城市一个价格。这样的价格信号，对电信产业持续发展不利。但“价格混战”的评价不太准确。所谓价格混战，是指在某一个市场上，由于市场竞争主体非常多，出现了针对竞争对手而连续降低价格来获取市场优势的行为，而且市场危害程度很大。我认为，现在国内电信市场上出现的不同形式资费变动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现在电信运营商价格上的优惠，都说是短期而不是长期政策，实质上类似于“价格实验”，在逼近理想价格，逼近均衡价格，让市场发现价格，在不断地试探价格底线。在这个过程中，各方都在进行不同程度的试探：看价格如此优惠，时间如此长的情况下，企业的运营成本、建设成本能不能承受，消费者能不能接受，违规不违规，监管部门是否积极干预等等。目前，电信运营商自发的价格调整，可能还处于发现“均衡价格”的层面。

　　目前市场的竞争行为，反映出多年不变的资费政策本身存在结构性矛盾———价格信号失真，无法有效配置资源。部分地区的电信业务市场发育停滞，一些消费需求被抑制。“小灵通”“搅局”，把一些低端移动通信业务需求发掘出来，某种程度上能够激励现有的移动商提供更好服务。

　　赵怀勇：目前电信市场存在的各种名目的“价格战”，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通过不断创新来推进“价格实验”，通过某种服务的创新来逃避价格管制，现实中的电信运营商都能够在规则之外运行且达到很好效果，大都是通过创新来逃避现行规则。可以预测，如果现行资费不做调整，市场上将会出现更多名目的优惠措施来降价，来吸引消费者，扩大市场份额。

　　移动和联通通过各种变通的收费政策来应对“小灵通”的威胁和竞争，表明“小灵通”的收费很有市场，很受市场欢迎。这也表明目前的移动电话资费水平已经不能反映市场实际情况，需要进一步调整。现在的电信资费体系严重滞后于电信业的迅猛发展及竞争形势的巨大变化，中国电话用户和电信网总规模已经跃居全球第一，电信行业的规模效应正在显现，而且随着技术的进步，电信服务的运营成本大大降低，电信业务尤其是移动通信已经具备了巨大的利润空间，这无形中为运营商实施降价策略创造了条件。

　　电信基础服务的价格全国统一但仍需根据市场情况进行适时调整

　　主持人：运营商的“价格试验”和不同形式的“创新”都有浓厚的地域色彩，不同地域价格不一的收费措施会对全国性统一资费标准形成巨大冲击。二者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陈金桥：全国各地的变相调价现象都有共同的一个特点———力图把这项业务包装成区域特色，或包装成某一个特殊时间的特殊措施来绕开价格政策，避免公开违法。在现行的制度框架内，区域特色具有很强的伪装色彩。这实际上是不完全或者不标准的服务价格。

　　由于我国区域发展不平衡，全国统一的资费水平是在绝对公平的表象下掩盖着相对不公平。很多地方企业甚至地方政府都以地区特殊性为借口，巧立名目进行收费调整。区域性资费的合理空间需进一步思考。

　　赵怀勇：地方运营商在制定优惠政策时受到当地电信监管部门的阻挠，是因为有价格法和政府定价指导目录以及电信管理条例等限制。基础电信业务由政府定价，这有国家法律规定，各运营商应该无可非议地执行，虽然现在价格并不符合市场规律也不能反映真正的价格，但要维护法律的尊严，政府部门必须按照这个价格去监管。

　　对于电信业务，电信运营商通过另外一种服务方式或通过另外一种变相的方式，把它转变为“基础服务＋增值服务”，进行创新服务，采取变相的方式绕过政府定价的管制，这就是通过创新逃避管制的思路。业务创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逃避管制，创新的内容有技术创新、服务创新、价格收取创新、业务模式的创新和收费模式的创新、增值业务的创新等。当市场创新达到某种程度，管制者一定会考虑原来的规则是否合理。

　　主持人：各地的降价措施引发了电信市场的价格混乱，全国性统一价格的合理性何在？区域性资费的合理性又何在？

　　陈金桥：中国的通信市场结构性差异非常大，法定的基准价格可以反映全国平均水平，反映全国电信用户享用这种服务应该支付的成本。但各个市场还要有差异，规定上限还是下限，还是上限下限都规定，要看各个地方的情况。如果过于考虑区域性，就会给移动通信业务的漫游特性带来很大冲击，甚至扰乱正常的结算秩序。可以说，监管部门并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来处理这个问题，即到底允许出现什么样的差价、多大的差价。

　　实施区域性价格，一方面要反映成本因素，还要反映该区域的相对购买力和相对承受力。但是不应该出现完全的替代，除了维护法律政策的权威以外，还存在激励效率的问题。如果没有全国基准的统一价格，政策激励可能没有效果；如果允许各省制定价格，当地没有享受到优惠，潜在的消费就会激发不出来，即没有标杆就没有激励。这个标杆就是基础电信业务全国统一的基准价格。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上游的通信成本(包括互联成本)一定要考虑清楚，下游资费才可以出现合理的差异。为了保证消费者公平，各个区域可以有所差异，但是统一的标价还要有，而且必须根据市场情况进行适时调整。

　　赵怀勇：电信是相对特殊的行业，应保证当地居民的通信权，不同地区的消费者应该以相同的价格享受到相同的服务。电信基础服务的价格应该全国统一，而不应该实行地方差别化定价政策。但是全国统一定价并不意味着僵硬的价格机制，应该按照市场情况进行适当调整，做到对市场的“快速反应”，避免价格扭曲。

　　电信监管部门应该保持基础业务和增值服务之间分类的弹性，在定价方式上为创新业务提供一些定价空间，促进市场的创新。对于增值服务或运营商提供的一些创新服务的定价，监管部门应该给予各地方相应的弹性，允许地区之间存在价格上的差异。这一方面有利于业务创新，促进服务质量的提高，另一方面也能反映出各地的消费水平和运营成本等实际经济变量。

　　“小灵通”会加速资费改革进程但不是基本的决定因素

　　主持人：人们非常关心手机单向收费的政策，“小灵通”的“搅局”让众多消费者看到了一丝希望，“小灵通”在“逼”出电信资费调整上真的会“灵通”吗？

　　陈金桥：近期“小灵通”在全国各地蓬勃发展，比较集中的看法是在向监管部门“逼宫”。我认为，它在短期内“逼不出”资费调整，单向收费也不是必然规律。电信资费政策事关大众利益，牵一发动全身，绝对不会草率出台。长期来看，市场竞争的变化肯定会影响资费政策，但变化不仅仅是资费水平的调整，不仅仅是双向改单向收费的问题，可能会出现如结构性调整等一些变化。

　　管制部门在资费结构调整时，考虑的因素还是基本面上的因素，其他层面因素只是影响着调整的决心和进度，而不会影响基本走向。资费调整要放在整个电信产业和电信改革的全局上来看，“小灵通”的因素可能会加速资费改革的进程，但不是基本的决定因素。

　　赵怀勇：现行资费标准因为滞后才需要调整，并不是因为“小灵通”的出现才调整。“小灵通”的搅局，对电信监管部门和消费者来说都是件好事，“小灵通”的出现可以增加竞争，促使移动运营商在服务内容和方式上创新。

　　从理论上来讲，当某一市场中出现一个新的替代品参与市场竞争时，如果新产品仅是在局部范围对原产品进行了替代，就采取全国性的调整价格来争夺市场，这很不可取。“小灵通”只是一个半替代品，由于其产品与服务的特性，它不能完全取代移动电话，移动电信运营商完全可以通过创新服务内容，改变服务方式来获得竞争优势。“小灵通”在国外被公认为是淘汰的技术，其吸引消费者的原因就是其价格低，如果通过服务完善和创新仍然竞争不过“小灵通”，“小灵通”对手机的部分替代变成了普遍性替代，那就是证明目前移动电话的资费存在问题，需要进行调整。

　　主持人：目前电信资费市场的价格信号很是扭曲，面对众多调整资费的呼声而电信监管部门迟迟没见动作，资费调整的时机到底成熟不成熟？

　　陈金桥：时机成熟与否应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确认。一是决策方案是否成熟。因为电信监管部门正在测算电信运营成本，成型的决策方案还需要时间。第二，市场接受程度，包括消费市场和资本市场的接受程度。消费者当然希望越快调整越好，但投资商的利益也是重要考虑因素。第三，电信运营商是否具备实施的条件。

　　目前，市场主体已经做好了大部分准备，虽然技术准备还比较仓促。消费者心理上也准备好了。可是决策层面还远远没有准备好，系统的方案还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赵怀勇：现在市场环境已经成熟了。不论从运营商业务收入和利润构成，还是从各种竞争手段上来看，都已反映出资费过高的状况，反映出电信运营商可以承受住资费调整。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利益格局调整的问题，电信资费的调整将涉及众多部门，其最终方案要妥善处理好各方利益，使各方利益形成新的平衡。现在各地的运营商通过创新方式来绕过价格管制，已经成为普遍现象，就证明市场的价格存在扭曲，我们就要反思现行的资费标准，并创造条件调整资费水平，而不能以条件不具备推迟调整或不做调整。(策划：于东辉唐清建孙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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