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那个背着几万块钱徕卡相机送外卖的小哥聊了聊

我们跟那个背着几万块钱徕卡相机送外卖的小哥聊了聊
2019年04月03日 08:46 PingWest

  最好的城市迷彩。

  邢逸帆

  最近一周,在北京合生汇、国贸、百子湾附近订美团外卖的朋友们,有可能碰见过这么一位外卖骑手。

  他身着外卖标配的冲锋衣和头盔,腰间却挂着一台扎眼的徕卡相机。

配图来自@相机入魔配图来自@相机入魔

  作为德国精湛机械技术的代表,徕卡几乎已成为当代“贵价相机发烧友”的代名词。其售价动辄上万,最贵的高达10万元以上,说是玩起来“穷三代”也不为过。

  因此,当这么一台相机出现在外卖小哥身上,戏剧性的效果就产生了。当有人把“徕卡骑手”的照片传上了网,各路摄影爱好者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有人“合理质疑”:这台徕卡相机果断是个装饰用的手机壳啊!

  也有人说,这位外卖小哥的真正身份“是藏在外卖服后面大隐隐于市的扫地僧”,为了减少徕卡街拍的侵略性才成为了外卖骑手。

  还有人开玩笑道,怪不得我的外卖一股德味(德味,老法师用语,指照片色彩表现浓郁、过渡自然,达到一种油润的境界)?

  总之,关于这位“双井薇薇安·迈尔”的传说有很多,但是没人知道其中有哪些是猜测、哪些是事实——直到我于近日的某个下午在百子湾吃完潮汕牛肉火锅出门时碰见正在休息的他。

  一番闲聊后发现,他身上的标签和故事远比“徕卡骑手”这个“噱头”有趣得多。

  “外卖不是主业,广告是”

  “徕卡骑手”真名张弛,我遇到他时,刚好是下午三点。

  这个时段是中午就餐高峰的单子刚送完,晚饭的单子还没来,一天中最难得的禅意时刻。张弛可以忙里偷闲地在路边抽根烟,发会儿呆。

  在一天中的其他时间里,张弛没什么机会用到随身携带的徕卡相机,比起网友册封的“双井薇薇安·迈尔”称号,张弛觉得自己更像“百子湾藤原拓海”。

  一开始,他还不是很懂“道上的讲究”,不小心弄撒了客户的咖啡,不得不再来回跑十公里补上这一杯。这次事故后,张弛发现把咖啡卡在车头把手之间,就没那么容易洒了。还有一次,有位客人下单时点错了地址,张弛就“傻乎乎地”帮客人把餐送到了四环外。

  和开 AE86 送豆腐的藤原拓海确实没什么不同。

  而这份体力活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经历了周末爆单、高峰期同时挂三单的折磨后,他“跑瘸了一只脚,三天内减了四公斤。”

  但这并不意味着跑外卖的人生就尽是苦涩,惊喜和正义感也会时不时地降临。

  在摸爬滚打了几天之后,张弛和跑同一片区的骑手们都成了熟脸。有一次他和汽车发生了剐蹭,立刻就“从周边钻出了十几号各平台的弟兄”帮忙接力送单,保证他不因为超时而被顾客打差评。穿上一身黄色外卖服,连吃羊肉粉的时候,老板都会特别交待,“这哥们儿送外卖的,给他多添点肉哨子。”

  3月10日,他发现一位垂杨柳医院的孕妇点的砂锅菜,是脏破平房里面的黑心外卖。尽管这家店在外卖平台上有实体店地址,但直到取餐时他才发现这家店根本连个店面都没有。

  于是张弛“顺手举报了”这家黑心作坊。

张弛举报的黑店地址就位于两家店中间(图源:腾讯街景)张弛举报的黑店地址就位于两家店中间(图源:腾讯街景)

  他和其他的外卖骑手一样,在饭点儿奔波在写字楼和商场之间,担心掉单担心差评担心饭撒掉,但又和别的外卖小哥不太一样。

  一周前的他,还是一位脑力工作者,而徕卡相机是他的生产工具之一,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和城市“贴身肉搏”的机会。

  “元旦的时候去了一趟日本,见了很多手工业者,想换种生活方式了。”谈到送外卖的原因,张弛这样对我说。

  “外卖不是我的主业,我主业做广告,所以我的生活方式也代表不了小哥们,他们的日常比我辛苦太多。”张弛在微博上写道。

  “喜欢摄影,和喜欢卤煮没有区别”

  对于外界突然的关注,张弛感到很不自在。

  虽然有时候,一起送外卖的兄弟们也会轮流“盘”他的徕卡,但这事儿本质上跟媒体(包括我)猎奇式的拍照评论、拿徕卡当噱头挺不一样的。

  “被网友偷拍了。”提到最初的“走红”和媒体的渲染,张弛有点无奈。

最初流传的照片(配图来自@相机入魔)最初流传的照片(配图来自@相机入魔)

  之后,他也不厌其烦地反复澄清:

  “只是体验生活路上带上了相机而已……背着徕卡不见得是什么大师,爱好者而已,喜欢拍照背啥都一样。”

  “我不是什么大王大法师,就是喜欢拍照而已,这事儿本质和某人喜欢卤煮、某人喜欢冰阔落一样,不能让一个人比另一个显得更高尚。”

  张弛偶尔会在朋友圈发出自己的摄影作品,也会把徕卡借给跑外卖的兄弟们拍照。在“骑手张弛”手上,这台徕卡真正回归了它最初的身份——一台相机。

  外卖服,一套最好的“城市迷彩”

  仔细想想,徕卡真的无足轻重吗?其实也未必。

  如果不是这部徕卡,穿上外卖服的张弛可能真的就不是张弛了。

  人类学家罗宾·内葛(Robin Nagie)曾经写道:制服大体上改变了任何工作人员被看待的方式。男人或女人穿上制服就成为了警察或者消防员、军人、医生、厨师。个人主义被包含进被制服所显示的角色中。

  20世纪70年代,哈弗福德学院院长约翰·科尔曼(John R. Coleman)曾经穿上保洁服,在华盛顿特区做了两周的“垃圾人”。在这两周中,路上遇到的男人和女人要么对他视而不见,要么对他上下打量。当科尔曼想像“正常人”一样与这些人寒暄打招呼时,他们都显得无所适从。

  制服异化了、也抹杀了装在里面的个体。

  而在中国都市的语境下,这些制服中还应该加入蓝色和黄色的冲锋衣。这套外卖服,是当下最常见的制服,也是最好的“城市迷彩”。穿上它,你无需逃离北上广,也能立刻从城市中遁形。

  说实在的,要不是这部徕卡,谁又会注意到茫茫外卖员中的一个呢?今天中午给你送外卖的人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戴不戴眼镜,你还有印象吗?

  而多少无理催单、不接电话、雨天差评的人,是不是也有一瞬间忘记了每个头盔背后,都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呢?

  当在我提出想改日约一个采访时,跑完了一天外卖的张弛拒绝了我,表示自己“没啥可采访的”。自己的故事里“没他妈啥街头传奇,就是一个爱拍照的广告人背了相机上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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