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大脑磁共振扫描图。注意每张图划圈部分白色区域的面积比其他部分减少，显示这些部分脑组织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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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科学家布鲁斯·米勒十几年来致力于研究大脑损害造成患者艺术才能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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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蹲过监狱且与艺术毫不沾边的人在一次意外脑出血后变成了一个画家，科学家试图用神经科学解释这一现象

　　□本报特约撰稿　安然

　　要是让你举一个画家患精神病的例子，你也许会说，这有何难，梵高不就是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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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反过来，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个原先和艺术不沾边的人在发生一次意外的脑出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画家，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玄？最近出版的英国《自然》杂志就报道了这样的故事。

　　麦克休的奇迹

　　英国人托米·麦克休原本是一个建筑工人，实际上，他还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吸过毒，曾经因为暴力侵害他人而蹲过监狱。

　　三年前的一天，坐在马桶上的麦克休突然感到头痛难忍，不一会儿他就栽在了地板上。随后，麦克休因突发脑出血被送进医院，并紧急接受了手术治疗。谁都知道脑出血属于非常凶险的急症，然而麦克休不仅幸运地逃过了一劫，而且性格也彻底发生了改变，就连他的亲朋好友都难以置信。

　　本来，麦克休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可是在病愈之后，他就开始痴迷于绘画，难以抑制的创作冲动让他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用来画画。麦克休眼看着自己的“画技”疯长，他感到生活充满了乐趣和满足感。现在，他生活的内容就是每天不停地绘画，此外，他还热衷于雕塑和写诗。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麦克休在大发感慨之余，也对自己的病“心存感激”。

　　为了弄清楚麦克休奇特的病症，伦敦大学的心理学家对他进行了认知能力的测试。结果显示，虽然他的智商总的来说在正常范围之内，可是他对一些“脑筋急转弯儿”的问题就显得很不在行了。比如，他可以按要求说出各种各样的家具，可是，如果这时候突然让他罗列动物的名称，他转不过弯来，还是不停地念叨“椅子、沙发”之类的东西。此外，在交谈的时候如果不打断他，他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由于脑内出血的部位留有止血的金属小夹子，所以麦克休不能接受磁共振检查，因为夹子如果在磁场的作用下移动，就会造成进一步的脑组织损伤。而手术前后所做的CT扫描并不能显示出脑组织的一些细微损害。这样一来，专家们研究的深度就受到了较大的限制。

　　尽管如此，伦敦大学的神经科学家还是对麦克休的病例充满好奇心，他们甚至认为，研究这一病例有助于发现大脑产生艺术灵感的机制。

　　虽然麦克休并不排斥对自己进行各种观察和测试，可是最近他还是“有点烦”，因为他老是要去见那些专家，甚至还在一次研讨会上作过“报告”。他觉得这些事太耽误工夫，连自己的创作灵感都受到了影响。

　　米勒的“患者画廊”

　　对于常人来说，麦克休的经历听起来的确是够奇特的，可是对于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神经科学家布鲁斯·米勒博士来说，这样的病例其实也算不上新鲜。从1990年开始，米勒博士专门研究大脑损害与艺术才能之间的联系，至今已经观察了20多个类似的病人，他领导的加州大学记忆与衰老研究中心正在收集病人的作品，准备为此专门建立一个收藏室。现在，一部分作品已经发表在该中心的网站上(www.memory.ucsf.edu)。

　　在米勒博士研究的病例中，有的像麦克休一样，患病前对艺术没有什么才能和兴趣，也从来没受到过专门的训练，患病以后就莫名其妙地迷恋上了绘画并充满天赋；也有的属于另一种情况，他们本来就从事美术工作，但是患病以后绘画的风格和技艺则出现了彻底的转变。比如，有一位十几岁时从中国移民到美国的女子，她在一所中学里教美术，原来擅长于中国山水画和西方写实风格的水彩画，可是自从患了脑病以后，她就开始融合中西画法，创作了一系列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印象派作品。“她的作品非常独特，充满了一种从压抑中解脱出来的狂野和自由，和以前的风格迥然不同。”米勒博士评价说，“其中一些是我所见过的最令人惊叹的绘画作品。”

　　大脑的损害不仅能够造就才华横溢的画家，还能激发病人其他方面的艺术天赋。米勒博士在网站的“患者画廊”中说，“这里所展示的仅仅是患者创作的视觉艺术，实际上，有的患者还创造了美妙的音乐艺术。”

　　米勒博士作为一名神经科学家，之所以持续地关注患者的艺术才能这一独特的研究领域，也许和他的个人经历不无关系。实际上，米勒博士的母亲就是一位画家，他从小就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对艺术很感兴趣。不仅如此，米勒博士早年在威斯康星大学就读时，他的专业是文学，他也一直把写作或从事其他艺术创作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只是在他接触了心理学之后，才开始对人的大脑充满强烈的好奇心，并最终改行，投身于神经科学的研究。所以，十几年前，当他甫一发现患者艺术才能改变这一现象，并试图透过病人的作品努力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时，米勒博士感到自己年轻时探求艺术的激情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回归。

　　大脑内部的改变

　　米勒博士通过对这些病人长期的观察、研究，发现他们的病变部位都在左侧大脑的额叶和颞叶，这一区域主管人的语言能力和社会行为(主要是与人交流、互动的能力)，所以患者在临床上主要表现为语言障碍(失语)。这种额、颞叶不明原因的脑细胞损伤所造成的疾病在临床上被称为“额颞叶痴呆症”。患者在一个渐进的过程中，最终会完全失去语言交流的能力。遗憾的是，对于这种罕见的大脑疾病，医学上迄今还没有任何治疗手段。

　　参照米勒博士所描述的定位，专家初步认定麦克休的大脑损伤区域也应该在左侧大脑的额叶。所不同的是，麦克休并没有发生语言障碍，这一点目前似乎还难以解释清楚。专家们希望能够发现更多类似的病人，以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据济南军区总医院神经内科的曹秉振主任介绍，国内也有额颞叶痴呆症的病例，这些病人除了语言障碍，还表现为社会行为异常，也有的患者性格上“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国内还没有与患者艺术才能的改变有关的报告。《自然》杂志在其报道中指出，除非医生本身就对艺术有浓厚的兴趣，否则，患者的那些奇特的行为改变就很难被发现。曹秉振也承认，这样的患者即使有，一般来说在医院也难以被发现，而需要对患者的生活状态进行更为细致的考察。

　　米勒博士则强调，当我们面对患者的时候，通常总是过多地考察他们哪些功能退化了，而没有谁去考虑过他们哪些能力变强了，通过认识患者艺术才能的改变，神经科学应该打破这种“一元化”的思维逻辑。

　　脑损伤与艺术天才

　　最终，所有的问题都聚焦于一点：左侧额、颞叶大脑损伤为什么会把患者“改造”成艺术的天才？实际上，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答案。米勒博士在《今日神经科学》杂志上给出的是一些可能的解释。

　　较主流的观点认为，当左侧大脑退化的时候，右侧与视觉、色彩觉、空间感等有关的脑组织就得到了“解放”，患者本身就具有的艺术灵感因而得以激发。换句话说，通常情况下，大脑的优势半球始终抑制着对侧，让它“安分守己”地发挥自己的作用，彼此维持一种平衡的状态。如果特定区域受到损伤，它就会失去对对侧的抑制作用，对侧的功能就会在失控的状况下，有非同寻常的发挥。

　　曹秉振解释说，大脑各部分通过神经介质形成兴奋和抑制的环路，正常人脑内的这种所谓的“平衡”实际上也意味着“平庸”，所以不难理解，天才的大脑某一方面会特别突出，同时也往往存在着“不平衡”所带来的其他方面的缺陷。曹秉振认为，“有病的艺术的大脑”有其存在的理论基础，但要具体地弄清其发生的机制还非常困难，因为“人类对大脑高级功能的认识还非常有限”。

　　依照上述理论推测，如果情况颠倒过来，右侧大脑特定部位的损伤能否让患者立刻变成雄辩家呢？米勒博士说，他设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病例，所以对此还无法肯定。但他相信，随着功能性磁共振影像技术的发展，现代神经科学必将会进一步验证这些假说。不仅如此，他还希望通过对这些病例的研究，能够从神经心理学的角度，加深对人类艺术创造力的理解。

　　说到艺术创造力，好莱坞倒真的是个不缺乏艺术创造力的地方，“大脑疾病造就艺术天才”的情节看来很合他们的胃口。据说，一部以此为题材的电影正在筹拍当中，汤姆·克鲁斯将会扮演银幕上的“麦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