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青

　　从市场角度来理解，软件领域的黄金时代乃至青铜时代的划分，更多地是表现在市场容量方面。今天，软件业的发展速度已经远远滞后于领先的软件企业的发展速度，因此，软件企业们只能通过彼此吞噬来获得令股东满意的成长。

　　从更人文的角度来看，2003年或许应该被看作企业级软件领域的竞争形态进入新阶段的临界点。套用人类历史循环退化论的代表人物——古希腊诗人、历史学家赫西俄德(公元前8世纪)的观点，这一新阶段大致上可以认定属于青铜时代。赫西俄德在《工作与日神谱》中认为，人类社会从黄金时代渐次退化为白银时代、青铜时代、英雄时代和黑铁时代，自黄金时代以后，每个时代都比前一个时代更为退化、粗俗、严酷。在赫西俄德的笔下，黄金时代的人们个个诚实、平等而且富足。而青铜时代击碎的正是大鱼和小鱼和平相处的幻象，饥饿的鱼群之中开始产生疯狂的互啮行为，就像今天的软件业。

　　从某种意义上说，Oracle那个著名的有点神经质的CEO——拉里·埃里森是对的:早在两年前，他就对《金融时报》的记者说，未来5年内，许多著名软件公司都会消失，只剩下Oracle与SAP，“Ariba与Commerce One都会消失，PeopleSoft、i2与Sybase也会面临相同的噩运。”

　　不过，在Oracle正陷入对PeopleSoft的连环收购案困境的今天，拉里·埃里森在上述同一场合抨击Siebel的一席话却正在演变成对自己的写照:“(Siebel)他们通过并购快速抢占市场的手法十分出色，但是也将面临整合的难题。

　　如果你注意到近来很多的并购是发生在全球管理软件50强之间的，似乎问题就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人文精神退化下的产业演进

　　1975年秋天，当一个美国二流的商业摄影师迈克尔·施雷耶突然发现，自己开发的一号扩展软件包(ESP1)受到大量计算机爱好者的追捧时，他随即成立了最早的一家软件公司。毫无疑问，为少数的计算机狂热爱好者提供的这种软件不但价格不菲而且质量糟糕，但并没有谁真的在乎这个，那是一个买卖双方都远离商业精神的黄金时代。同一时期，初出茅庐的拉里·埃里森为能参加他的新雇主Ampex公司获得的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开发磁带存储器系统的项目(这一项目被中央情报局命名为Oracle)而欣喜若狂。

　　不过，微软的迅速崛起结束了小软件公司和天才程序员们浪漫的黄金时代，尽管大多数不同定位的软件公司仍旧获利丰厚并相安无事，但白银时代的软件行业需要秩序和对神的敬畏，一名哈佛的辍学生比尔·盖茨最终成了二进制世界的主宰。绝大多数规模较小的软件公司相继群居在神一般的产业领袖脚下，分别皈依于几大不同标准和制式的商业生态系统。而对计算机科学的理想仍停留在黄金时代的微软创始人之一——保罗·艾伦很快离开了微软，并利用比尔·盖茨继续为他创造的巨大财富进行着有趣的科学实验(说成是风险投资无疑太低级了)，甚至赞助寻找外星智慧生命计划，尽管最近5年来保罗·艾伦对电视传媒行业忽然萌发的兴趣使其蒙受了超过100亿美元的损失。

　　两年前的IBM以10亿美元的价格把Oracle的一个老牌对手、全球第四大数据库公司Informix收归旗下，这一事件成为企业级应用软件的市场格局进入青铜时代的标志性事件。尤为引人注目的是，IBM近年来的并购屡屡指向自己的亲密合作伙伴，比如与之共生达20年之久的Rational。

　　继今年6月ERP市场爆发Baan和SSA GT的合并以及Oracle、PeopleSoft和JDE的连环收购案之后，一向风平浪静的BI(商业智能)领域也随之引发了一连串改变整体格局的收购案。先是老牌BI公司Business Objects在7月18日宣布以8.2亿美元吃下Crystal Decisions;紧接着不到一周，全球最大的BPM(商业绩效管理)软件公司Hyperion就公布了以1.42亿美元收购Brio软件公司的计划(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被并购者都是BI厂商里报表系统最出名的公司)；再过一周，Actuate软件表示将买下资料整合公司Nimble Technologies；到了8月4日，Ascential宣布要以1.06亿美元囊括Mercator软件公司，为BI软件市场的合并风潮再添一缕不绝于耳的余音。

　　人们在整个软件发展史上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并专注于某一领域的并购案，难怪《华尔街日报》对近来的一系列软件并购案给出了一个精辟而又血腥的总结：“Oracle对PeopleSoft的恶意收购表明，软件公司保持独立且业务专注于一个很小领域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充满血腥的并购特征

　　从并购特征上看，两年多以来的软件业并购案大多属于相对简单的横向并购和纵向并购。横向并购涉及在同种商业活动中经营和竞争的两家企业，而纵向并购发生在生产经营不同阶段的企业之间。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步入青铜时代的全球软件行业正在表现出美国学者J·弗雷德·威斯通等人在《兼并、重组与公司控制》一书中所指出的行业成熟和衰退时期的并购特征，即“为了保持生存而进行横向兼并，为提高效率和竞争率而进行纵向兼并。”

　　当然，大多数软件同业之间的并购属于横向并购，但IBM近年来对软件公司的并购更像是纵向并购。在1995年IBM以35亿美元对Lotus的那场并购案中，从咄咄逼人的微软手中挽救了Lotus的郭士纳表现得更像是一个慈祥的外祖父，也因此而重建了IBM的软件体系，最近两年IBM更是以每两个月并购一家软件公司的速度扩张。当IBM的DB2最终击败了Oracle登上全球数据库老大的地位后，这种残酷的挤压无疑将引发更大规模的合并与联盟。

　　这是由于纵向并购下的IBM已经初步显现出了垄断的经济学力量。换言之，IBM在硬件、软件和服务上的战略布局，让人不免生出一种the winner take all(赢家通吃一切)的担忧。

　　在这种情形下，横向兼并就成为一个事关小企业生存的问题，或者说一个小企业对付大企业较低成本领导地位的问题。

　　美国Hyperion公司中国区总经理曹建静在评论近来发生在BI领域的这些并购时表示:“一方面，从进攻的角度看，这些并购会通过增大客户基数、提高交叉销售能力等来加强厂商本身的市场竞争能力；另一方面，从防守的角度看，并购本身也增大了一部分市值，相当于以提高门槛的方式来避免一些更强大的厂商对自己进行难以达成一致的甚至是敌意的收购。”

　　一个值得关注的细节是，同属一个时代又同是技术天才的SAP前CEO哈索·普拉特纳与盖茨的私人关系很好，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微软从不涉足企业应用软件市场，而且SAP与微软还在操作系统和数据库方面进行过深度合作。但这两个人漫长的友谊很可能在软件业的青铜时代遭到无可挽回的破坏，因为今天在个人应用软件领域登峰造极的微软似乎很明显要在企业应用软件市场上有所作为。

　　“恶是推动历史前进的火车头”，这句马克思的经典名言是对青铜时代的软件业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