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策专题摄影新闻故事之在“死亡列车”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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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4月25日 10:17 南方周末 | ||
![]() 在土匪时常出没的墨西哥南部,偷渡客必须扒货车穿越数百公里的凶险区域,这种火车,被人们称作“死亡列车”。 □索尼娅·纳扎里奥□赋格译 (11年前,恩里克的母亲撇下5岁的儿子,只身从洪都拉斯偷渡进入美国打工。恩里克 恩里克安全渡过界河后,来到边境小镇火车站附近的公墓过夜。公墓是这帮偷渡客的露天旅店。每天日出时,四处鸦雀无声,只有外表涂得红红绿绿的十字架和坟窖,和一般的乡村墓地没有两样。突然传来早班列车发动的隆隆声,墓地里便一下子冒出几十个人来,有大人有小孩,从灌木后面、木棉树下,从坟墓间钻出来,公墓里顿时充满了人气。 这些人沿着墓地小路奔跑,径直冲下斜坡。一道20英尺宽的污水河出现在他们和铁路线之间。他们踩着河中卵石跳跃过河。石头共有7块,河水呈黑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人们过了河,在岸上聚成一堆,跳着脚,抖去鞋上的水。现在,路基距离他们仅有几码远了。 这天是2000年3月26日,恩里克就在这群人中间。他在缓慢起动的货车旁疾跑,留意着脚下的状况。路基的斜面与两侧地面成45度角,上面铺满拳头般大小的石子。在碎石上跑步不容易保持平衡,于是他努力地将套着破烂网球鞋的两脚对准一根根枕木。每隔几英尺就有一根枕木,表面涂满了滑腻腻的焦油。 机车开始加速,有的时候速度达到每小时25英里。恩里克必须在火车开上墓地尽头处的那座铁路桥之前跳上车去。经验告诉他,动作要迅速,不能等到车速太快才跳。货车上靠近车轮的地方两边都有扶梯,恩里克总是选择靠前的那个。 如果跑步速度过慢,抓住扶梯后,扶梯可能会猛地把人往前拉,甚至摔个嘴啃泥,那样的话,弄不好会被车轮压断手脚,甚至丢掉性命。用偷渡者的话来讲,就是“被火车吃掉”。 他在一节灰色的漏斗车旁快跑,伸手抓住一把扶梯,聚集全身力气把自己拉上去。一条腿找到了最下面的梯格,接着,另一条腿也站稳了。他爬上去了。 站在车上放眼看去,油罐车两边吊满了人,试图寻找一席之地,或是一个落脚点。有的人没有站稳,只好跪在梯子上一格一格地往上爬,膝盖上皮开肉绽。 恩里克估计列车上有200人,这支从墓地里呼啸而出的小小的部队,每个人身上除了胆大心细的本事外,可以说一无所有。 他们的死敌,有墨西哥移民官,贪婪的当地警察,流氓帮派,还有土匪。这是一场无法命名的战争,就像一位热心的牧师所说的那样,“奇阿帕斯州是一片没有十字架的墓地,人死了都别指望有谁来为你念安魂祷告。” 然而这一切比起恩里克对妈妈的思念,又算得了什么!母亲走了11年,生活的重压常常使他分心,但每到孤独的时候,妈妈总是占据他的全部思想。记得她从美国打电话到洪都拉斯,电话里满是她关爱的声音,每次挂机前她总是要对他说,“我爱你,想你。” 恩里克在考虑应该坐哪节车厢。这一次,他得比以往多加小心。 棚车很高,扶梯比车顶低,检查人员不容易爬上来。在顶上,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平身子,躲过下面人的视线,而且高高在上,有人过来一目了然,如果真的有人爬上车来,他可以马上跳到另一节车厢逃走。 可是这种车厢也挺危险,顶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东西可抓。 车厢里面可能会好些吧。 不,要是警察、乘警、边防官把车门堵死,他就成了瓮中之鳖,关在里面会闷死的。有的偷渡客说,车厢内气温有华氏100度(近摄氏40度),要么被活活闷死,要么只有紧紧贴着门边的小透气孔。 车底下或许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在轮轴中间有块一英尺宽的铁制减震器,人可以呆在上面。不过恩里克个头太大,站不稳,况且车轮卷起的碎石也防不胜防。更糟的是,万一胳膊累了,或是一个迷糊睡了过去,立刻就会掉到车轱辘下去。 最终,恩里克选择在一辆漏斗车上安身。他牢牢抓住车框上的栅格,从他所在的14英尺高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见铁轨两边的动向,如果有人想爬上来,或是从隔壁车厢过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往下看,轮子的两端暴露在外,直径3英尺厚5英寸的金属轮子,熠熠发亮地转动着。他尽量远离车轮。 没有行李一身轻。惟一的不舒服是,有时热得实在受不了。他在空塑料瓶上套根尼龙绳,里面灌上凉水,绑在胳膊上散热。 往口袋里塞一支牙刷,这就是许多偷渡者的全部行李。也有人带一本袖珍的圣经,把他们在美国的亲人的电话号码抄在圣经的书页边角上。另外,伴随他们的往往还有行路人的保护圣徒圣克利斯朵夫像,或是具有消灾解难神力的圣胡达斯·泰迪奥。 火车在行进中时常左右摇晃,恩里克需要用双手紧握栅格。火车加速或减速时,两节紧连的车厢有时会彼此相撞,把他震得前仰后合。车轮和铁轨,车厢和车厢互相挤压撞击,轰鸣不断。有些同路人给列车起了个绰号,“铁蜈蚣”。 奇阿帕斯州的铁轨有20年没换新的了,不少枕木陷到了路基下面,尤其在雨季的时候,路基由于浸水而变得松软,周围杂草丛生,异常湿滑。 每次列车转弯都像要翻车似的。恩里克搭乘的那趟车每周只运行几次,但据奇阿帕斯州铁路部门的负责人雷诺索统计,每个月它都要发生3次左右的出轨事故。一年前,一列满载泥沙的漏斗车曾翻了个底朝天,3名偷渡者被活埋在车子底下。恩里克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有一天他乘坐的漏斗车也会遭此厄运。这是“死亡列车”kk有的偷渡客这样称呼他们的火车。 列车快速驶过一条气味污浊的褐色河流,前方出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树枝!”人们惊呼着,急忙伏身躲过。 恩里克的身子紧贴着漏斗车。为了避开树枝,他左闪右躲,同车的人们也步调一致地躲避着,忽左忽右。只要一个闪失,就有可能被树枝击中。在铁路沿线生活的玛蒂尔达·德拉罗莎回忆说,曾有个人眼睛被树枝击中,他敲开她家房门向她求助时,她看见他的脸上吊着一颗眼珠。 (恩里克第八次偷渡成功了,他的女友玛丽亚在洪都拉斯为他生下一个女儿,玛丽亚决定偷渡来美国与恩里克团聚,把孩子留在洪都拉斯。这个被玛丽亚抛在家乡的孩子,与文章开头被抛母亲在家乡的小恩里克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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