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Go 3 分，柯洁 0 分。今天的比赛进行了 3 小时 38 分，柯洁中盘认输。为期 5 天的人机围棋大赛结束了。
柯洁曾在第一场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说 AlphaGo 是围棋上帝。在 19x19 格的围棋棋盘上，上帝统治着人类。
“我一直不觉得能有机会取胜。之前 AlphaGo Master 可以让李世乭的版本 3 个子，我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强大。我只想尽力下好自己认为对的棋。”第二场执白的柯洁说。
按照 DeepMind 的说法，那场比赛柯洁前 100 手跟 AlphaGo 势均力敌，这使他“下的热血沸腾”，所以申请第三场比赛依旧执白。DeepMind 方面同意了。
DeepMind 是 Google 旗下的人工智能公司，开发了 AlphaGo。
人机围棋赛会场大厅。每天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在这里举行。图/好奇心日报“既然他要求执白，大概有对应的计划。但我们很确定第二场比赛后，DeepMind 已经回去复盘了，所以柯洁的计划可能不管用。”首位非东亚裔围棋九段迈克·雷蒙（Michael Redmond）赛前对《好奇心日报》说，他担任本次比赛英语解说。
对于柯洁的胜率，雷蒙认为数字没有任何意义。“除非 AlphaGo 出现物理故障。人类棋手战胜机器的概率太低。”
在工作人员陪同下，柯洁十点抵达会场，比赛半小时后开始。
昨天参加配对赛的古力九段走在柯洁后面，他在微博上说“从不甘心被他超越，到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率直、有担当的棋坛大魔王。风萧萧兮易水寒.....加油。”
十点半，聂卫平九段宣布比赛正式开始。他被中国棋院授予“棋圣”称号。
图/Google尽管如愿继续执白，柯洁并不轻松。转播画面里，他用了国际象棋选手常用的姿势：双手把双眼罩起来，好让视线集中在棋盘。
“大家看比赛很轻松，但柯洁并不是。尤其对面是 AlphaGo 这样的强大对手。”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说。
开赛半小时，柯洁陷入长时间思考。他几次更换扶额的手，然后苦笑地摇了摇头。之后坐姿改成侧坐，手肘靠在棋盘上，右手一直摆弄着棋子。替 AlphaGo 落子的黄博士坐在柯洁对面，身体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
这一手，柯洁考虑了近 7 分钟。
“局势可能跟柯洁之前的预期有了反差，他可能不知道怎么应付了。”解说嘉宾常昊说。
聂卫平之后接替已经 70 岁的王汝南，跟常昊搭档解说。对于常昊称 AlphaGo 的黑棋局势“还可以”，聂卫平直接打断说“常昊说的比较客气，其实黑棋不是还可以，是已经赢了”。
柯洁。图/Google此时 11:29，比赛进行还不到一小时。又过了 5 分钟，聂卫平说“我觉得黑棋快赢了，白棋可以收子了。”
聂卫平一直对 AlphaGo 有很高的评价，他觉得 AlphaGo 至少有二十段。目前人类最高段位是九段。
研讨室里的几位国家队棋手认为形势对柯洁非常不利，比较悲观，希望比赛能坚持到观众午饭后。
被队友调侃最爱发微博的唐韦星发了条“目前感觉?”。
场上的人类棋手并没有放弃。在聂卫平和常昊讲棋的一小时间，柯洁稍挽回些场上落后的局面。但这些变化不足以改变比赛进程。
进入下午，柯洁的表情和身体动作比早上、前两天比赛更焦虑。“这盘棋一直不顺，柯洁很沮丧。”时越说。昨天他参加了人类群殴 AlphaGo 的比赛。
再一次陷入长考的时候，柯洁摘掉了眼镜，他不断更换身体动作，一会儿双手撑住额头、捂住双眼，一会儿把头埋进手臂里、靠在桌子上。更多时候，他一只手托着头、抿着嘴，盯着棋盘。
柯洁陷入长考，棋局对他非常不利。图/好奇心日报“柯洁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AlphaGo 善于计算，现在对白棋太危险了。“雷蒙说。
中国围棋国家队主教练俞斌九段有另外的看法，“但凡下成拼目数的格局，AlphaGo 是很擅长的。必须要下出大规模对杀的复杂局面。现在白棋追回不少，对阵人的时候是有机会，不知对 AlphaGo 是否有机会。”
李世乭称，“虽然柯洁序盘走得有些问题、虽然此刻我还是想拿黑棋，但柯洁还是找到了头绪，棋有均衡。”
可惜的是，人类的计算终究比不过机器。
“这样估计是不行了。盘面上……白棋点目吧。”俞斌说，“蛮惨的。”柯洁中途离席约十分钟。
但进入收官阶段，AlphaGo 只追求高胜率、无视胜负差距大小的计算逻辑，下出了不少人类棋手眼里的臭棋。韩国围棋九段尹畯相说，“黑棋走了一连串损棋，柯洁便宜了不少。感觉 AlphaGo 的后盘还是有点毛病。”
“我猜测柯洁想试一试，求‘投了’，看 AlphaGo 接不接。”俞斌说，“反正我们现在看不到柯洁有翻盘的机会。”投了是围棋专用术语，认输的意思。
最终，无力改变局面的柯洁，在 14:08 中盘投子认输。
但现场气氛很轻松
图/天了噜小组长这是一张昨天广为流传的照片，五名中国围棋世界冠军合力仍输给 AlphaGo 后，捂脸大笑。
顶尖人类棋手输给了机器，但大家并不沮丧。
“其实从去年人机大战，到 Master 再到这次人机大战，作为职业棋手来说，见证了 AlphaGo 技术上的成长。对我们职业棋手来说肯定是有很多帮助，会对一些不确定性、对棋局的判断有很大的帮助。”跟 AlphaGo 配对比赛的古力说，“自从有了人工智能、AlphaGo 之后，围棋的变化变得更多了些。”
围棋八段连笑不同意“职业棋手在李世乭、AlphaGo 比赛对人工智能产生敌意”的说法，“我们并不是跟 AlphaGo 敌对，只是刚出来的不知道具体实力，认为李世乭会赢。直到下了之后，才知道它这么厉害。Master 之后，发现围棋思路变得更广阔，想跟他共同学习。”
今天比赛期间，Google 大中华区总裁石博盟重新现身会场。他跟聂卫平见了面，提议今后可以让人类棋手比如柯洁，和 AlphaGo 配合，由 AlphaGo 提供建议、柯洁做选择，与另外的人机组合对弈，“那样会很有意思”。
任何一个比赛都会有输赢，但不是只有输赢。配对赛结束后，AlphaGo 首席研究员 David Silver 的说，“输赢并不重要，今天的比赛让我们看到人机合作的可能。以及，通过跟柯洁的对弈，AlphaGo 获得更多的实战数据，跟人类棋手合作，可以探索围棋更多的奥秘。”
尽管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这次人机围棋赛的传播受到影响，但是在国家体育总局和浙江棋院的努力下，比赛办成了，更多人关注围棋、知道了柯洁，哪怕只是一时。
在百度指数上，平日数值多在 4000 的关键字“围棋”涨到 40000；“柯洁”从 4000 涨到 12 万。
柯洁 2014 年登顶世界围棋第一，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关注。2016 年因为对李世乭比赛的评价，柯洁一下子成了关注点。“这场系列赛顺利成行，感谢方方面面的努力。这次非常荣幸，能跟 AlphaGo 对弈。但是也有遗憾，输的要比我们想象的快。但是能下就很好，感觉对棋的理解又跟平时不同了。”另一位团体赛成员唐韦星说。
柯洁这次比赛出场费是 30 万美元、胜利奖金 150 万美元。此前职业围棋棋坛的最高奖金是 40 万美元。
去年 12 月，柯洁在微博揭露中国围棋联赛欠薪事件，他当时表示，大连上方地产围棋队拖欠他 30 万元、韩国外援朴廷桓 50 万元、芈昱廷 10 万元左右收入。芈昱廷参加了昨天中国队对阵 AlphaGo 的围棋团体赛。
围棋还是一个有门槛的、相对小众的运动。人机大战是个很好的宣传，但它并不像充斥荷尔蒙的运动一样看不懂也能看个热闹。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AlphaGo 将会改变围棋的训练和比赛。1997 年深蓝打败卡斯帕罗夫之后，国际象棋越来越多引入计算机辅助。今天国际象棋选手不但训练时会与计算机对弈，而且大多数人开局也会利用计算机帮助准备。
第三场比赛结束后，柯洁说，“能参加这次的比赛，是我最大的荣幸。意义超过之前任何一场跟人类的比赛。为 AlphaGO 团队感到开心、佩服，能创造出这么完美的棋手。”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哽咽，但是台上这位 19 岁的世界冠军接着说，“我还是希望围棋能变成一件快乐的事。”说完他又恢复了笑容。
题图/Goog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