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能否留住时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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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3月09日 15:16 赛迪网--中国计算机用户 | ||||||||||
【赛迪网讯】春节过后的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成果展”火爆异常。展厅里人头攒动,经常可以看见拿着话筒,扛着机器的媒体记者,一时间,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长年致力于民间文化艺术保护的作家冯骥才曾在不同场合指出:“民族民间文化艺术每一分钟都在流失。我们现在要跟每一分钟赛跑!” 现在已经进入
不可替代 的南京云锦 2006年2月17日,位于天安门东侧的国家博物馆异常的热闹,售票窗口前,工作人员重复着:“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老人小孩儿不要票,成人五块。”也许是上班时间的关系,在售票窗口询问停留的80%都是老年人。 设在中央展厅的综合区,最引人注目的是宽1.6米、长5米、高4米多的云锦大花楼木织机。见没有人表演,有人询问一旁的工作人员,“他们下去喝一点水,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得到这样的答案后,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 5分钟后,南京云锦研究所技师们开始织造“白蒂牡丹花瓶妆花缎”,飞梭走线的表演令观众啧啧称奇。“这是什么?”“能摸摸吗?”围观的人不时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南京云锦研究所的王宝林所长也成了最受媒体欢迎的人,在北京的日子几乎每天都要接受媒体的采访,忙得不亦乐乎。在王宝林回南京的当天下午,上火车前几个小时,记者才抽空问了几个问题。 梭织胜似天成 南京云锦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它起源于南梁(公元502年),成长于宋、元,鼎盛于明、清,至今已有1500多年的手工织造历史。可以说,南京云锦是中国织锦工艺的“活文物”,浓缩了中国丝织工艺的历史、文化和技艺。购买云锦者买的不仅是面料,而且买走了历史。 在清朝,曾经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当官当得起,袍子买不起”。买不起的其实是官员袍子上的“补子”,因为这“补子”是云锦织成的。被古人称作“寸锦寸金”的云锦,在它的织面上有14000根丝线,所有花朵图案的组成就要在这14000根线上穿梭,从确立丝线的经纬线到最后织造,整个过程如同给计算机编程一样复杂而艰苦。 就像计算机只能识别二进制代码,大花楼木织机能识别的是一种相当于结绳记事的古老语言。工匠们先要把图案画在有经纬刻度的纸上,称为意匠稿。然后把意匠稿转化为能上机织造的程序语言。实际上是一种以线为材料,进行储存纹样程序的创作设计过程。 机上坐着的人,称作“拽花工”,只要按过线顺序提拽即可,相当于在敲计算机键盘。机下坐着的人,称“织手”,他使用“通经断纬”的技术,挖花盘织,妆金敷彩,他面前的织造面即相当于计算机显示屏。2个人配合,一天只能织造5到6厘米,这种工艺,至今尚不能被机器所替代。 以前设计图案,完全要由人手工操作,2个人要做2年多。要计算彩色纬线在丝线和丝线交织中上下左右的位置,用曲线钩出来,再填上颜色,形成花纹。现在采用计算机辅助设计,一个人也要做2、3个月。 好酒也怕巷子深 清康乾年间,江宁(今南京)拥有3万多台云锦织机,织工30多万名。新中国成立之初,历尽沧桑的南京织锦业已几近失传。当时南京剩下的云锦织机不足20台,能用的只有三、四台。1954年,南京市组建了云锦抢救工作小组,1957年正式成立的南京云锦研究所承担起了抢救这一古老珍稀手工织造工艺的任务。 “妆花”是云锦织造技法的总称,在明代的《天水冰山录》记载严嵩抄家的大批丝织物中,有很多“妆花”名目的丝织物,如“妆花缎”、“妆花罗”、“妆花纱”、“妆花紬”、“妆花绢”、“妆花锦”等等。而现在这些妆花工艺大多都已经失传,现存的只有几种。 1979年,云锦研究所复制明代万历皇帝殉葬的“孔雀羽织金妆花纱龙袍”,通过多次试织,前后用了5年时间,终于将这件织造技艺早已失传的龙袍复制成功。王宝林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妆花纱织造工艺已经失传300多年,当时国家科委拨款30万元,那时候我们工资每个月也就是20几块。由技艺高超的老师傅不断摸索,前后花了5年的时间,终于复制成功。” 当年的老师傅现在都已经退休,而云锦的织造工艺都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没有文字记载。好不容易复制成功的妆花纱工艺再次濒临失传。 与此同时,由于云锦的工艺复杂价格昂贵,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云锦的销路也成了问题。王宝林感慨说,“现在年轻人都是盲目崇外,照婚纱照花几千块钱。为什么不做一套云锦的婚礼服呢?那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啊。” 人才流失日益严重 1996年的时候,是云锦的低潮。整个纺织行业不景气,电机织造代替了一部分云锦品种。再加上由计划经济走入市场经济,以前是云锦研究所织多少,上级主管部门就收多少。由于云锦的成本高,普通老百姓买不起。大部分人才也都流失了,转行去做装潢设计,整个云锦研究所处境艰难。 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渐被人们所认识,南京云锦的日子好过了起来。但是,人才培养的问题却不容忽视。 “上辈子打爹骂娘,这辈子下机房。三更天就要起床,冬天不能烤火,夏天不能乘凉。” 这首流传于南京的古老歌谣,形容了云锦织造工匠的辛苦。而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不仅因为从事云锦织造只有微薄的薪酬,而且织造的过程非常枯燥,年轻人不喜欢。 虽然云锦研究所和南京市工艺美术职工中等专业学校有协议,共同培养一批织造技师。但是困难重重,学生们来研究所只是实习,还要兼顾其他的课程,并不能专心的学习织造工艺。云锦的织造工艺很难掌握,从一个新手到能织造简单的工艺,往往需要3年的时间。 王宝林说:“这些实习的孩子能不能留下来,现在还难说。我们只能做好另一个打算,到偏远山区招一批孩子,从小培养。” 我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定义,是指各民族人民世代相承的、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如民俗活动、表演艺术、传统知识和技能,以及与之相关的器具、实物、手工制品等)和文化空间。 全票通过的维吾尔木卡姆 爱情的不幸,难道是命中注定? 要想透晓她的珍贵,请问那白发老人。 劳动的艰辛,会使人消瘦而苍老, 要知玫瑰的美丽,只能问热恋中的人。 要想知道孤独的痛苦,就别问有权的人,要想知穷困的滋味,问那衣衫褴褛的人。 这是新疆维吾尔十二木卡姆唱词中的一首诗。木卡姆是阿拉伯语,指一整套关于音乐的法则和规范。是有严格规范的集诗歌、音乐、舞蹈于一体的大型综合艺术。 2006年2月18日,离国家博物馆不远的一家宾馆里,记者见到了新疆艺术研究所所长李季莲。李季莲这次到北京开会,顺便还要办一些事情。“因为北京和新疆有2个小时的时差。我们上班的时候北京正好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我们下班后吃完饭北京已经是午夜了。还是见面说话方便。” 李季莲说话的时候,床上还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结果 2004年2月1日是穆斯林的古尔邦节,天还没有亮,一对人马悄然来到了位于喀什的艾提尕尔广场。一提起木卡姆,音乐家和舞蹈家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在艾提尕尔广场各族人民欢庆古尔邦节、齐跳“萨玛”舞人山人海的场面。以前,为庆祝古尔邦节,要在广场上跳三天三夜的“萨玛”舞,往往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拍摄《中国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宣传片,怕去晚了机器没有地方放,不到6点,工作组就早早来到了广场。把设备都架好,就等着人来跳了。等了两个小时,没想到结果出人意料,人们印象中人山人海的场面没有出现,广场上只稀稀拉拉的来了200人,200人里只有几十个人在跳。第二天来了100多个人,第三天还是200人。 工作组只好找到当地的市政府,说明是为了申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拍摄宣传片。领导很重视,第4天组织了一场2000人的集体舞蹈。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工作组负责人很高兴。马上开始协调各部门工作,要大家注意,今天一定要拍好。结果乐器奏开以后,还是只有几十人在跳。大部分中青年都在看热闹,不会跳。老年人因为年纪大了,跳不动了,来的也不多。工作组反复动员了半天,还是只有200个人跳。 新疆艺术研究所所长李季莲是申报工作的负责人,她深有感触的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新疆艺术研究所八十年代的资料,艾提尕尔广场上几乎没有站着的人,整个广场满满的,一圈一圈的都是人,有人跳累了,就马上有人补上去。” 在莎车县拍摄刀郎 “麦西来普”的时候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刀郎地区的“麦西来普”是全疆流传最广泛的,保护最好的。莎车县的领导也很支持,通过广播,组织了20000多人的场面。附近周围的居民一听是拍摄“麦西来普”,趟水过河的、骑着驴的、赶着车的都来了。虽然热情不少,人来的也很多。但是会跳的人还是不多,远看有500人,其实能跳起来的只有100多人,许多年轻人其实都是在跟着跑,并没有动作。 钢丝录音机抢录《十二木卡姆》 解放前的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已面临着失传的危险,流传于南北疆各地的木卡姆,只有个别年迈的民间艺人,可演唱其全都。例如流传新疆各地的《十二木卡姆》大曲,仅有莎车县民间老艺人吐尔地·阿洪一人可基本演唱其全部曲目。 1951年和1954年,新疆文化厅拨出专项资金,购置专业设备,邀请莎车县民间艺人吐尔地阿洪等人,两次来乌鲁木齐。用钢丝录音机抢录下了全套的《十二木卡姆》南北疆不同流传版本,为之后的历次学唱、整理、研究留下了惟一的珍贵文本。 当时,钢丝录音机算是很先进的设备了,要是不小心把钢丝弄扭了,声音就会变形。那时的条件很简陋,录音棚里铺着一块地毯,吐尔地·阿洪带着儿子卡吾力·吐尔地坐在那里,一个打手鼓,一个拉萨塔尔。《十二木卡姆》总共有十二支套曲,每支套曲必须连贯唱完,中间不能有停顿,一唱就是两个小时左右。这样,整整录了两个多月,24盘钢丝带! 录制完成两年之后,吐尔地·阿洪就去世了。 李季莲说,如果没有1951年1954年两次录音,十二木卡姆根本没办法流传,因为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唱完整的十二木卡姆。特别是其中的 “琼乃额曼”部分,都是中世纪文人的一些诗作,用古察合台语演唱,只有很少的人会唱。 老艺人年事已高,年轻人却不愿意学习这些古老的民族文化。一个老艺人的儿子对父亲说,我要去学电子琴,不要学你的热瓦普。我学会了电子琴,可以去歌厅伴奏,朋友结婚还可以去演奏,大家都会羡慕我。学你的热瓦普有什么用,又没有人听。 一寸光阴一寸金 2005年11月25日,中国政府报送的“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项目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三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获得了全体评委的全票通过。 如今,为了保护木卡姆艺术,新疆各个地方都有不同的奖励措施,有的向艺人发低保、工资等,补助最高的已经给到450块钱一个月。有的鼓励艺人带徒弟,唱得好,肯带徒弟,就免去义务工。 老艺人去各地和国外演出,受领导接见,有的农民“农转非”了,有的进入到文化馆工作,车接车送还有工资。原来对传统艺术不屑一顾的年轻人也开始有人热衷于民族文化了。 在新疆艺术研究所的工作计划里,有这样一项工作内容。收集、整理、采录维吾尔木卡姆班社及传承人相关图片、文档、音像、曲目资料,建立数据库。计划时间是2007年至2012年。 李季莲说,虽然已经收集了一部分资料,这些资料也都很宝贵,应该尽快整理备份,输入电脑或者刻成光盘。但是由于时间和资金的缺乏,现在还没有开展这项工作。 “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这些都是城里孩子们再熟悉不过的快餐形式,有的孩子每周都要吃上两三次。2006年2月20日中午12点,福特基金会会议室里,一群来自云南普米族的小姑娘正在弹着口弦,唱着歌颂梅里雪山的古老歌谣。这是福特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在和他们资助的“土风计划”云南村寨文化传承项目工作组联欢。 午餐是“赛百味”的三明治和沙拉,对于普米族的小姑娘来说,沙拉和三明治里的生菜、洋葱显然不对她们的胃口。19岁的熊梅把三明治里的夹菜全都留在了包装纸里,只吃掉了面包。 大山里的流行歌 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喜欢穿牛仔裤,听流行歌曲,大山里的年轻人也不例外。人口只有3万多人的普米族是我国少数民族中的一支,原是西北青藏高原的游牧部落“氐羌”的支系。虽然生活在大山里,年轻人也受到了当代流行文化的影响。每天放羊回来,也喜欢打开破旧的收音机,听听最流行的歌。 吕澍是“土风计划”云南村寨文化传承项目工作组的音乐培训老师,他说,年轻人宁肯听刀郎的歌,也不愿意学自己的民族歌曲,他们认为这些都是过时的。 把族群的文化断链接上 作为“土风计划”云南村寨文化传承项目工作组的负责人,陈哲很忙。他最大的困难就是没钱,福特基金给的80万元快花完了,可要把刚刚做出点成绩来的村寨传承搞下去,还需要不少资金。 项目组也曾经想过建网站,介绍普米族的文化和活化传承的意义。无奈,缺钱少人没有时间,至今,网站也没有投入使用。 陈哲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以人为本的活遗产,主要是技能、技术、知识的传承,而传承的决定性因素在于年轻人,只有他们是那块土地的接续者,所以,一定要找到年轻人,把老艺人的基因传给年轻人。 与固化传承不同,村寨传承是活化传承。在村寨里建立文化站,传习班。组织年轻人向老艺人学习自己的文化。但是,项目一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年轻人在学习中产生了抱怨,家长们也觉得这种学习耽误了孩子们做农活,而放羊、打草才是正经事,唱歌跳舞是不务正业。有的家长担心女儿成天学习唱歌跳舞,将来会嫁不出去。还有些人向项目组要钱,没有钱就不来学。 人一个个地离开了,有的小组最后只剩4个人。学员们情绪低落,他们看不到这种学习的前途,并且在村民的闲言碎语中承受了很大的压力。项目组一步步做工作,不断通过各种活动组织学员和老艺人去省里,去北京演出,让他们看到民族文化自身的价值。 “只要让他们自己认为这是有价值的,自己发自内心的想去学习,保存自己的文化,才能让文化持久。” 项目组的音乐培训老师吕澍这样认为。这次“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成果展”,让这些来自大山的普米族小姑娘看到了自身的价值,很多原来是学员的小姑娘都表示,希望回到村寨可以成为协调员,为文化传承尽自己的一份力。 来自异国的珠子 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刘魁立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包含着诸多悖论。保护的概念首先就是一个悖论。保护的原本意思就是维持原状态,让它停留在某一时空。这里悖论就出现了,运动是永恒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必定会往前走,必定会有新形态出现。 有这样一个故事,曾经有人招募了一批擅长少数民族舞蹈的年轻人,为了保持舞蹈的“原生态”,避免当代文化的影响,他把电视藏起来,不让这些年轻人看。结果,夜里12点,这些年轻人还是偷偷把电视搬了出来。 普米族的小姑娘们都戴着充满民族风情的帽子,熊梅说,以前的普米族妇女不戴帽子,而是用长发盘在头上,现在的女孩子没有那么长的头发。就做了黑色的帽子,点缀上色彩鲜艳的珠子。 午餐时,福特基金会的一位工作人员把自己从美国带回来的一袋珠子送给了熊梅。假如熊梅回去后把这些珠子缝在帽子上,若干年后,当人们在云南的普米族村寨里发现这顶帽子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顶代表了普米族古老文化的帽子并不全是中国的物品,上面的珠子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美国呢? ■ 记者手记 追寻IT的足迹 一开始操作这个选题的时候,就不断有同事问我,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什么?和IT又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起来非物质文化遗产和IT没有关系,可人们总说当今社会是信息社会,那么,又会有什么事情是和IT真正无关呢?形式丰富多彩,内容多种多样,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最大特点。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相比,只有短短几十年历史的IT无疑是年轻的。面对有几千年民族文化积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万能”的IT能做些什么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踏上了探寻的旅途。 采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问一个同事:“要是最后发现这个真跟IT没什么关系,怎么办?”同事说,“那就叫播种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瘙。” 跳瘙,我不要跳瘙。现在IT和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哪里能没有一点关系呢?我咬咬牙,继续坚持。 采访结束以后,得到的信息令我很失望,照相、录音、摄像,这就是IT目前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所有手段。面对丰富多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次万能的IT显得那样的苍白。 也许就像中山大学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高小康教授所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项全新的工作,很多保护的方法还在探索。我认为IT能做的东西,恐怕很多。”(n101) 作者:石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