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凯力称电信业正在补课 价格战打得还不够

　　近年来我国电信资费的价格大战连绵不断，导致舆论媒体屡次惊呼“国有资产流失”。去年“两会”召开时，部分代表委员也为此提出议案，要求对这一现象予以更加严厉的禁止。对此，我们必须认真分析。

　　这样的“国有资产流失”应该鼓励

　　随着近年来对于个别“贪官污吏”的惩处和所揭露的种种罪行，“国有资产流失”已经被全国人民深恶痛绝。根据所揭露的事实，“国有资产流失”的方式不外有二：一是“以权谋私”、行贿受贿、贪污盗窃，把上百万甚至上亿的国有资产据为己有；二是掌权人糊涂昏愦，视国有资产为儿戏，盲目投资、不计效益，甚至大搞“业绩工程”，为国家百姓造成巨大损失。毫无疑问，对于这两种国有资产流失必须严厉禁止并惩办。

　　那么，电信资费价格战是不是国有资产流失？毫无疑问，价格战使电信企业的效益下降，是“增量不增收”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十年来我国在电信领域进行体制改革，打破垄断、引入竞争，其目的不就是迫使运营商“打价格战”，使消费者获益吗？回想1994年以前，当时的手机动辄几万，被称为“大哥大”，有几个工薪族买得起？直到中国联通公司成立，打起了价格战，才使手机进入千家万户，形成了世界第一的可喜局面。这样的“价格战”当然好得很，因为这种“价格战”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并没有“流失”到私人的腰包里去，也没有被浪费掉。它不但使广大消费者从中受益，而且促进了电信事业的发展，使电信业发挥着日益巨大的社会效益。现在移动运营商的利润水平严重偏高，只能说明这个领域的竞争还不充分，“价格战”打得还不够。

　　对于电信价格战，政府主管部门是不是应该管？“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长远根本利益”，就是要代表消费者的长远根本利益。因此，对于这种“价格战”，政府部门不但不应该禁止，而且应该鼓励。当然，与此同时要引导企业进一步提高效率，在更低的价格水平下争取最好的经济效益。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消费者和企业的双赢。反之，如果为了国有企业的“保值增值”和“作大作强”，就保护落后，就以消费者利益为代价，弱化竞争，保护甚至恢复垄断，只能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只能把这些国有企业培养成一个个“官商”，丧失竞争力，只能距离“建设几十个国际一流企业”的目标越来越远。说穿了，这种对国有企业的“保护”是计划经济观念的残余在作祟，在对国有企业的管理上是非常有害的，在我国已经入世三年后的今天更是完全行不通的。

　　在国有企业占据主导地位的我国电信业，这一点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去年年初，信息产业部就宣布对电信资费的监管引入更多的市场机制，而信产部与发改委在六月份联合颁布的204号文件则进一步肯定了由市场决定资费的原则，这些都是这一精神的具体体现。同时，建议我们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们，负起人民赋予自己的责任，为了保护消费者的利益，为了实现国有企业真正的“作大作强”，不断推动进一步强化市场竞争，反对国有企业主管部门任何弱化竞争、保护甚至恢复垄断的行为和倾向。

　　价格战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

　　经济学中有一个著名的问题：“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但是还空着一些座位。这时，一块钱一张的飞机票应该不应该卖？”答案是：应该卖。原因是：如果增加的乘客不增加航班的成本，那么只要飞机票不是免费赠送，航空公司多收入一块钱都是合算的，因为它可以用来增加这个航班的利润或减少其亏损。当然，如果航班出现大量空座，说明航空公司错误地估计了旅客的流量。这时，如果其总收入低于总成本而导致亏损，亏损的发生并不是因为出售低价机票(因为这可以帮助减少亏损)，而是因为在旅客不足的情况下决定开这个航班，甚至是因为错误地购买了过多的飞机。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如果禁止航空公司出售低价机票，反而会加大公司的亏损。正是因为如此，航空公司就会以种种方法躲开政府的监管，甚至与旅客“串谋”，在使旅客得到“实惠”的同时减少自己的损失。理论和实践的结果已经充分证明，这种“价格下限管制”必定是无效的、失败的。

　　但是，电信业的特点与这个案例完全相同：因为它没有制造业那种消耗原材料所带来的增量成本，所以其网络一旦建设完毕，成本就已经确定了。这时，运营商无论以怎样低的价格提供服务，只要可以增加收入，都是对企业的经济效益有利的。而在尽一切可能增加收入之后，如果运营商仍然亏损，只能说明它在投资建设时对市场的需求估计过高，进行了过大的投资，但是事已至此，已经完全无法挽回了。这时如果拒绝提供“低价”服务，唯一的结果就是使其亏损进一步扩大。

　　由此可见，电信资费的价格战中(无论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价格下降和“增量不增收”仅仅是表面现象，而并非其根源。如果强行禁止价格战，不但损害消费者的利益，而且违背了企业的利益，因为对于企业来说，再低的价格也总比没有收入要好。近年来，对电信价格战屡禁不止，就是因为这种作法违背了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律，必然是无效的、不能成功的。

　　价格战的根源是技术进步

　　电信价格战的根源何在？在上面客机的例子中，如果技术的进步使一架飞机可以同时容纳几万人，而飞行的成本反而比以前大幅度下降，那么飞机票的价格是否也应该随之下降？答案显然是肯定的。这时，如果有人指责机票价格下降是“恶性价格战”，是“增量不增收”，所有的人都必然认为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疯子。但是，这样的事情恰恰发生在电信业。

　　回想二十年前，处于明线载波时代的我国电信网干线只有区区几百条话路，即使后来采用了微波或同轴电缆也不过上千条话路而已。在这种情况下，连电话都打不通，还有谁会计较高昂的话费呢？但是时至今日，即使采用最保守的技术，一条光纤已经足以容纳几十万条话路，而包含几十条光纤的一条光缆更是远远超出了任何通话的需求。随着容量的扩大，其成本更是惊人地下降：根据国际电联1998年发表的研究报告，在横跨大西洋的海底光缆上，每分钟电话的传输成本不超过百分之一美分，折合人民币不到一厘。如此计算，我国目前的资费水平超过成本何止百倍！面对这样的暴利，我国的消费者已经被“宰”得太惨了，“国有资产流失”又从何谈起？

　　技术的进步必须也必然转化为社会生产力，转化为消费者的利益。在过去几十年内，计算机技术的进步已经使其单位价格下降了十几个数量级。对于计算机行业的价格下降，全社会已经习以为常，企业从来不抱怨自己“增量不增收”，也没有任何人会指责它是“恶性价格战”和“资产流失”。这不但使技术迅速地转化为社会生产力和消费者利益，企业也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但是，虽然电信技术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计算机行业，在同样的几十年间，电信价格的下降却微乎其微。因此，现在的“电信价格战”说明电信业正在补课，这一课的名称就是“技术进步转化为社会生产力和消费者利益”。我国的电信体制改革既然已经为价格战创造了条件，这种由价格战引起的价格下降就必须继续进行下去，也必然会继续进行下去。(作者为北京邮电大学 信息产业政策与发展研究所 阚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