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金融时报网站日前艾里-诺姆(EliNoam)刊文报道，当媒体、通信、IT和互联网公司的领袖们聚到一起，谈到新技术、新成就，大家总是兴致勃勃，但说到近期行业遭受的磨难，大家便默不做声，就像近期在达沃斯(Davos)出现的情况一样。业内各个领域都遭遇难关：网络公司泡沫、电信公司破产、音乐产业萧条、广告业低迷、电子出版业营收停滞、个人电脑业发展放缓、无线市场饱和、半导体业衰退、报业不景气、研发费用削减。而问题在于，为什么整个信息产业会如此一致地陷入困境？

　　上述低迷状况如此普遍，说明出现了一些根本性的问题，这些问题不仅限于某个行业、也不仅是短期内存在。相反，我们需要认识到，整个信息产业，从音乐、报纸、电信、互联网、半导体到业内任何领域，都已逐渐受到一个巨大的市场缺陷的影响。当市场价格不能达到自我持续的平衡时，市场就存在某种缺陷。整个信息业的市场缺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根本趋势之一，这种缺陷具有长期、深远的影响，而且正在我们眼前发生。

　　这一问题基本的结构性原因在于，信息产品的特点就是固定成本高，而边际成本低。它们的生产成本高昂，但再生产和销售的成本低廉，因而展现出强大的规模经济效益，并容易诱发供应过量。另外，有越来越多的信息产品正源源不断地提供给用户，而信息产品和服务正变得愈加“商品化”、愈加开放，彼此竞争愈加激烈。

　　这些因素所产生的主要后果，就是内容、网络分布和设备的价格全线崩溃。现在似乎难以对信息产品和服务收取任何费用。音乐产业无法维持价格；除了《金融时报》等几家优质内容供应商，其它在线出版商都无法对读者进行收费；国际长途电话价格下跌，而随着互联网电话的出现，国际长途价格将几近于零；网上广告的价格已大幅下跌；大部分国内新闻和国际新闻都免费供应；很多软件无偿分发或可免费索取；学术论文在网上免费提供；除非要交税，电视和广播向来可以白听白看；即使是有线电视，每周播放2万个小时的节目，也仅以每小时0.1美分的收费提供给收看者；报纸的价格仅能偿付纸张和发行成本，内容则是免费奉送。

　　上述种种都是价格长期下跌的征兆，尚无迹象显示这种下跌趋势会有所缓和。这对消费者来说是件大好事，包括那些发展中国家的消费者，但却为供应商带来灾难。供应商的信息售价或传播价格正在下跌，趋于边际成本，而边际成本则接近零，而且一般都不能负担全部成本。没有哪家公司能够长期这么做。信息市场因科技发展变得越高效，上述进程的发展速度也越快。而且接下去还有更多麻烦。

　　首先，和从前相比，信息业内各种次级产业相互影响的程度更大、速度更快。举例来说，“旗帜广告”(bannerads)的过度采用导致很多网站的业务模式失败，转而又损害了科技杂志、电信网络、互联网骨干企业、设备制造商和研发业务。

　　其次，信息产业将不断经历盛衰周期，我们仅仅经历了其中第一个。面对价格滑坡，信息业公司所做的反应将是削减成本、外包、规避风险、多样化经营，以及采用“微支付”等新方法。它们将努力革新，好让自己的产品变得独特。但是，个人和机构持续吸收快速变革的能力有限，因此，他们采取的主要策略将是整合或组成企业联盟，以便维持定价能力。结果，价格和利润将会上升(媒体行业的集中程度也会提高)，这将再次导致市场扩张和新企业的介入，而根据同样的经济学逻辑，将出现新的价格大幅下跌，呈现普遍的价格下降趋势。随后，在股价下跌引发的信用循环中，价格波动加剧。再者，信息产业价格下跌的震荡局面，还将通过乘数效应拖累其它经济领域。

　　因此结论就是，随着各国越来越倚重以信息为基础的活动，它们的经济状况就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若果真如此，那对于政策的制定又意味着什么呢？源代码开放软件、信息共享或公共热区之类的自愿者活动解决不了问题，因为这些活动也受到被称为“公用领域的悲剧”（tragedyofthecommons）的不稳定性的影响。在“公用领域的悲剧”中，个人吃白食、过度使用行为破坏了公共群体的努力。因此，政府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稳定大局的事务中。但这说来容易做来难。凯恩斯的需求刺激理论等经典方法，以及货币政策或产业战略，都无法解决信息领域的核心问题。问题不是需求或投资不足，而是供应过度、竞争以及结构性价格紧缩。

　　也许政府所能做的最有效的事，并不是干预信息领域，而是帮助经济实现多样化，使之成为更平稳的组合。这就意味着要鼓励制造业的发展，制造业通常是低科技产业，与信息产业的联系不太紧密。这样的政策将与各国以往的政策大相径庭，因为以往每个国家都想发展成为信息社会。然而发展信息产业战略虽然取得成功，却使整个国民经济面临更大的动荡和崩溃的危险。以芬兰为例，诺基亚的出口占该国出口总额的35%，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5%，此外公司还施加了一些次级影响。因此想象一下，如果这家无线通讯公司变得疲弱，那么整个国家就会面临风险，而不仅仅是这一家公司。

　　所以说，信息经济有可能是个波动性、周期性和不稳定的杂乱体系。人们以为这是一个创新型经济体内会出现的“创造性破坏”，但问题并非如此，而是一个经济体中的结构性不稳定。在该经济体中，主要产品的边际成本都很低，因此价格也很低，但产品的制造成本不菲。有人认为，以信息为基础的经济自然会保持繁荣，现在必须修正这种观念，应认识到情况不太乐观。

　　但是，这个结论也许至少能让我们未雨绸缪，提前考虑在个人领域和公共领域该采取的策略。这比继续前几年天花乱坠的宣传要好，正是这些宣传令信息企业陷入目前的危机，而这不会是它们面临的最后一个危机。

　　作者是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兼该校电信信息学院院长。

　　译者/李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