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会使用“心碎”、“气得肝疼”和“心里小鹿乱撞”等词语描述自己的情绪。其实,在不同的情绪之下,身体各部位的确会体验到不同的感觉。当感受到爱或进行社会交往时,迷走神经就会传递积极的神经信号。而孤独感不仅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有害,还会造成恶性循环,使我们更不愿意进行社会交往。
撰文 | 杰弗里·雷迪格(Jeffrey Rediger)
翻译 | 许楠
编辑 | 张二七
琼妮·辛普森(Joanie Simpson)被直升机送到了医院。此时,她的胸口正传来阵阵剧痛——这是心脏病的典型症状。医生们立即向辛普森的心脏内插入导管,寻找阻塞的动脉,准备做心血管支架手术。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病人的动脉却没有任何问题。
关闭检查设备后,医生们开始询问辛普森,最近生活中有没有特别大的压力。她非常肯定地表示,自己近期的家庭压力和经济压力都很大。其中最令她崩溃的,当属几天前亲眼目睹了她心爱的宠物狗痛苦地过世了,这使她非常难以接受。而这种伤心,却真的损害了她的心脏功能,险些置她于死地。
2005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JM)就曾发表过一篇文章,文中指出,在某些情况下,与压力相关的激素激增会导致心脏罢工,引发心脏病。就在十年之后,NEJM又发表了辛普森的案例,证明了 “心碎综合征”真的存在。
在华盛顿邮报的采访中,辛普森说自己比别人更容易“把事儿往心里去”。人们常认为这句话只是一个简单的比喻,但事实证明,有时候比喻也可以反映出真实的情况——当我们的情绪发生波动时,我们的身体也会产生反应。那些流经辛普森心脏的激素就是她精神状态导致的生理反应。
有件事是愈发确凿的,即人体对外界生物应答的强度超乎想象。但这并不一定是坏事:与爱和社会联系有关的激素可以激活神经系统,为我们的健康打一针“强心剂”。其影响深深地存在于我们身体内,渗透到每一次心跳中。
迷走神经
在我们社会交往或感受到爱时,大脑会释放出激素及其它化学物质。一见钟情、陷入热恋、细水长流的爱和其他社会交往都会诱发特定的激素,其中大多都含有多巴胺、睾酮、雌激素、抗利尿素和催产素。
那么,是谁在控制着这剂“爱的良药”呢?答案是我们体内最强大的神经网络:迷走神经。
“迷走”(vagus)一词在拉丁语中是“游荡”的意思。就如这个诗意的名称所说,迷走神经遍布我们身体的各个角落。它从颅底部的脑干出发,下行至颈部,与颈动脉并行,然后直达心脏及其他重要器官,并控制心跳、肺功能和消化液分泌等活动。
在一些医院、银行等每天需要大量物品传输的机构里,人们会把药品或是存款放进一个小筒,这些物品就会沿着气动管道到达目的地。我们体内其实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每一天,大脑与身体各部位都需要传送几百万次的信息。
80%的迷走神经负责把信息上传给大脑,而另外20%负责传送给身体。这是一个快速又稳定的流动系统,使得人体的心跳、呼吸、消化、内分泌和免疫系统,可以根据大脑接收和发出的信号,不断进行调节。
在迷走神经这个连接纽带中,我们的情绪起伏是以神经信息和激素的形式传递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会使用“心碎”、“气得肝疼”和“心里小鹿乱撞”等词语。其实,在不同的情绪之下,身体各部位的确会体验到不同的感觉。这是因为人体的心脏和消化道中存在着丰富的神经受体,当感受到爱或进行社会交往时,迷走神经就会传递积极的神经信号。
短暂的“心动”时刻
在过去二十多年间,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的心理学家芭芭拉·弗雷德里克森(Barbara Fredrickson)一直专注于研究社交与迷走神经的关系。她的许多研究成果表明,在人与人的日常相处和接触中,激活了神经通路的,正是那些小小的、积极互动的时刻,即那些“心动”的瞬间。无论是与伴侣、孩子还是咖啡店的服务生,这种互动可发生在任何人之间。
弗雷德里克森认为,受社会道德的影响,我们低估了这些瞬间出现的频率。她认为,爱是一系列产生积极共鸣的瞬间。我们可能与公车站的陌生人产生过一瞬爱的体验,或者与伴侣在一生中共同经历了千百万次这样的时刻。
有天早上,在我走在马塞诸塞州剑桥市的马路上去赴约时,我想起了弗雷德里克森的研究。红砖道上的行人与我擦肩而过,我一一望去,他们却都未理我。直到我走到查尔斯河繁忙的桥上时,身边走来了一位推着婴儿车的上了年纪的妇女。我们便开始了有关孩子、家庭和育儿生活的愉快交谈。我发现自己仍记得,在我的孩子还是个婴儿时,生活中的点滴烦恼与幸福。
这些时刻的重要性超乎想象。在与这位我已记不清名字的婆婆交流时,我非常享受我们的谈话、欢笑和眼神接触。在与她走上那座大桥时,我忘记了之前漫长又孤独的那段路程。我意识到,在这段愉快的交谈中,我体验到了与他人的联系,我的迷走神经得到了“锻炼”,就像跑步时锻炼到了腿部和心脏的肌肉一样。
社交比你想的更重要
许多人认为,在所有爱的体验中,伴侣之爱才是最重要的。但对身体健康和生理系统来说,任何短暂的积极互动,其重要性都可与伴侣之爱媲美,不论互动的对象是你的伴侣、朋友,还是出租车司机。
在一项研究中,弗雷德里克森要求志愿者参加一个冥想训练,名为“慈爱冥想”(Loving-kindness Meditation, LKM)。研究者随机抽取了志愿者进行了6星期的LKM训练,课程专注于培养受试者对爱、同情和善意的情感体验。而后,研究者要求受试者在家中也进行冥想,不限制时长和频率。在此期间,受试者需每日向研究人员汇报当日的冥想活动和社交情况。
在实验前后,研究者测试了受试者迷走神经的张力和强度,发现随着LKM训练的进行,受试者会进行更多社会交往,也会产生更多积极情绪。而当社交增多时,迷走神经的张力也会提高。受试者起始的迷走神经张力越高,课程结束后,神经张力的增加程度也就越大。
而当忽视与他人的互动时,则会出现相反的情况。如果独处时间过长,人的社交积极性也会下降。
孤独是种“传染病”
2016年一篇有关28项研究的综述文章阐释了切断社交联系的致命性。研究者分析了18万有孤独感或社交隔离情况的成年人,这些人只进行少量社交或不满足于自己的社交现状。研究发现,孤独感、社交隔离或二者兼具可使心脏病患病风险提高29%,中风风险提高32%。社交较少还会影响人的正常睡眠和免疫系统,导致炎症增多及压力激素水平升高。
若把这些数据与研究中的人口基数结合起来,你就会被受此影响的人数之多而震撼到。在美国,65岁以上的人中,有1/3是独居者,而曼哈顿160万的人口中有超过一半的人处于独居状态。社会学家发现,过去10年中,英国的独居人口数量明显增多。在2001年到2011年间,这个数字已达到60万人,整整增长了10%。
芝加哥大学的社会心理学家约翰·卡乔波(John Cacioppo,于2018年逝世)对孤单已经研究了20余年。他的一项研究显示,感到孤单或孤独生活的人,不仅心脏病和中风风险会增高,癌症的患病率也会升高。约翰与其合作者,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心理学家史蒂夫·克勒(Steve Cole),在2015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发现,孤独的人免疫系统的细胞从基因表达层面就已发生了变化。
这就意味着,与有更多真实社交的人相比,孤独的人免疫系统的细胞表达会出现非常显著的变化。这些人会更容易感受到外界环境的威胁,这时免疫系统的细胞就会出现更多的炎症。也就是说,此时体内将有更多免疫细胞参与循环,试图寻找攻击对象。
卡乔波的研究还发现孤独感具有传染性和遗传性。当其他人与孤单的人进行眼神接触或互动的时候,孤独感就会传播。并且,这种基因表达的改变还可遗传给后代。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受到孤独感影响。在孤独感的影响下,早亡的风险将提高20%。
卡乔波在2016年《卫报》的一篇采访中表示,若要建立一个人类动物园,我们会给出这样的提示:“请勿单独饲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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