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算法开始共谋

　书名：《算法的陷阱》

　作者：【美】阿里尔·扎拉奇等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冯奕莹

　能够操纵市场价格无疑充满诱惑。在电影《告密者》中，企业高管往返于世界各地，于密室谈笑风生间协调一致对外报价，时不时还要控制商品产出数量。这种市场操纵是非常典型的反垄断法执法目标，一旦败露，这些高管与他们所在的公司往往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牛津大学教授阿里尔·扎拉奇所著《算法的陷阱》介绍，算法会达成共谋，这种共谋有更多不同层次的形式，它更机敏，随着算法的形式不同而越来越隐蔽难辨。

　书中指出，算法的共谋有不同层次的形式：一是信使形式，计算机技术通过执行人类设定的计划而进行共谋，计算机只是人类意志的眼神。二是中心辐射式场景，市场中的参与者们使用同一个定价算法，这个定价算法给出的价格将成为卖家公认的市场价格。定价算法在这个工程中成为一个枢纽中心。三是预测型代理人场景，无需企业高管出现，定价算法充当起了代理人，监控对手定价和市场数据调整自己的定价。四是电子眼模式。算法在机器学习的过程中，自发找到了优化利润的途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无法察觉到任何不正当竞争与垄断行为的痕迹。但合谋已经发生。

　可以看到的脉络是，人的意志在逐渐隐向后台，算法的主动性逐渐增加。在第三种在预测型代理人场景下，定价算法的核心任务是两点：一是监督市场价格变化，对竞争对手的降价行为迅速跟上，防止客流流失，让率先降价的对手得不到什么好处。二是当产品涨价趋势可靠时，它还需要以最快的反应调高自己的定价，以免错失良机。在这种情况下，当同一市场中的所有经营者都使用定价算法进行产品定价时，市场环境就越发透明，率先降价失去了相对优势，而涨价同谋却很容易形成。

　博弈论中有一条通则：“当一方越了解对手，或者说可以更好地掌握对方的战略性行为时，他才可能找到展开合作的最优解。”算法之间的底层互信是坚实的，他们知道博弈桌的另一边，对手不会像人类一样在冲动与愤怒中行事，它会妥善地估计合作带来的回报，也会对竞争对手的背叛网开一面。

　与此同时，这是一本探讨在互联网平台垄断的前提下，如何维护自由竞争的书。为何在平台垄断的情况下，维护自由竞争成了新的命题，对于我们而言，有两个已知但时常被忽视的前提条件。

　首先，在我国的互联网公司经历了多种盈利方式的尝试后发现：所有互联网公司都是广告公司。即便是我们认为生活被移动互联网颠覆性改变的今天，争夺和引导用户注意力仍旧是互联网公司的主要盈利来源。

　其次是最近被讨论的我国科技进度的问题。正如一位学者所言，在许多领域，我国的科学技术与其他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尚有很大差距。具体到移动互联网，虽然在支付等应用领域普及更广，但在算法核心技术仍有差距。

　在我国互联网经济发展过程中，书中的动态定价（定价时刻根据竞争对手和销售情况自动变化）方式会逐渐到来。文中的叙述颇有些进化图谱的感觉，这让我们有动力把图谱的线条再往后延伸一些进行观察。书中对于电子私人助理的表述很有意思，当其事无巨细地掌握私人信息而体贴入微时，也就悄然控制了你日常决策的权利，他们背后是垄断平台。

　当垄断平台没有足够的规则和克制时，私人数码助理就成了完全控制用户信息来源，包括购物信息的垄断平台代理人。用户成为垄断平台广告控制下的消费出口。本书作者作为反垄断专家，提出了一些政府解决方案工具包，如从设计入手保护隐私与消费者，迎接抱有不同动机的市场新人，降低价格透明度，针对算法的稽查等。

　书中描绘了垄断平台发展的路径：依靠用户的劳动（产生内容）壮大自己——在正反射回路（内容越多，用户越读）下强者越强——通过获取大量的大众隐私而有了强悍的服务和变现能力——可以影响大众观点并与之互动——利用平台控制认知，令人们认为监管互联网就是阻碍先进力量。

　只要在任何一段历史中，对转折之际的历史有所了解，就知道固守曾经的大厦是如何愚昧。互联网已经拿走了一些权力，事情已经开始转变，无论是否想清楚喜欢或不喜欢，人们都需要学习去处理它，并在此之上建立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