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建中 罗明伟

　　近些年，我国业界围绕3G牌照发放的呼声和争议一直没有停止过，有人呼吁尽快发放牌照，也有人认为等3G有了更明朗化的市场空间或等待国产标准成熟后再考虑发放。在纷争中面临最大挑战的是政府决策部门，在均衡各方利益和追求总体利益最大化等诸多矛盾中，决策似乎困难重重，而业界也对此平添了许多猜测。

　　--对当前发展3G的认识

　　虽然一些人宣称我国无须发展3G，并提出各种理由，如3G在国外进展不顺利，3G缺乏市场空间，3G的功能可由2.5G实现等。但从目前来说，3G对我国经济发展无疑是一次重要的发展机会，对我国信息产业来说尤其具有战略意义。3G能够带动大量产业投资，带动我国相关产业发展和产业升级，同时推动我国抢占信息科技阵地，从而给国民经济带来巨大利益。相对于其他如数字电视、信息家电等，3G仍是信息领域中最具有潜在发展空间的，其带动的产值估计高达1万亿元。

　　虽然还有许多有待完善的地方，但以数据服务为核心的3G对于促进国家信息化建设将是一个新的开端，也将是我们走向更高级信息化社会的一个必要阶段。虽然它也必将被更加高端的通信系统所代替，就像黑白电视机被彩色电视机替代一样，但其目前对信息产业和国民经济有着不可替代的拉动作用，也是整个电信产业最现实的发展方向，同时对实施我国"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工业化促进信息化"战略具有重大意义。尽管有些风险，尽管3G可能并非最好的技术，但我们绝不能失去3G的巨大商机。

　　有人以欧洲为例，称3G在走向失败。应该看到，虽然欧洲许多国家把3G服务推出的时间延迟，但欧洲大部分国家已发放3G牌照，3G在法律上已成为无法回避的趋势。即使没有达到预期市场规模，也没多少人怀疑3G会来临。而从更深层面来看，欧洲3G的泡沫实际主要由于电信运营商背负了天价般的牌照费，并且受资本市场风险和收支平衡压力增大的影响，迫使欧洲电信运营商大规模压缩3G设备投资，并采取把3G定位于市场高端的谨慎市场策略。

　　与此同时，在韩国和日本，3G业务已呈现出令人振奋的发展势头。韩国采用CDMA2000后，不仅运营商收益丰厚，而且带动了以三星等为代表的电信设备制造业，使韩国在电信设备制造领域很快成为一股崛起的力量。在日本，KDDI公司在过去一年之中竟发展了近700万的CDMA2000用户，这在日本是非常可观的。而原先开局不利的日本NTT DoCoMo在竞争驱动下解决了3G手机终端的一些问题，近几个月来3G业务也加速发展，NTT DoCoMo还正加紧向国外运营商输出它的WCDMA技术。目前，全世界已经有112个WCDMA标准牌照被发放，约40个WCDMA商用网络在部署中，而CDMA2000也已有40多个商用网络在运行。从最近一年发展情况看，3G正呈现出加速发展的趋势，一些国外制造厂商已陆续拿到大量3G商用合同，整个电信产业链中相当力量正向这一领域集中，3G大规模的市场化已经启动。

　　--用价值链思维看3G标准的选择

　　3G标准的选择，一直困扰着我国政府和业界，也是影响我国3G进程的主要因素。3G本身是一条包含诸多环节的产业价值链，近些年一些国家和地区运用价值链思维而获得成功的经验，可以给我们带来有益的启示。近十年来，台湾的计算机制造业和印度的软件业是信息产业中两个成功的典范，它们具有某些共同特点，如并没有从谋求建立独立完整的价值链开始(因为驱动整条价值链不仅费力而且收益容易成问题)，而是利用发达国家业已形成的有丰厚利润的价值链，在价值链上寻找能发挥自身优势的分工环节进入，如发展加工、代工业务，通过优势互补建立起合作的价值依赖关系，获取巨大利润。随后利用规模和资金优势向上下游扩展，掌握了不少知识产权，成为产业链上的强大力量。如台湾利用制造计算机配件所积累的资金技术，大力向芯片制造、芯片设计、电脑整体制造等延伸，在价值链上形成很强的竞争力。试想如果它们走一条自力更生的道路，恐怕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取到足够利润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印度软件业面向发达国家市场，立足软件外包服务，近些年高速发展并成为世界最大的软件出口国。相反，一直很强调拥有自己知识产权的我国软件产业却落后印度不少，出口只有其零头。与此相对照的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实施出口导向型经济战略，积极参与国际经济循环和国际分工，并取得巨大成功，而曾一直强调进口替代的印度却在发展上较大落后于我国。

　　日本在20世纪50～60年代高速发展中，很多技术是从美国买来的，索尼、东芝等公司每年都要向美国支付数额巨大的知识产权费，但日本的技术产业化却走在前列，市场上收获巨大，并通过消化吸收得到成功发展壮大的机会。而在2G移 动通信上，日本虽然完全采用自己的PDC标准，却由于始终无法走向国际市场，导致设备成本高昂，即使是日本最大移 动运营商NTT Do Co Mo公司的ARPU值也属全世界最高，其利润率却是偏下。更关键的是，由于受国内市场引导，未能与国际接轨，日本电信制造业丧失了许多竞争国际市场的机会。日本的家电制造业曾独步天下，但其在电信设备制造领域的竞争力却与欧美有较大差距。而韩国CDMA技术的知识产权虽然大都在美国手中，但韩国在美国电信市场上也获利甚丰，三星等韩国手机占据了美国最大市场份额，2002年韩国手机的出口高达114亿美元。在3G上，韩国和日本都决定采取与世界接轨的标准，也是希望利用自身优势，在一个走向统一的市场中谋求到最大的收益。

　　从现阶段看，对于急需资金和发展空间的我国来说，成功的市场比成功的技术更重要，而最大的收益可能胜过知识产权本身。我国曾在20世纪90年代初，为自己的知识产权组织开发了操作系统，然而到现在却没几个人记得那是什么操作系统。而曾因缺乏自主知识产权受到许多指责的我国家电业，却在较短时期内积累了很强的竞争力，也使我国电视机的普及率迅速提高。面向国际产业价值循环，立足自身优势以谋求最大市场收益，这一点对我国现阶段3G事业的发展有着更现实的意义。

　　我国的TD-SCDMA标准曾受到世界瞩目，但时至今日，相对其它两大国际标准来说，国产标准的开发存在很大滞后，产业链力量也单薄，其生存空间一直困扰着业界。许多人担心，按照目前的开发进度，等国产3G标准成熟时，人家新一代的产品可能已经出来了，如日本、美国等已开始着手4G试验。现实地看，我国标准推广所面临的情况与当初欧洲GSM和美国CDMA所面临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即使美国高通的CDMA2000在商用化方面处于领先，其突破GSM传统阵地也困难重重，相当多的用户还是美国借助强大国家力量对外影响的结果。而对于电信运营商来说，技术的成熟性不仅影响到前期的设备投资成本，而且运营成本很难掌握，更关键的是，由于许多增值服务需要不断在3G这个平台上开发，如果技术不成熟或者产业链力量不足，运营商许多后续服务的开发将会面临很大压力，市场开拓也将会面临巨大压力。

　　从整体看，3G价值链包括标准、制造、运营、增值服务等四个领域，涵盖芯片开发、设备制造、软件服务、内容和应用开发等产业环节，由于涉及到很多环节，既想驱动整个产业价值链又要收获最大利益非常困难。从目前我国的产业环境客观分析，我国在电信产业价值链上游的力量仍然比较薄弱，尤其是在关键的芯片设计、制造和终端核心技术开发环节，还缺乏完善的产业环境和足够的产业竞争实力。在价值链最上游的标准领域，不仅需要竞争者有超强的产业调控力，其所面临的风险也非常大。制造环节是我国现在最容易诞生强者的领域，我们目前最有优势在此环节培养出"联想、华为模式"的企业，更有希望诞生像三星这样的超级制造企业，而如果追求高通这种模式，恐怕会面临许多困难。3G增值服务领域现在也成为一个竞争新热点，目前韩国和日本在这一领域处于领先地位，韩国甚至把移 动定位业务作为国家的重点产业来发展，日本和韩国移 动运营商建立了成功的服务技术平台和服务模式，并开发了不少专利，成为新的盈利工具，但增值服务的开发却首先依赖运营网络平台的建设。尽快搭起3G平台，将有利于我国在增值服务领域尽早开拓市场，制定自己的标准，抢得应有的市场空间。

　　眼下，如果我们一味地将标准领域的突破当成政治负担而苦苦等待，其他领域会为此牺牲不少产业机会，付出大得多的机会成本。而如果力撑的国产标准无法在技术和成本上打动别人，赢得应有的市场空间，甚至走入自产自销的封闭中，那么我们会发现在自身优势领域已经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我们承受负担的结果可能是束缚了自身的发展空间。最现实可行的策略应是因时制宜，通过市场选择，引导我国3G产业力量进入优势环节，在谋取丰厚价值利益的基础上谋求向上游延伸。

　　--3G有利于提高我国设备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和拓展国家利益

　　时下，国外一些电信设备制造商已陆续拿到大批3G商用合同，并正大规模调试设备，开始占据市场先机。虽然我国的华为、中兴等厂商在3G研发上不输给国外设备制造商，但目前并无多少市场收获，在设备商用方面处于不利的地位。而在电信业许多项目招标中，有无设备商用经验常成为制造商入围的重要条件，先行者在设备互联互通中的优势地位也给后进入市场者形成屏障。由于3G商用产业链迟迟未启动，我国电信设备制造商在研发资金上受到较大制肘，市场开拓困难重重，相关的配套产业如芯片开发、应用软件、终端制造等也无法获得相应的市场先行机会。

　　其实相对运营业，电信制造业更是一个天然的国际化竞争领域，更容易担负国家走向国际市场谋求对外利益的重担，而跨国公司面向全球的扩张无不伴随着其国家利益的延伸。然而近些年电信运营商的国际化扩张大都遇到困难，即使拥有丰厚利润的中国移 动公司，也鲜有走出国门的举动。而一些经济强国首先注重让自己的电信设备制造业能够在国际市场上先行，韩国当初决定采取美国的CDMA技术时，扶持电信设备制造业走出国门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个战略被证明是成功的；韩国较早发放了2张WCDMA牌照，也显然有利于其电信制造设备公司加速相关研发，以抢先赢得国际市场空间。这种着眼整个行业协同发展的战略选择，值得借鉴。

　　而我国许多国内制造商抱怨，政策决策者似乎过于注重移 动运营商的股价，而缺乏足够明确的产业引导信息和沟通机制。制造商们只能靠自己去不断揣摩和试探，如在CDMA450、小灵通、3G等方面，制造商们几乎陷于疲于奔命的政策赌注中。3G政策的明朗化，有利于我国电信制造业尽快获得市场和资金的推动力，促使其尽快走向国际市场竞争，并有利于尽快培育出我国的超重量级电信制造企业。

　　--3G有利于解决当前电信市场中竞争和发展的矛盾

　　当前，我国固话运营商增长速度大幅放缓，对国民经济的拉动作用日益下降，实际无法真正承担国家"信息化带动工业化"战略。与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主导固话运营商参与移 动运营业务不同的是，我国的主导固话运营商无法经营移 动业务，由于缺乏业务增长点，移 动电话对固话的替代作用日益突出，不断更新换代的移 动电话对传统固话带来巨大冲击，而我国固话运营商只能采用小灵通等非前沿技术手段加入竞争，无法带动先进技术的发展，一旦3G牌照下发，这种投资又面临发展矛盾。缺少移 动业务，固话运营商的南北渗透也始终有限，在"异质竞争"已经成为主流的情况下，纯粹的固话竞争实际上是一种高成本低效率的竞争，市场突破困难重重，这种简单重复性投资也无法向我国设备制造业传递正确的引导激励信号，无形中加大了我国电信运营商和制造商负担的机会成本。

　　另一方面，由于我国移 动市场仍缺乏充分竞争，在缺乏足够的市场制衡力量的情况下，过高的利润空间使移 动运营企业沉溺于价格拉锯战，也使固话运营商面临很大的话务分流压力，导致市场竞争和监管矛盾重重，同时也给加入WTO后的外来运营者带来很大的市场空档。移 动运营商在剧烈的价格战中仍保持如此的高利润，而固话商的发展困难重重，反映出制度设计缺陷已经导致严重的竞争不均衡和整体经济效率损失。由于3G牌照迟迟不发，现有的移 动运营商不得不在3G来临前把大量的投资用在2G设备的扩容上，在2G设备上国外厂商却有绝对的优势，无法给我国的电信设备制造业带来相应的产业突破机会。

　　因此应当赋予电信企业更多机会去选择符合社会发展目标和发挥最大资源效率的最有效的竞争手段，引导建立起全面竞争的市场格局。通过3G牌照的发放，在移 动和固话领域同时引入新的竞争，不仅有利于调整这种不公平的竞争规则，而且可以使南北固话运营商找到一种更快捷有效的竞争方式，带动整个电信市场全面竞争并提高整体竞争力，这也有利于降低总体经济运行成本和优化市场结构，提高产业资源的整体配置效率。

　　――加快3G牌照发放，有利于我国谋求整体经济利益的最大化

　　有人认为，3G应当首先等待所谓的杀手业务(Killer Application)。实际上移 动通信的高速发展使电信已经突破像电力、自来水一样仅仅是基本消费品的定位，而逐步发展成为一个具有潮流消费特点的领域，这给电信产业自身带来巨大影响，也使电信对经济拉动作用明显增强。可以看到，数字移 动相对模拟移 动并没有多少杀手业务，35寸彩电相对于21寸彩电也没有所谓的杀手业务，但消费潮流可以使其获得更大的市场空间，消费潮流便是最好的杀手业务。实施3G最重要的是仔细分析各种消费群体的消费特性，把电信业务开发渗透到各个细致的消费领域，及时引导消费潮流。3G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加快电信业与各行业信息化接轨的契机，使多样化的数据信息服务更多地渗透到行业应用和大众消费市场等各个领域，最终形成巨大的应用市场。

　　3G是一个提供高速率的移 动数据传输平台，而多样化的服务还需依靠大量的二次开发和大量业务平台建设。这些业务服务开发又必须依靠大量的应用和增值服务商参加，带来不少商业机会。没有真正的市场化进程，许多服务的开展无异于空中楼阁。目前3G的主体技术已经成熟，但要满足我国的网络和市场要求，还需在建设过程中进一步完善，即使当初我国GSM和CDMA系统的不少技术标准也是边建设边完善，3G服务也远不止有些人想象的那样单调，如移 动定位一项业务，便可应用于交通导航、旅游服务、物流平台、汽车防盗、刑事追踪、医疗急救、家庭安全等领域，给社会带来深远影响。在3G上，真正的市场需求并非是想象出来的，更是摸索出来的，就像当初许多人没有预料到短信会如此火爆一样，也不应用一种主观静态的眼光看待3G。

　　我国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启动3G牌照发放程序，推动电信运营商、制造商等之间进行相关的知识产权谈判，同时对相关的配套产业投资作出规划和引导，使电信运营商和设备制造商开始进行相应的战略行动。久而未决的3G政策已使整体利益受到很大的制约，而根据加入WTO的有关协议，随着国内移 动通信市场对外开放力度的加大和对政府政策的透明性要求的提高，监管者又可能在3G牌照的发放中面临新的压力。正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改变目前在3G上存在的"管制迟滞"局面，加快牌照发放，有利于解决我国电信运营和制造领域的发展和竞争矛盾，也将对整个国民经济带来巨大的利益。3G，现在该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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