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毒药戒毒:48小时摆脱毒瘾,代价可能是致命

用毒药戒毒:48小时摆脱毒瘾,代价可能是致命
2018年08月08日 10:07 新浪科技综合
哥斯达黎加的一家诊所,为患者提供伊博格碱。这是一种有毒的粉末状药物。(摄影:Juan Arredondo)  哥斯达黎加的一家诊所,为患者提供伊博格碱。这是一种有毒的粉末状药物。(摄影:Juan Arredondo)

  来源:环球科学ScientificAmerican

  据说,一种从雨林灌木提取的、名为伊博格碱的物质,可以重置大脑受损神经通路,从而把成瘾者从对药物的依赖中解救出来。很多得知这一消息的成瘾者都跑到墨西哥和中美洲的一些小诊所寻求这种物质的治疗——服用后,经过 48 小时噩梦般的经历,就可以摆脱毒瘾。但是,这种被成瘾者视作救星的物质,却被美国列为了禁药⋯⋯

  满眼都是成群的蝗虫。滚滚的乌云遮住了卧室的屋顶。汗水顺着前额、胸口和双手往下淌。你感到呼吸困难。周围的墙壁扭曲变形。你捂住双眼,但幻像仍然出现,而且比现实还要真切。一个观众在某处拍着巴掌。卧室的窗户一片漆黑,上百个邮票大小的电视屏幕闪现,放映着你童年的一幕一幕:两岁时听到的收音机里的一段旋律,幼儿园生日聚会时袜子的颜色,祖父变了调的声音。慢慢这一切堕入黑暗,变成魔鬼、匕首和妖魔军团。你想逃离这一切,但什么也做不了。你无法醒来,也无法动弹。你是谢伊·普鲁格(SheaPrueger),你将这样被困在这里48小时。

  这是任何人都不愿重来一遍的经历。”普鲁格说。

  说这话时,普鲁格正坐在哥斯达黎加家中花园的藤制吊椅上,荡着秋千。她今年30岁,在纽约当模特时曾经注射过海洛因。今天,普鲁格将回忆自己5年前,使用一种名为伊博格碱(ibogaine)的精神药物治疗阿片成瘾时的那段孤注一掷的戒毒经历。

  在伊博格碱之前,普鲁格曾经尝试过美沙酮(methadone)、纳络酮(Suboxone)、成瘾者匿名互助组织(Narcotics Anonymous)和其他疗法,却没有一种有效。于是2011年,在危地马拉一家地下诊所的一间水泥墙房间里,普鲁格尝试了伊博格碱。整整两天,她都躺在一张床垫上,无法移动,晕眩恶心,意识如堕入地狱般的深渊。在此之后,普鲁格保持了9个月的戒断,除了2012年6月的一次复吸,她没有使用过任何毒品。“伊博格碱,” 普鲁格坚持道,“做到了其他任何疗法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成功戒断的成瘾者和很多科学家都宣称,伊博格碱这种源于热带雨林一种叫伊博格(iboga)的灌木的物质,含有能“重启”大脑成瘾中心的分子,能使成瘾者不再渴望毒品。听到这些信息,成百上千的成瘾者涌入墨西哥和中美洲的诊所,想尝试这种药物,因为这种药物在美国是非法的。据统计,2006年这类诊所只有几家,而今天则有约40家。诊所的运营者宣称,一剂伊博格碱可以使70%的患者戒除成瘾行为,还能够治疗抑郁症。

伊博格碱是从这种名为伊博格的灌木中提取的物质。(来源:Drugfoundation.org)伊博格碱是从这种名为伊博格的灌木中提取的物质。(来源:Drugfoundation.org)

  如果成功率真如他们所说,那么伊博格碱将有望成为解决毒品问题的绝无仅有的良方。大量研究数据表明,自2007年以来,仅在美国,海洛因成瘾者的人数就已经翻了一倍,至今已达一百多万。而注射海洛因的行为同时也会引发更多的艾滋病感染病例。2014年全美药物使用和健康普查的数据显示,美国有710万各类严重成瘾患者。大多数成瘾者都曾经试图寻求帮助,但这些努力大都成效不大(那些曾经接受治疗的阿片制剂成瘾者,有40%~60%的人都会复吸;采用美沙酮疗法(最常用的阿片制剂替代疗法)的成瘾者,停药后的复吸率高达80%)。

  伊博格碱的拥护者声称,伊博格碱之所以更加有效,是因为其他治疗方法通常只作用于一种神经通路,而伊博格碱则同时作用于多种神经通路。目前已经有两家公司,正在科学家的带领下开发伊博格碱衍生药品,其中一家获得了美国药物滥用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NIDA)的资金支持。

  但是,伊博格碱类药物存在很大的缺陷——它可能会致命。这也是为什么它在美国会被禁的原因,美国缉毒局(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对它的使用制定了最严格的限定。使用这种药物进行治疗,患者经常会出现心律不齐,这可能导致心脏骤停,甚至有时会致命。已发表的相关研究表明,在1990年到2008年使用伊博格碱治疗的病例中,有19例因伊博格碱导致死亡。英国皇家精神科医学院(Royal College of Psychiatrists)认为,由于一些像危地马拉那样的非正式诊所不会跟踪所有的不良案例,所以真实的致死率可能会高达1/300。对动物的相关试验表明,即便没有被这种物质杀死,动物也会表现出永久性的脑损伤。“我们真的需要伊博格碱吗?如果它有毒性,那么回答是不”,哥伦比亚大学医药中心的精神病学家赫伯特·克雷伯(Herbert Kleber)如是说。

  然而,那些急切的成瘾者在尝试了美沙酮治疗、咨询治疗和其他方法却依然无法戒断后,却都会选择忽视那些关于伊博格碱会导致心脏骤停、脑部永久性损伤的风险警示,因为这些成瘾者将伊博格碱看作他们获得健康生活的最后机会。   

  伊博格碱的奇异历史

  伊博格碱在制药领域的首次亮相并非是因为可以治疗药物成瘾。小剂量的伊博格碱(8毫克左右)通常被用来当作兴奋类药物。1939年到1970年,法国一家制药公司成批生产了一种名为兰巴雷(Lambarène)的片剂,用来治疗抑郁症、嗜睡症和某些传染疾病。因为可以作为兴奋剂,伊博格碱在运动员中非常流行,直到上世纪60年代才被国际奥委会禁止。

  那时,后来在这个领域很著名的霍华德·劳特夫(Howard Lotsof)还只是一个19岁的海洛因成瘾者。当他为了追求致幻的效果而吸食伊博格碱后,突然发现自己对海洛因的兴趣也降低了。于是劳特夫跟其他成瘾者分享了这一发现,接下来一些成瘾者就开始使用大剂量的伊博格碱来戒毒(用量达到了每千克体重20毫克)。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一些动物研究也证实,伊博格碱能实现对成瘾药物戒断的疗效。这使得各种海外治疗中心开始兴起。

  普鲁格成为了这种药物的热情推广者。2011年亲身体验了伊博格碱的治愈功效后,她开始大力向其他成瘾者推广。现在,她是这家位于哥斯达黎加的远景康复中心(Envision Recovery)的行政主管。在美国将伊博格碱作为药物使用是非法的——尽管私人拥有好像并没有人管。而且,据远景康复中心的联合创办者雷克斯·科根(Lex Kogan)介绍,远景康复中心也并非是作为药物成瘾治疗中心注册的。每周,科根和普鲁格一起接待6名阿片制剂成瘾、酒精成瘾、安非他明成瘾或其他处方药成瘾的患者。患者会被安排在一栋郊外山崖旁牧场风格的房子里,这栋被茂盛的植物环绕的房子共有8个房间,并且还配有护士随时监控患者用药后的副作用表现。科根和普鲁格都没有正式的医学背景。

海洛因成瘾者布莱恩·马勒克尝试在远景康复中心进行伊博格碱治疗。海洛因成瘾者布莱恩·马勒克尝试在远景康复中心进行伊博格碱治疗。

  2014年12月底,布赖恩·马勒克(Bryan Mallek)来到这家康复中心寻求帮助。这位来自佛罗里达西棕榈海岸的29岁年轻人,看上去瘦削憔悴也很虚弱。过去15年来,他一直吸食海洛因,在6个月前开始使用美沙酮替代疗法。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戒毒,“但所有的方法都不管用”,他用虚弱颤抖的声音说。当他坐在康复中心会客室的一个旧的皮沙发里接受我的采访时,正处于一个为期18天的戒断疗程的第十天。那时他已经使用了小剂量的伊博格碱,来测试身体是否会有风险反应,以便为使用更大剂量的伊博格碱做准备。由于他需要禁食,只能吃水果和喝水,所以右臂上插着IV管输送电解质溶液以防止身体脱水。“伊博格碱作用于大脑中的神经化学递质,这是我相信它能起作用的原因。它不是那些只跟你交谈的沟通疗法。”他说。

在经历一整天伊博格碱带来的迷幻状态后,马勒克努力把自己拖下床。在经历一整天伊博格碱带来的迷幻状态后,马勒克努力把自己拖下床。

  第二天,马勒克躺在一张双人床上,由于他已经12个小时没有摄入阿片制剂,所以开始出现了第一个阶段的戒断反应:颤抖并出汗。护士根据过去两天里他的心电图数据,特别是他的心率,认为他的心脏和各项生命体征较为健康,判断他可以开始进行正式的治疗。伊博格碱之所以会被认为是一种危险的药物,主要原因是患者服用后心率会变慢,所以仔细监测心率,有助于发现心律失常,并及时进行救治。普鲁格拿来了200毫克的伊博格碱。科根说,远景康复中心从南美的一个渠道购买这种白色的粉末状物质,卖家直接从哥斯达黎加机场用保鲜盒带进关,从没有被拦住过。马勒克服下了伊博格碱,头枕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做好了接下来两天的幻觉之旅的准备。“我准备好了,”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想现在可以开始了。”

对心脏问题的担忧:远景康复中心的护士正在检查马勒克的心律是否正常。对心脏问题的担忧:远景康复中心的护士正在检查马勒克的心律是否正常。

  在过去5年里,远景康复中心接待了上千名成瘾患者。科根说,跟马勒克一样,在使用较大剂量伊博格碱治疗毒瘾之前,所有患者都需要先经过小剂量的身体测试过程,以避免出现诸如心律失常等风险。通过电话和电子邮件,科根和普鲁格跟患者保持着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联系,追踪他们的后续情况。按照他们的说法,来这里治疗的患者有75%的人成功地实现了戒断。

  哥斯达黎加酗酒和药品依赖研究所(Institute on Alcoholism and Pharmaco Dependency)是哥斯达黎加官方认可的成瘾治疗中心,这家机构的负责人路易斯·爱德华多·桑迪·埃斯基韦尔(Luis Eduardo Sandí Esquivel)认为,这些治愈率听上去很高,但其实并没有可靠的科学证据支持。提供伊博格碱的康复中心只是在利用这些患者的脆弱,康复中心围绕着伊博格碱设计了各种仪式,并告诉患者药物可以重启大脑从而戒毒。当然,患者会被这些神秘的仪式和诱人的承诺打动,并花费高额的费用,但最后的现实往往跟当初的承诺不同。桑迪还告诉我,他们收到许多使用伊博格碱引发严重并发症的报告,还有很多复吸而不得不重返治疗的案例。但由于他们没有相关的行政权力,所以也不能做什么。“我觉得利用患者的痛苦和绝望,趁机给他们提供不切实际的解决方案,是一种操控。”桑迪说。

  但是一些研究者的研究结果支持伊博格碱的疗效。2014年11月,巴西圣保罗联邦大学(Federal University of São Paulo)神经科学家爱德华多·申贝格(Eduardo Schenberg)主持了一项研究,重新回顾了75名患者在大剂量使用伊博格碱一年后的情况(通过电话访问并且从当时为患者做定期检查的医生那里获得佐证)。申贝格了解到,在接受单次伊博格碱治疗后,39%的患者在接下来的5个半月中没有再次吸食毒品——与接受美沙酮治疗停药后有80%患者复吸的数据相比,伊博格碱的数据明显更优。申贝格的研究还发现,经过多次伊博格碱戒断治疗的患者不使用药物的时间更长,平均周期大概为8.4个月。

  心律失常是伊博格碱可能造成的潜在致命副作用。工作人员在马勒克接受治疗过程中为他连上脉搏监控仪。

  医学人类学家托马斯·金斯利·布朗(Thomas Kingsley Brown)主持了另一项研究(未发表),他与加利福尼亚多学科致幻剂研究协会合作,对30名在墨西哥两家康复中心接受伊博格碱戒断治疗的慢性药物成瘾患者,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跟踪。布朗和同事每个月致电这些患者,同时请他们每月填写评估戒断疗效的《成瘾严重指数》调查问卷。问卷测定了很多成瘾相关问题的发展变化情况,例如心理和社会交往健康程度等。2/3的患者在参与约半年后退出了研究,剩下的1/3最终完成了全部12个月的研究。初步数据表明,按布朗的话来说,所有患者的“戒断症状显著减少”。那些完成了全年跟踪调查的患者数据表明,他们的社交健康水平有了显著提高。因为这项研究在一年后并没有再继续跟踪,所以布朗并不知道后来是否有人,或者有多少人复吸。

  尽管马勒克对“沟通疗法”不屑一顾,布朗却认为,沟通疗法是使用伊博格碱治疗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咨询沟通能帮助患者了解成瘾的诱因,比如感情创伤或身体的生理疼痛,而伊博格碱则可以阻断患者对药物的生理渴望。布朗认为,这种双管齐下的效果“极大地激发了患者远离毒品,追求正常生活的决心。”  

  伊博格碱的致死病例

  当然,如果成瘾者使用伊博格碱治疗却因此失掉生命,那么重归体面的生活就完全谈不上了。已经有确切的文献表明,伊博格碱会给心脏带来风险,同时,也有可能会产生脑损伤。20世纪90年代,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开展的一些动物试验显示,以100毫克/千克体重(对于人类来说,大约相当于16毫克/千克体重)的剂量给大鼠注射伊博格碱后,会造成严重脑损伤和小脑中浦肯野细胞(Purkinje cell,一种较大的控制运动功能的神经元)退化。而1996年美国环境保护局的一项研究表明,按100毫克/千克体重的剂量,给大鼠注射伊博格碱后,大脑一些特定区域的胶质纤维酸性蛋白(GFAP)含量会显著增加:脑干部位会增加215%,纹状体部位会增加142%(小脑中没有发现显著变化),而GFAP蛋白过量表达是大脑和脊髓细胞结构损伤的重要标志。

  浦肯野细胞的损伤以及GFAP的过量表达,似乎与伊博格碱的用药剂量有很大关系。美国奥尔巴尼医学院(Albany Medical College)的研究人员按40毫克/千克体重的剂量,给对阿片制剂成瘾的大鼠注射伊博格碱后,并没有观测到浦肯野细胞受到损伤。(对于平均体型的人类个体来说,这个剂量相当于6.5毫克/千克体重;马勒克在康复中心采用的剂量为8毫克/千克体重)。阿肯色大学(University of Arkansas)和美国国家毒理学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Toxicological Research)联合开展的另一项研究表明,在多次给大鼠注射小剂量(25毫克/千克体重)的伊博格碱一个月后,也没发现有神经中毒的证据。

  在人使用伊博格碱的病例中,曾经有过一例小剂量使用(4.5毫克/千克体重)后致命的案例。不过,因为缺乏经费,且伊博格碱属于美国联邦法规明确禁用的药品,研究人员几乎不可能对伊博格碱进行人体临床毒性试验,来查明这位病人的死因。

  迈阿密大学医学院的神经药理学家黛博拉·马什(Deborah Mash),曾在1993年获得美国食品及药品管理局批准,对可卡因依赖者进行相关的伊博格碱安全性的研究。初始的测试结果很好:采用1~2毫克/千克体重剂量,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当马什试图申请NIDA的资金,开展对更多受试者,并使用更高剂量的研究时(研究包括安全性、药物在人体的代谢时间,以及受试者基因的影响等),却没有获批准,理由是对伊博格碱进行人体试验的结果实在不可预估。

  “这是药理学家的噩梦,”曾任FDA药物滥用研究主管的弗兰克·沃希(Frank Vocci)认为,他监督过20世纪90年代NIDA关于伊博格碱的研究。沃希认为,其中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研究人员很难估算适用整个人群的安全剂量。“我们调查了已有的研究,只找到类似于‘100名使用伊博格碱的群体中有两例死亡’这样的数据。”沃希说,“你没法开展这样高风险的研究项目,死亡率实在太高了。”

  尽管NIDA态度审慎,马什却认为她之前的研究结果表明,这个问题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1996年到2004年,马什使用来自个人捐助及患者的资金,在加勒比海圣基斯岛的康复中心,对300多名慢性药物依赖者进行了药物代谢、药物安全和功效的研究。马什总结了患者接受治疗后的跟踪数据(这些数据来自患者的自我报告及家庭访问),认为对于这些海洛因慢性依赖患者,伊博格碱戒毒治疗能阻断90%的阿片戒断反应,超过一半的患者在治疗后一年依然保持了戒断。

  根据这项研究,马什提出了一种理论,来解释伊博格碱如何作用于大脑以及为何如此有效。从分子层面来看,生命的所有愉悦感受——快乐、满足、兴奋等,都是多巴胺、5-羟色胺和其他神经递质,在大脑奖赏中心数以亿计的神经细胞间传递信号的结果。奖赏中心的此类神经递质越多,人的感觉就会越好。当海洛因这样的强效阿片类物质进入人体后,能刺激大脑分泌更多多巴胺和其他神经递质进入奖赏中枢,从而产生药物兴奋性愉悦。如果一个人持续摄入海洛因,大脑就会对药物的存在产生适应性,同时奖赏中枢的神经系统也会产生适应性。而一旦停止摄入,身体和大脑就会对这种化学物质产生渴望,也就导致了戒断后对药物的强烈渴望。

  马什认为,伊博格碱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它不像美沙酮那样,只作用于一个神经通路。在身体内,伊博格碱会进一步分解成去甲伊博格碱(noribogaine),从而影响涉及多巴胺系统、5-羟色胺、乙酰胆碱等神经递质的多个神经通路,强化或阻断神经信号的传递(详见下文图示)。

  由于缺乏科研经费,马什无法通过试验进一步证实这些猜想。“如果没有来自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或者制药公司的资助,我们就没有办法继续开展研究,” 马什说。  

  提纯伊博格碱

  对斯坦利·格利克(Stanley Glick)来说,如果能减少一些伊博格碱的副作用,将更容易让利弊达到平衡。格利克是从奥尔巴尼医学中心(Albany Medical Center)的神经科学和实验治疗学系的荣誉退休教授。20世纪90年代,格利克第一次听到关于伊博格碱的潜力及危险的讨论。随后,他和化学家马丁·E·屈内(Martin E。 Kuehne)试着对伊博格碱的有效成分进行提纯。1996年,格利克和屈内人工合成出了伊博格碱的类似物,并命名为18-Methoxycoronaridine,或18-MC。20世纪90年代的动物测试表明,18-MC能够在不影响5-羟色胺系统的前提下,有效阻断大脑中的Alpha-3和beta-4尼古丁受体,这是两种被认为与成瘾密切相关的受体。研究者普遍认为,伊博格碱对5-羟色胺系统的影响是主要的致幻原因。“不管是什么造成了过高的多巴胺水平,它都能起到戒除成瘾的作用。”格利克说,“无论是对酒精、食物,还是海洛因。”

  过去十年中,格利克在啮齿类动物和人类身上,开展了几项关于伊博格碱和18-MC治疗成瘾有效性的研究。在早期几次试图将18-MC市场化的努力失败后,格利克与Savant HWP,一家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北部的私营药物研发公司,在2009年开始合作。2014年9月, Savant HWP从NIDA获得了650万美元的资助,用以进行18-MC的临床试验。Savant HWP 在巴西的合作伙伴进行了双盲并且排除了安慰剂效应的研究。这项研究(未发表)表明,摄入治疗剂量的18-MC后,所有自愿者都没有表现出副作用(如幻觉、心脏反应、浦肯野细胞受损,或其他神经毒性反应)。Savant HWP计划于2017年在巴西对吸烟人群进行18-MC的临床试验,然后在美国进行针对阿片和可卡因成瘾人群的临床试验。

  马什也没有落后。在圣基斯岛上开展的长达8年的伊博格碱试验,给了她很多启发,于是她参与建立了药物研究公司DemeRx,致力于将另一种伊博格碱衍生药物——去甲伊博格碱,推向市场。2015年2月,一个新西兰研究小组在这家公司的研究基础上,对36名无药物成瘾的健康男性自愿者进行了去甲伊博格碱的安全性试验。受试者摄入不同剂量的去甲伊博格碱或安慰剂后,科研人员对他们进行了216小时的观察,结果显示,服用去甲伊博格碱或安慰剂的受试者均未出现任何副作用。早期研究表明,去甲伊博格碱和18-MC 一样,有与伊博格碱类似的戒断效果,但没有伊博格碱那样的副作用。

  到目前为止,这些未经发表的DemeRx前期临床毒性研究已经表明,小剂量摄入去甲伊博格碱两周,并不会造成其他研究发现的那些神经问题(如小脑浦肯野细胞退化或神经胶质纤维酸性蛋白活化)。DemeRx公司已经在美国为去甲伊博格碱提交了临床研究申请,关于药物的概念性验证(proof-of-concept)研究也正在进行中。

  格利克和马什试图造福的人群,不仅限于药物成瘾患者,还包括广大的抑郁症患者。目前,美国有1/10的人在服用抗抑郁类药品;在40到50岁的女性群体里,这个数字上升为1/4。情绪控制类药物如氟西汀(更广为人知的名称是百忧解),是一种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能选择性阻止神经细胞对5-羟色胺的回收。5-羟色胺是一种能在大脑内传递信号的神经递质,升高其浓度会提升大脑活跃度,起到改善抑郁患者情绪的作用。但是百忧解和其他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类药物并非总是有效。

伊博格碱的支持者:谢伊·普鲁格(左)和雷克斯·科根(右)认为,伊博格碱不仅能够治疗药物成瘾还能治疗抑郁症,他们的远景康复中心同时收治这两种病人。  伊博格碱的支持者:谢伊·普鲁格(左)和雷克斯·科根(右)认为,伊博格碱不仅能够治疗药物成瘾还能治疗抑郁症,他们的远景康复中心同时收治这两种病人。

  2010年发表在《美国医学会杂志》(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的一项研究表明,对大多数轻度和中度抑郁症患者而言,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和安慰剂产生的效果一样。2006年,美国精神健康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资助的一项研究也表明,70% 使用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的患者,在服药14周后,抑郁症状并没有缓解。因此,很多失望的患者转向了伊博格碱,试图恢复所谓的“化学平衡”。

  据科根说,来远景康复中心的抑郁症患者,在治疗之后,80%都不再服用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类药物,过上了幸福愉快的生活。尽管尚无已发表的论文支持他的说法,但科根介绍道,过去3年,远景康复中心了解到,使用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的患者增加了3倍,而在他们的客户中,这类患者约占30%。科根预测这个数字在未来几年内还会翻倍。格利克也认为,无毒副作用的伊博格碱类药物,将成为抗抑郁药的重要补充。

  伊博格碱仍充满争议

  回到远景康复中心,在进行了4天较大剂量的伊博格碱治疗后,马勒克急着收拾行囊搭乘巴士去哥斯达黎加西海岸观光,“我要去看看猴子,坐在海滩上!”他说道。他的脸颊红润,精力旺盛并且很有些喋喋不休。“我没有嗑药的欲望,没有戒断的症状。”他边笑边说,满脸放光,“人们用各种方法戒断,却都以失败告终,但这个方法对所有人有效。这东西简直是个奇迹。”

  马勒克说错了,实际上,伊博格碱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甚至这次对马勒克也没奏效。他在保持戒断4个月之后又复吸了。像他这样复吸患者的存在,以及对于药物可能导致的伤害的担忧,使得伊博格碱不能成为主流的成瘾治疗手段,只能出现在那些非正规的康复中心。只有在多个研究中心通过了随机、双盲、有安慰剂做对照的临床试验后,这种情况才可能得以改变。但目前还没有这类研究将要开展的消息传出,因为出于安全考虑,美国或欧洲政府机构不大可能资助这些研究。私人制药公司出于同样的考虑也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而且即使研发出此类新药也不容易申请到专利。

  然而,寻求戒断毒瘾的人为数众多,使得伊博格碱注定在短期内不会消失。例如马勒克,他认为不是伊博格碱治疗的无效导致了他复吸,而是由于他自己的弱点,“我不能说伊博格碱能把你的生活还给你,但它给了你找回生活的能力”,他在给我的邮件里写道,“而没有智慧指引的自由是危险的。”马勒克同时认为他收获了一些智慧,至少更了解了自身的性格缺陷。他正计划回到远景康复中心进行后续治疗。马勒克下定决心要戒掉毒瘾,无论前行的路上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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