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文

　　60岁的伯纳德·埃波斯从没有料到自己会黯然出局，更何况还背了3.66亿美元的巨额债务。

　　4月的最后一天，美国著名的电讯运营商WorldCom总裁兼CEO伯纳德·埃波斯(Bernard J. Ebbers)宣布辞职。事实上，埃波斯的离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电讯业的疯狂扩张和兼并已经过去，投资者不想再看到由兼并方案所带来的盈利预期。而这个传奇人物曾经亲手买下了几十家公司，把一家小小的地方电信企业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电信帝国之一。

　　时代终结者

　　埃波斯的成名远远早于新经济的热潮。他身上那种不修边幅、不拘一格的气质和做派，非科班出身的商旅背景，凭直觉而非精细研算出招的手法，完美体现了成功企业家的过人之处。在其巅峰时刻，这个半路出家的电讯巨头的风头之劲，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商界四大金刚：安然公司的肯尼斯·雷(Kenneth Lay)，沃达丰(Vodafone)的Chris Gent，维旺迪(Vivendi)的梅西尔(Jean-Marie Messier)和香港电讯盈科的李泽楷。

　　就像安然的肯尼斯·雷将石油转化为一种金融衍生工具那样，埃波斯出道之初通过自己的长途电话折扣服务公司(LDDS)购买长话时段，然后再将其像商品一样卖出去。通过这种办法，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公司很快壮大起来。1995年，埃波斯将长途电话折扣服务公司改名为WorldCom公司，并从此踏上了一条大规模扩张和兼并的道路。

　　紧接着，埃波斯像变戏法一样在短短二、三年间一口气吃下了七十几家公司，所有人都瞪大了艳羡的双眼。埃波斯名声鹊起，其中鼓吹最力者当数投资行和证券商，在他们的造势之下，埃波斯率领WorldCom似乎走上了一条“良性循环”之路：埃波斯的名头越大，他公司的股价越高，他进行新的并购的筹码也越高，而组织这些并购的投行和券商所得到的佣金也越高，因此他们吹捧WorldCom的热情也越高……

　　标志着埃波斯攀上事业颠峰的事件也是一次并购。1997年，他打败了英国电讯，在对美国第二大长话商MCI的并购战中胜出，而这也令其自信心膨胀至危险的边缘。2000年，埃波斯又试图收购另外一个竞争对手Sprint，这一次遭到了美欧反垄断人员的联手狙击，因为他们担心合并后的公司会垄断全球互联网基干服务设施。

　　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随着互联网泡沫的破灭和3G技术的姗姗来迟，以前电讯运营商们投巨资兴建的基础设施和疯狂并购基础上的多功能捆绑型一站式服务一下子显得非常多余，而WorldCom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收入迅速下降却束手无策。

　　埃波斯也不再是个偶像，人们批评他”几乎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满脑子只是如何削减开支”，他将公司旗下独立运转的互联网基干设施公司UNET合并到主营部门。但这不仅毁了这个牌子，还大大打击了员工的士气。

　　日益萎缩的收入和股价令投资者和董事会对他的耐心一天天消逝，而令其名声大振的数十次收购而今成了美国证监会调查的对象，同样成为调查重点的还有该公司贷给埃波斯的巨额贷款。

　　4月30日，在董事会和大股东的强大压力下，埃波斯黯然挂冠求去，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了一个远非完美的休止符——此时的WorldCom的市场资本总额仅为其巅峰时期的4%。

　　从送奶工到电信大亨

　　伯纳德·埃波斯出生于加拿大，后来来到美国。从亚特兰大埃德蒙顿中学毕业后，埃波斯做过一阵送奶工。埃波斯后来回忆这段日子说，日复一日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出去送牛奶，令他对未来充满了绝望之情。后来他获得了密西西比州大学的篮球奖学金，从而一举摆脱了寒冷的天气和低迷的命运。中间经过两度辍学之后，埃波斯终于在1967年从这所南方浸礼会大学拿到了一个体育学士学位。

　　在刚毕业的那一年里，埃波斯先是当了一名中学篮球教练，后来又转行去经营一间服装仓库。1974年，他从同事那里借钱买下了一间汽车旅馆，其后一路高歌猛进，一口气拥有了九家最佳西部旅馆(Best Western)。但是埃波斯并不满足，因为他觉得旅馆生意带来的现金流太少了。

　　到了1983年，埃波斯终于迎来了人生和事业的重大转折点。据说，埃波斯和他的合作伙伴们在一家小旅馆的餐巾上草拟了一份商业计划书，决定成立一家电话公司，先买下然后再向当地的小公司销售WATS的长话服务。当时参与发起这间公司的一位投资人笑谈当日情形时调侃说，伯纳德做长途电话运营商的唯一经验就是他曾经打过长途。

　　公司头两年的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埃波斯于是决定自己亲自掌舵。当时他就意识到，与其和电讯巨头们斤斤计较于一毛二毛的话费折扣，不如通过并购来让公司的增长步入快车道。他的策略就是集合当地的运营商一起向行业用户出售长话服务，大副削减话费，并通过出让自己公司的股份来支付并购的费用。这个计划进行得顺风顺水，到1989年公司上市时，任何曾经购买100美元该公司股票的投资者都可获得3000美元以上的股份——这是电讯领域当时市场表现最好的股票，而埃波斯本人在公司1.8%的股份也增值至6亿美元。

　　公司股票的优异表现令埃波斯可以手脚阔绰地进行新的兼并。他在1995年以25亿美元的价钱收购了WilTel公司，这一笔交易给他带来了WilTel公司一万一千英里长的光纤有线网，从而令WorldCom公司成为美国第四大长话运营商。但他很快又开始夜不能寐，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地方市话服务市场几乎无所作为。因此在1996年8月12日驱车上班的路上，他拨通了詹姆斯·克罗的电话，后者是地方服务供应商MFS通讯公司的董事局主席。在电话中，埃波斯提出一个购并计划。当电话打完时，埃波斯已决定出资125亿美元并购MFS，而后者本身也正在购并UNET，全球最大的互联网骨干网服务供应商。

　　对MFS的并购不仅改变了WorldCom的前进方向，同时还为公司管理层招来了一个超级巨星级人物，他就是UNET的灵魂人物约翰·西奇摩尔(John Sidgmore)，现已接替埃波斯出任WorldCom首席执行官一职。

　　紧接着WorldCom又宣布计划出资29亿美元购买Brooks Fiber Properties公司。不过，真正将埃波斯及WorldCom推向辉煌巅峰的还是对MCI的收购。

　　成也并购，败也并购

　　MCI当时是美国第二大长途电话运营商。在WorldCom于1997年10月初宣布出价300亿美元并购MCI之前，英国电讯公司与MCI之间总值187亿美元的并购案几乎就要大功告成了。但是WorldCom很好地把握了时机，成功地利用了当时英国电讯与MCI之间因后者的股价不断下跌而引发的购并价格之争——英国电讯坚持由于MCI的股价下挫，其收购价格应当打50亿美元的折扣。这个折扣激怒了MCI的股东们，也促使他们投入了埃波斯的怀抱。

　　WorldCom公司当时并没有捧出大把现金来收购MCI，相反，该公司发行了8亿2千万新股来置换MCI的股票。一般来说，投资者们面对这种“兑水”行为会采取抛股套现等手段来规避风险，但当时的WorldCom如日中天，结果股民们不但没有弃市，反而前来托市，令WorldCom的股价出现吹捧性上扬。

　　在当时埃波斯和西奇摩尔的眼中，并购MCI将令WorldCom能够控制全美约60%的互联网线路，从而确保其大规模数据传输的能力——从电子邮件到录像。此外，埃波斯注意到公司60%的成本出现在它所处理的电话上，他认为通过增加电话流量，WorldCom可以削减成本比率。而作为美国第二大长话运营商的MCI正好可以为WorldCom提供大量的电话流。

　　不过在一片利好声中，当时就有人指出MCI购并战中最大的赢家其实是英国电讯。表面上看来他们败北了，但是他们通过退出及抛售MCI的股票赚了13亿美元，而MCI则为自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可惜埃波斯并没有听进去这番预警性忠告，结果在Sprint并购案中迎来了自己的滑铁卢。

　　1999年，埃波斯宣布总额为1290亿美元的对竞争对手Sprint公司的购并计划。如果购并案顺利进行，Sprint的加盟将会为WorldCom提供更充沛的现金流，并令其进入渴望已久的无线通讯市场。

　　可这次他赌输了，许多观察和分析人士认为，正是这场流产的Sprint购并案令WorldCom大伤元气，从此走上了下坡路。

　　前景不妙

　　目前WorldCom最令人担心的问题是总额约为300亿美元的巨额债务。而与此同时公司的现金发动机——长途电话业务却陷入大幅下滑的境地。分析家们普遍开始担心WorldCom的长话业务收入可能不足以偿还公司将于2003年和2004年到期的债务。根据《商业周刊》的估计，WorldCom今年将偿还1.72亿美元的债务，而去年烧掉的8.71亿美元则可望在今年获得5.64亿美元的现金流。但是到了2003年WorldCom需要偿还的债务是17亿，2004年则高达26亿。

　　关于WorldCom公司向埃波斯发放巨额贷款，以防止他抛售所持的1千7百万股公司股票的消息也令WorldCom雪上加霜。4月30日，公司官员宣布此项贷款已被转为支票，埃波斯将在5年内进行偿还，他还表示将会通过处理个人其他资产来完成，但具体细节尚不清楚。此外，WorldCom还面临着美国证监会对公司的某些购并案所采取的会计手法进行的调查。

　　这些不利的消息令WorldCom的股票和债券持有者们陷入了恐慌，他们担心公司或许会申请破产。对此，新任首席执行官西奇摩尔加以否认：“我们看不出在可预见的将来会出现任何一种可能，令WorldCom陷入现金流拮据。”

　　一些华尔街分析师也认为破产说是电讯市场普遍低迷情形之下投资者的过激反应，“WorldCom并没有改变太多，可整体经济形势和华尔街发生了重大变化。”

　　话虽如此，眼看着互联网和电讯市场的寒冬由漫长转向更长的时候，说WorldCom一定不会破产，估计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尤其是在美国联邦和州政府管理人员对华尔街分析师和证券商日益不满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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