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伟 左赛春 崔伟光

　　2003年10月22日

　　"这是最顺利的一次飞行。"

　　10月19日,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举行"神舟五号"飞船返回舱开舱仪式,载人航天工程飞船总指挥袁家军在台上高兴地这样对大家宣布。

　　当飞船像一团火球扑向大地,当引导伞、减速伞和主降落伞一个一个像花一样在天上盛开,当飞船缓缓下降顺利实现"软着陆",当中国第一位航天员杨利伟站在返回舱前向人群招手示意......

　　1200平方米的主降伞完好无损、返回舱密封大顶完好无损、飞船降落"精确"到误差只有一公里......

　　世界为"神舟五号"飞船和中国航天员的完美表演而沸腾。

　　身为飞船总指挥的"船老大"袁家军,和他的同事们,十几年不眠不休,不离不弃,终于盼来了这魂牵梦绕的一天。

　　-东方红一号埋下梦的种子

　　1970年4月，长白山脚下，一个七岁的男孩骑在父亲肩膀上，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东方红》，那是刚刚上天的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传送的。

　　"爸爸，卫星在哪儿？"

　　"大概是最亮的那一颗吧。"

　　从此，天上的卫星在男孩心里埋下了梦的种子。

　　这个男孩，就是日后成功放飞五艘神舟飞船的"船老大"---身兼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飞船总指挥、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两职，人称"少帅"的袁家军。

　　-绑沙袋的"病秧子"差点变成飞行员

　　与现在终日为飞船忙得团团转却依然神采奕奕的袁家军相比，小的时候，他却可是一个被哮喘、鸡胸等疾病缠身的"病秧子"，很是令父母担忧。

　　"你不是长大想当科学家放卫星吗？没有一个好体格怎么行呢？"父母鼓励他锻炼身体。于是，属虎的小家军让妈妈给自己缝了两个各重两三斤的小沙袋，绑在腿上，每天早上沿着河边跑步做操，隔一段时间，他就让妈妈把沙袋的重量增加一些。这样几年下来，袁家军的身体壮实起来，不仅原来的病一扫而光，还当上了班里的体育委员。由于做起操来动作洒脱规范，这位数理化竞赛的获奖"专业户"，还被选为全校同学的领操员。

　　在大学，除了学习成绩一马当先，袁家军在田径场上也是骨干，尤其擅长400米栏。

　　长期坚持体育锻炼，铸造了袁家军今后优良的"革命本钱"，他甚至在高中和大学两次通过了飞行员体检。

　　-要做"中国驯火人"

　　填报大学志愿时，袁家军的第一志愿第一专业是：北京航空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在"如果以上志愿不能实现，是否服从分配"一栏中，他填的都是"不服从"！

　　结果"狂傲"的他如愿以偿。

　　进校后看的第一部电影是《驯火记》，剧中俄罗斯航天事业的奠基人科罗廖夫的壮举深深打动了他，袁家军下定决心，要做"中国驯火人"，到"九天圆梦"。

　　1984年，袁家军考入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就读飞行器设计的研究生，他的梦想从这里开始起飞。

　　-我能行吗？

　　1995年，是袁家军命运的转折关头。

　　这一年，33岁的袁家军被任命为神舟飞船副总指挥和唐家岭航天城全面建设总负责人，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张年轻陌生的面孔打上问号。

　　比起现在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当时的他，多少有些诚惶诚恐。自己虽说在德国进修过，但一直搞卫星设计，转到飞船，隔行如隔山，能行吗？连管好自己的小家心里都没谱儿，能当好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有史以来最大工程的大管家吗?

　　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在忐忑不安中走马上任。

　　-第一个"烫手山芋"

　　建设能满足飞船及大型卫星总装、试验、测试一体化需求的---北京空间技术研制试验中心，是袁家军接的第一个"烫手山芋"。

　　试验中心包含飞船研制所必备的十大重点试验室，许多技术指标要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工程规模庞大、时间紧迫，如果不能赶在飞船研制前完工，后续大型试验就无法进行，不仅飞船研制计划会被打乱，整个载人航天工程也会受到影响。十大试验室中难度最大的又要数真空环境模拟器KM6。它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五大真空容器之一，相当于一个人造小太空，飞船只有在这个模拟的太空环境中先行测试，才有把握上天"赶考"。

　　袁家军瞄准了这个需用600余吨不锈钢焊接的庞然大物，一个焊缝一个焊缝地查，一个接点一个接点地抠，一个工艺一个工艺地验，终于使它一次调试成功，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五大真空容器之一。

　　-"船老大"的外号叫开了

　　飞船也让袁家军操了不少心。

　　"神舟"飞船返回舱因为体积大、外形不规则，发动机安装面及对接密封面精度要求极高，局部焊接时易变形，达不到技术要求，国内许多顶尖技师都败下阵来。

　　袁家军带领试验队员废寝忘食地攻关，并把院士、专家和哈尔滨工业大学的教授请来做高参。

　　试验-失败-再试验-再失败......多少个不眠之夜，工人们把被窝搬到了返回舱加工现场，废寝忘食地一点一滴地啃"骨头"，袁家军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船老大"的外号就在这会儿叫开了。

　　1996年9月28日，中国航天史上第一个飞船返回舱终于诞生。根据资料显示，类似返回舱的结构正常加工时间一般需要18个月才能完成，但袁家军和他的同事硬是用10个月拿下了它。

　　-失眠呕吐了近一个月

　　那是一段极为艰苦的时期。

　　那些日子，他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他家离办公室骑车只有15分钟路程，但这来回半个小时太宝贵了，有一段时间，他就索性吃住在办公室，累了塑料布在地上一铺，倒头就睡。

　　满脑子都是工作，回家后还不断地打电话调度指挥，睡觉时也总是被电话吵醒。巨大的压力，超负荷的运转，几乎拖垮了他的身体。1997年夏天，在连续一个多月的失眠后，经常呕吐的他被迫住进了医院。

　　这说明自己还不过关，还不能完全挑起这副担子。袁家军心想，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加强体育锻炼，运用先进管理方法，渐渐做到有条不紊，运筹帷幄。

　　-"要把飞船研制变为例行公事一样简单"

　　袁家军刚刚担任飞船副总指挥的重任时，工作千头万绪，他曾每天疲于应付，手忙脚乱。

　　这样不行。他开始向《孙子兵法》借招，向《阿波罗登月之旅》借招，甚至还忙里偷闲，到北大念起了外籍教授执鞭的项目工程管理。所有的付出和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打造第一个返回舱时，袁家军和技术人员一起，将每道工序、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机件、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岗位都逐一排列出来，制定出一个长达5米的计划流程表。使每一个工作人员心中明白干什么、怎么干，什么时间完成、达到什么质量要求，怎样和其他工序衔接等，避免窝工、返工、无效工，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加快了飞船的研制步伐。

　　靠着这一招，仅用三年多时间，全体研制人员就按照载人飞船管理的计划节点，完成了飞船的各项试验任务，使载人航天工程取得历史性突破。只花四年工夫，一座具有21世纪国际先进水平的航天城在京郊拔地而起。

　　袁家军说："把非常复杂的、要求非常高的飞船研究变为例行公事一样简单，是我管理上追求的最高目标。"

　　-不把地面故障带上天

　　"零缺陷、零故障、零疑点，一切归零。"

　　袁家军提出的这句完美主义口号，如今成为飞船研制人员的工作标准。

　　一次，一艘飞船返回舱在进场前检查时，发现一条焊缝焊错了，虽然不影响使用，但毕竟是缺陷。

　　"我们的飞船允不允许有缺陷件上天？"袁家军在大会上问。

　　"不允许！"大家齐声答。

　　重新生产。

　　一次，一艘飞船进行测试时，发现一路计算机与另两路计算机的遥测参数不一致。尽管按照飞船设计方案，计算机中有一台甚至两台发生故障，也不影响飞船的正常飞行，尽管时间已非常紧迫，但袁家军和他的同事们还是决定打开大底，取出故障计算机，重新修正程序，不让地面发现的故障带上天。

　　-火箭和飞船会在太空"追尾"吗？

　　每次发射前的"双想会"，是"神舟"队伍的惯例。"回想"和"预想"，是袁家军的创意。

　　每次发射前，每个部门都要静下心来"双想"---回想自己做过的工作有没有差错，有没有疑点；预想今后可能会发生什么问题，万一发生什么故障，怎么办？

　　这一招和"零缺陷、零故障、零疑点"的"三零政策"结合起来，相当灵验。这些年，被研制人员"双想"出来的"万一中的万一的问题"就有100多项，"神舟五号"真正做到了"三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火箭和飞船在太空中"追尾"的问题。

　　"神舟三号"发射之后，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火箭与飞船分离后，万一火箭燃料没用尽，比飞船速度快，会不会造成太空"追尾"呢？

　　这种可能的确存在！袁家军和工程技术人员研究怎么样才能避免万一,只有增加飞船与火箭的分离速度。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改，飞船各个系统都要改，工程不小。但工程量再大也要干，他们立即组织科技人员对飞行程序、飞行软件等进行修改，并得到多次仿真和试验验证，永远消灭了火箭与飞船太空"追尾"的可能。

　　-袁家军定律

　　作为总指挥的一个重要职能，是用现代的知识管理方式"经营"好大家的情绪。

　　他总结出一条"袁家军定律"：工作效率等于人的智力乘以情绪。飞船是一项极具创造性的工作，一定要创造气氛，让唱主角的同志心情舒畅，让扮配角的同志明白自己在系统中也须臾不可缺，这样整个团队才会和谐地朝着共同的目标奔。

　　为了"经营"好大家的情绪，使每个同志心情舒畅，他定期召开调度会，让一线人员畅所欲言；每月过一次集体生日，让每位试验队员分享温暖和快乐；打破行政界线，组成"特别任务组"，让各个部门互相体谅对方的难处，携手共同攻关......

　　-神五上天，手心全是汗

　　尽管"神舟五号"飞船已做到了"三零"，但毕竟是第一次载人上天，当"神舟五号"升空后，作为飞船总指挥，袁家军内心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轻松。

　　尤其是当飞船返回时，从飞船变轨开始，"就一直揪着心"，直到看着航天员杨利伟从返回舱内安全出来，"心里这么些年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他松开湿漉漉满是汗的手，带头鼓起掌来。

　　"神舟五号"飞船刚刚返回，这个爱听马勒的《复活》、爱打球、一游泳最少1000米、今年刚刚41岁的"船老大"，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又奔赴山西。在那里，中国和巴西合作研制的资源卫星正要发射升空。而不久，"神舟六号"也将在太空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