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彤

　　新浪网首家连载吕彤新作《联想喘息》一书，此书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以下为该书第五章《跟联想一起“大跃进”之联想未来：什么都想做》。

　　“新世纪、新战略、新征程”，2001年4月20日，联想新财年誓师大会在联想之歌中开幕。

　　这是几年来我所参加的联想活动中，最气势恢宏的一次，甚至超过了联想15周年的大型庆典。20多辆整齐划一的大轿车，把几千名联想员工拉到位于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大礼堂，“新世纪、新战略、新征程”的宣传彩旗，和当时遍布北京大街小巷的“新北京、新奥运”的宣传彩旗交错在一起，相映成趣。

　　在联想的历史上，4·20将作为一个划时代的时刻被记住。在这次誓师大会上，杨元庆和他的新团队从柳传志的手中接过了“联想未来”的牌匾。这又是一种充满了中国式智慧的表达方式，柳传志还是联想的董事局主席，并没有退休，但所有人都明白，他已经把联想的权柄交给了杨元庆，联想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杨元庆时代。

　　在这个标志历史的时刻，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另一个人(郭为)和联想的另一部分血脉(神州数码)。衣钵传承已见分晓，人事纷争化于无形，这时候所有人更关心的是，进入杨元庆时代，联想将会怎样？

　　在刻意被灯光凸现得有一种高耸感觉的讲台上，杨元庆给出了他的答案：联想将从一家单纯生产电脑的硬件厂商，向全方位的IT服务提供商转变；在结构调整方面，针对家庭、个人、中小企业、大行业客户4类客户群体，分别组建消费IT、手持设备、信息服务、企业IT、IT服务和部件/合同制造六大业务群组。在面向个人和家庭客户中，联想将由消费IT、手持设备、信息运营3个业务群组提供从接入端设备到信息服务的产品。在面向企业和大行业客户中则由企业IT群组和IT服务业务群组提供产品和服务。而原来生产QDI（主机板）的QDI事业部则扩充为第六个业务群组———合同/制造业务群组。在六大业务群组中，联想最新组建的无线通信事业部(手机)、掌上设备事业部(PDA)、宽带网络事业部和服务器网络事业部代表了联想最新拓展方向。而IT服务也将成为联想重点开辟的业务领域。

　　按照联想的思维方式，这些业务又被分成了“碗里的”、“锅里的”和“田里的”。

　　“碗里的”是指核心业务，是当前企业的利润支柱，联想的台式商用、台式家用、笔记本和主机板业务可划归此类。这些业务今天看来，在中国都处于上升期，在未来3—5年里也是被不断挖掘潜力的业务。

　　“锅里的”是指当前需要加大投入力度，尽快催熟的新兴业务，是企业未来二三年之后的重要利润贡献者。服务器、手持、外设等业务就是这样的新兴业务，也是2001年联想最优先要发展的业务。

　　而“田里的”是指企业为创造未来发展机会需要超前去探索的业务。服务类业务，特别是IT运营、IT服务和IT141，这些都是联想为了更远期的持续发展而需要播种和长线培育的业务。“服务助产品增值、产品助服务成长”的发展策略保证了在对这些“田地的”业务加大探索和投入的同时，促进“碗里的”和“锅里的”产品业务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这个发展策略，既能帮助企业提高投入成效，又切实地降低了风险的投入。

　　把业务分成“碗里的”、“锅里的”和“田里的”，是联想把握业务发展的精髓，意味着联想要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种下“田里的”。杨元庆宣称，联想对未来要走的路已是了然于胸，并按照这个规划定下了在不同时期的目标，即到2001财年底，实现280亿的营业额。此后，按照3年规划，实现营业额50%的递增，至2003财年，整个联想集团的营业额将达到600亿元人民币左右。按照服务、高科技和国际化来定位自己未来形象的联想，3年以后，在研发方面将实现20亿元的投入，并逐步完成从产品、功能技术向核心技术的过渡；10年以后，实现公司20%—30%的收入来自于国际市场，完成向国际化公司的转型。

　　“到2010年成为全球领先的高科技公司”，杨元庆说，这是联想未来10年的目标，联想要为中国在世界信息技术领域争得一席之地。“在考察完国际著名公司之后，我和几位副总裁曾举手立誓，‘我们一定要和联想的全体同仁一起，使联想在10年内成为全球领先的高科技公司，进入全球500强’，实现联想创业者的梦想，这将是联想人、全中国人都为之骄傲和自豪的目标。”

　　600亿元是一个什么概念？杨元庆没有加以说明，但联想人心里都很清楚，600亿元是原来柳传志等老一辈联想人估出的概念———要进入世界500强，营业额必须达到600亿元人民币以上。

　　但原来的600亿元是背在包括神州数码、联想控股在内的整个联想集团身上的，今天继承联想衣钵的原电脑公司也同时接过了600亿元的重担。

　　600亿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过去联想引以自豪的电脑成为了小儿科；意味着占据中国电子100强的龙头企业将拖动着它庞大的身躯，完成每年50%以上的增长；意味着联想必须在3年内找到不止一项新业务，并且能够迅速形成大规模盈利……一位资深IT人士听了杨元庆的讲话后惊得目瞪口呆：联想把IT领域几乎所有热门的盈利行业，都干了。

　　什么都干，全面出击，意味着联想一个业务群组、一个事业部，将向整个行业挑战，联想能做到吗？联想的资金、技术、人才，能够支撑得了吗？

　　也许若干年后，人们会发现，500强的梦想几乎成了中国优秀企业的滑铁卢。长虹、康佳、海尔、华为、TCL，几乎中国所有的优秀企业，无一例外地都在新世纪开始的时候，把进入世界500强锁定为自己的头等目标，却先后有许多企业因此陷入“大跃进”式的盲动中，人员、规模、投资迅速膨胀，与这些膨胀伴生的是效率降低，创业精神减退，从此进入万劫不复的“大企业病”的灾难中。当年柳传志曾经算过一笔账，600亿元人民币营业额，相当于中国一个中等省份的年GDP，中国的经济规模，能支持这样的企业吗？能支持几个？但即便如此，拿到世界上比，也还只是一个中等偏上的规模。

　　4·20大会，柳传志小心翼翼地退到了灯影里，在短短几分钟的讲演中，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有记者要我描述联想从当初的小平房成长为国内外知名的大企业的感受时，我告诉他，20年后，再回首审视联想的感觉，就如同我现在的感受。因为联想有杨元庆和一支优秀的管理队伍……”

　　【联想档案】联想股权内幕大曝光

　　本月早些时候，北京一家媒体首先披露了四通集团进行资产重组的内幕。联想的股份制改造进展如何？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IT行业的领头羊、中国最具实力的高科技企业联想总裁柳传志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刚刚从香港“推销”股票回来的柳传志，由于联想股票在香港的卓越表现和成功配股，显得兴致勃勃。他对接近联想的几位记者表示，这件事情一直在做，由于现在的大环境和中国科学院的积极推进，完成联想的股份制改造应该会比较顺利。

　　画在墙上的烙饼掉了下来

　　柳传志透露，联想此次的所谓股份制改造，只不过是对1994年联想分红权的实现和完善。也就是说，现在操作的东西，1994年就已经完成文本了。

　　1994年，经过联想与中国科学院一年多的磋商，中国科学院同意对联想股份进行划分，中国科学院代表国家占有65％的股权，联想职工占有其余35％的股权。

　　众所周知，联想是中国科学院计算所投资20万元创立的，由柳传志等11人，在当时情况下，顶着非常大的压力和风险，千辛万苦使其发展壮大起来。到1994年底，联想资产已经达到5*9郾5亿元(去年更达到61亿元，销售收入176亿元，位居中国电子100强之首)。虽然联想仍然属于国有性质，但其中毋庸置疑地融进了联想职工的巨大智慧、贡献和牺牲。

　　柳传志解释说，当初之所以只是分红权，而不是股权，是因为政策的限制，国有资产的股权属于国资局，不属于中国科学院，所以只弄了一个分红权。就这样，在中国科学院系统也算是特例处理。

　　5年前，联想人获得这35％分红权的时候，职工们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响，因为一切都是虚的，其他企业年底也要分红发奖金。柳传志却高兴得不得了，作为总裁的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画在纸上贴在墙上的一张烙饼，大家只当是个玩笑，等烙饼真正热腾腾地掉下来的时候，许多人才醒过来闷了。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虽然具有奉献精神的老一代联想人，当时并没有完全弄明白分红权和股权之间是怎么回事，但当时，柳传志说：“它可给联想解决了大问题。”

　　联想“老人”一般都把联想的发展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创业阶段，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到几十个人到上百人，联想人卖过彩电摆过小摊，后来终于找到了“贸工技”的道路，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卖计算机、维修、配套、服务，攒下钱开发联想汉卡，终于使联想站住了脚，成为中关村一个有影响的大公司。

　　但是到了1993、1994年前后，联想开始出现危机。现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特别是IT领域的发展速度，使一部分老员工感到力不从心，联想管理层老化日益严重，成为公司腾飞的桎梏。

　　柳传志在那个时候常常为此苦恼，但具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许多美德同时也具有相应弱点的他，一直苦苦地为跟随自己创业多年的老同事寻找归宿。分红权的实现，为柳传志解开了这道难题，使杨元庆(联想电脑公司总经理)、郭为(联想科技发展公司总经理)两位30岁的少帅脱颖而出。在联想，杨元庆和郭为是高级副总裁，掌管着联想10多亿元资产的运作；但他们的分红权(也就是今天的股权)，可能不如已经退休的一个普通创业者，甚至不如现在还在岗但比他们职级低很多的人。

　　创业者有权利获得财富，也有权分享今天的果实；后来人必须努力耕耘，那么明天他们才会有收获。

　　创业者获得财富

　　此次联想员工持股计划，是分掉联想集团的35％股份。按照早在1994年就已经定案的设计，第一部分是创业员工(一共15人)将获得其中的35％，这些人主要是1984、1985年创业时的骨干；第二部分是核心员工，约160人，主要是1988年以前的老员工；第三部分是未来的骨干员工，就是一直到现在的联想员工。

　　按照联想的架构，联想股份的真正利益，来自联想控股属下的香港联想上市公司。而按照香港联交所的有关规定，上市公司有10％的股份可以留给职工，但发给职工的不是股票，而是认股权。董事会确定某一时间的平均价(通常是实际股市连续5天的平均价格)，发给职工(通常公司不是一年全部授予，而是每年20％，5年内完成)，职工可以在今后的10年内任何一个时间内把它变成真正的股票。认股权必须以当时董事会确定的价格(最高可以打8折)赎买，所以，职工要想获得实际的利益，必须期待本公司的股票攀高，否则攥在手里的认股权，形同废纸。

　　职工被绑上了企业的战车，只有企业好，自己才会好。1994年联想股票香港上市时，每股只有1．33港元，现在涨到7—8港元，增长5倍左右，持有的认股权，可能成为收入最主要的部分。只有这时候，能者上庸者下，才有真正的动力。职工才更加关心公司、关心公司的投资、关心公司的股票，从今年起，联想内部的杂志每期都有香港股市和联想股票的消息。

　　年轻人在这次分配股份中只得到了很少的部分，联想最高决策层6人中，有3人属于第一种人，有一人属于第二种人，两位少帅都属于第三种人，但那本来也不是他们创造的。他们有未来，有大把的机会，现在和将来联想创造的财富，属于他们，他们将在未来几年的分配中获得自己的股份。

　　据说去年年底，联想在香港举行年会，请去了许多当年创业的老员工。一位高级副总裁把股份化的信息提前透露给他们，一位已经退休了的老员工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站在股票机前非要摹拟操作一回不成，他说：“我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柳传志死攥联想的股票

　　在1955年授衔的时候，据说许多出生入死的老将军都掉了眼泪，毛主席为此还戏诗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授勋时。”联想筹划股份制，许多人议论纷纷，有人也提到了这首诗。

　　但联想的股份化最终没有弄出风波。一方面当初饼就已经挂在墙上了，如今谁也不好反悔，另一方面，是联想的领导层没有人出于私利。按照柳传志自己当初的设计，15个人分35％的股权，自己只拿系数的2倍，常务副总裁李勤拿1．5倍，后来到了中国科学院，这个系数才被增加到了3和2，其他人平分。此次把分红变成了分股，参与设计的杨、郭两位高级副总裁也没有从中谋利。后来人如何分配，由创业员工决定，保证了客观公正性，因为在理论上，所有后来人都是在分创业者的钱。

　　那么，柳传志个人到底有多少股，一个把20万元变成了百亿元市值的人，获得了多少财富？对外一贯低调的柳传志打了个马虎眼：自己也算不清楚。

　　其实，股份化带来的必然是个人财产的公开化，有兴趣的读者只要留心一下联想的业报，然后把联想的市值×35％×35％×60．8％×15％，得出的应该就是柳总的个人财富。

　　柳传志说，自己真正得意的不是这个。当年香港联想长期亏损，他下决心整顿香港联想业务，买了大量的股票，还号召自己的家人都买。“由于亏损，当时联想股票非常不好，我号召家里人买股票，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压力，破釜沉舟。没想到，当初受我骗的老父亲和亲戚们，现在都发了大财。”

　　说到这里，柳传志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这时候，你才感觉到他是个商人。据香港联想的人讲，柳总不仅生意精，自己家里那点“小生意”也非常精。他老早就把自己的存款全买了联想股票，联想股票涨起来以后，许多人都逢高出货，只有柳总还死死攥着。死攥自己股票的总经理是可以信任的，可惜香港红筹股中，这样的总裁太少了。

　　国有民营是成功的模式吗

　　“为什么是35％，而不是25％或是45％呢？”

　　柳传志略作沉吟，好像没有想起来。“当初为什么这么定？也没有为什么，主要是怕定多了，跟中国科学院谈不下来。但依我们的真实想法，应该50％以上才好。”

　　柳传志列举了自己的理由，他认为自己绝不算贪心。大股东投资20万元，不能否认，所以是国有资产；但联想主要是靠自我滚动发展起来的，这和那些国家投资几亿元、几十亿元厂房设备的传统意义上的国有企业是不一样的。因为联想在发展的绝大多数时期，并没有按劳分配，而是在低工资低福利的条件下，把绝大多数收入都投入再生产了。

　　近年来，柳传志曾经在多个场合鼓吹国有民营，如今顺利实现职工持股，等于是通过法律，把国有民营固定化了。

　　柳传志认为，联想最大的成功，就是坚持国有民营，所有者不干涉经营者。联想从创立之日起，就坚持四自原则(自筹资金、自由组合、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而能够在实践中得以实现，是因为有一个好婆婆———中国科学院。中国科学院从来没有干预过联想的预算、决算和人事，否则，任何一方面的掣肘，都不可能有今天联想的成功。“中国科学院很了不起，不仅是她大度，还因为她始终知道自己的目标，比如分红权，就是目标达不到的妥协，条件成熟迅速实现自己的目标。”

　　近年，当初和柳传志一起驰骋商场的许多知名企业家纷纷落马，柳传志曾经对助手谈起过59岁现象，他认为这些人固然不能贪污，但国家的制度也不能说没有责任，把那么大的国有资产交给一个人，只让他挣1000元的“工资”，这是国家的不负责任。他也不认同一些科学家在实验室里评出的科技进步奖，他认为，不能盈利的固定资产、科技成果都一文不值。在这个意义上说，他希望那些靠自己滚动发展起来的国有企业，能够突破35％，甚至国家可以持有优先股。优先股是国际上流行的一个概念，就是大股东优先获得分红，但不参与企业经营决策，不拥有否决权，就像中国科学院一样，从来没有对联想动用过否决权。

　　(摘编自《中国青年报》1999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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