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饶文靖

　　无论走到哪里，谭浩强教授总能碰到陌生的“学生”：从稚气的高中生到年迈的院士，从当会计的中年妇女到开汽车的司机。

　　这不奇怪。当一个人编著的教材发行到4400多万册、电视讲座的观众达到500万时， 尤其如此。

　　20世纪中国计算机的普及永远也绕不开一面旗帜，那就是谭浩强。

　　正月里在清华园一栋老楼内见面时，他刚从医院回来，清清瘦瘦的，很少见的贝雷帽，一件黑夹克是朋友送的，一条略微皱褶的灰色裤子，鞋还是小商品批发架上的那种。对于“谭浩强一身不值100块钱”的说法，他指指自己，说现在这一身是超过100块钱了。

　　这身装束让对往事的追忆变得自然：1934年生于上海，1953年入清华大学电机系，在江西劳动赶过牛车拉过稻子，在清华园里蹬着三轮车拉过教材。在他的生命中，服从社会需求成了一条主线。在他看来，1952年放弃考大学到复旦中学做政治辅导员，1953年考大学，毕业留校做学生工作，1978年转教计算机专业，都是一种组织理性。“缺憾？”他对这个概念似乎有些陌生，“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社会和国家高于一切。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去讨价还价是可耻的。”

　　44岁那年，清华计算机系师资不够，从未系统学过计算机的计算中心党支部书记谭浩强开始自学，担纲讲授BASIC语言。

　　“当时能写BASIC语言的人很多，而且肯定会写得比我好。”但不少人觉得BASIC水平太低，没前途。只有他扛着白眼坚持了下来：“社会需要，水平低我也干。”同事吴文虎教授感慨：“他在一个错误的评价体系下坚持了20年。”

　　谭浩强对此很坦然，“半路出家，让我更加了解初学者的心态。”很多人对计算机最原始的记忆是“天书”似的符号和字母，是他以通俗易懂的平民风格第一次使计算机学习不再困难。

　　上世纪70年代末写出发行1200万册的处女作《BASIC语言》，之后在中央电视台主讲7种计算机语言，再到5年前成立“浩强创作室”，20多年来谭浩强从来没在午夜12点之前上过床。他说自己不是智能超常的人，不这样就完成不了工作。他从2002年开始写作C＋＋语言，现在已完成即将出版，“都是挤时间”。

　　“每天都认真做事，做平凡的事。不抽象地追求伟大，而是把平凡工作做成伟大。”做这些的时候，他始终告诫自己，不要把平凡做成平庸。“平凡是工作岗位，平庸是工作态度。”

　　近年来，他在各大高校讲自己“怎样走向成功之路”的“平淡经历”，至今已做了106场，听讲的大学生达7万多人次。每到一处，都是学子们发自内心的掌声和蜂拥的签名要求，形成了思想政治工作的“谭浩强现象”。

　　谭浩强一生最满意的事，就是将高深的计算机知识“从少数科学家的手中解放出来了”。“浩强创作室”的成员、江南大学张基温教授说，谭先生创办“浩强创作室”，是“要学孙猴子的本事，变出更多猴子来，把平民化的浩强风格还给平民”。

　　谭浩强总是鞭策自己做得更好。4400万册教材即便有99.9%的人说好，剩下的0.1%也有4.4万人。“4万多人说你坏话，你受得了受不了？”说这话的时候，年届古稀的谭先生刚从医院治疗心脏病回来，站着还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