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百年的煤田地火，每年要烧掉10亿元人民币。地火不仅大量吞噬能源，而且还造成环境污染———

　　本报记者 王慧敏

　　熊熊地火，每年烧掉10个亿

　　经过半天的颠簸，车终于驶进了硫磺沟煤田火区。眼前的景象让人恍若置身吴承恩笔下的火焰山：蓝幽幽的火苗自地底下呼呼窜出，漫山遍野烟气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离火区还有几百米就觉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已经是余火了，地表温度不会超过70摄氏度。4年前我们刚进火区时，地表温度达二三百摄氏度呢。”陪同记者采访的硫磺沟煤田火区项目技术负责人苗圃工程师告诉记者。

　　硫磺沟煤田火区距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市42公里。它是目前我国最大的煤田火区。据当地史志记载，光绪年间这里就是“裂隙纵横，浓烟弥漫，岩隙间火焰呼呼，经年不绝”。那么，屈指算来，这场地下大火烧了该有100来年了。

　　煤在地下怎么就会燃了起来呢？苗工程师这样解释：煤田火灾与地质活动及人的活动有关。天山是地质活动较为剧烈的地区，埋在地层中的水平煤层经过多次地质运动，大多变为倾斜煤层，流水冲刷和风蚀使煤层露头(或是人为开采使煤层露头)，暴露出的煤层与空气接触，产生氧化作用，积热增温，就会引发煤层自燃，最终酿成煤田火灾。

　　新疆是我国煤炭资源的富集区之一，也是煤田火灾发生的重点省区。北至阿勒泰草原，南到帕米尔高原都有煤田火灾发生。专家们从第四系黄土中发现的烧变岩碎片和冰川堆积物中存在的巨大烧结岩推断，新疆一些煤田早在几十万年前就已起火燃烧。经过多年的治理，目前，天山南北两侧仍然分布着35处煤田火区，面积达826万平方米，每年有1003万吨煤炭资源化为灰烬。每年因煤田火灾造成的直接损失高达10亿元人民币。

　　地火不仅大量吞噬能源，而且还污染环境。拿硫磺沟煤田火区来说，每年燃烧损失的煤炭总量在176万吨，已烧毁草场220万平方米，周围居民被迫迁走。由于火区位于乌鲁木齐主导风向的上风口，成为乌鲁木齐的三大污染源之一。据了解，火区每年向天空“输送”10.8万吨有毒有害气体。硫磺沟，正是因为地下煤层燃烧产生的硫磺气味而得名。同时，还污染了乌鲁木齐周边一些地区尤其是头屯河流域的水质，使居住在头屯河流域附近的八钢、昌吉市居民深受其害。煤田火灾燃烧后产生的残留物流入头屯河后，河道中泥沙增多，致使头屯河水库濒临报废。

　　五道“符咒”降“火妖”

　　火在地下燃烧，用什么方法来扑灭呢？

　　为了弄清作业流程，记者随着苗圃工程师钻进了火区。远处的山坡上，几台推土机正在剥离土层。苗工程师说：“剥离土层是第一道工序。扑灭地火共有5道工序：先由推土机把火区作业面推平，然后用水管往火区注水。待温度降到70摄氏度左右后，开始用钻机往地下火源上钻孔。紧接着，往钻孔里灌黄土泥浆，用泥浆把地下裂隙堵住，隔绝火源和空气的接触。最后一道工序是在地表上覆盖一层厚厚的黄土，以彻底使煤层脱离氧气。”

　　“煤在地下烧久了，会不会形成空腔？如果推土机在空腔上作业时，会不会陷进去呢？”我问。

　　“完全有这种可能。”苗工程师带我攀上附近的一座山坡，眼前豁然一个大坑，坑底冒着浓烟，火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苗工程师说，“不久前，我们在这里作业，中午大家回去吃饭时，推土机就停在坡上。一个老师傅看这里的地层有些异样，把推土机挪了挪。下午大家上班时看到，方才停推土机的地方整个塌了下去。如果在作业时掉下去，那可就真是葬身火海了！”

　　苗工程师顿了顿说：“不过，经过多年的探索，大家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及时避开祸患。”说这些话时，苗工程师轻描淡写，而我却吓得连连咋舌。

　　“在火区工作，每一道工序都蕴涵着危险。你敢不敢到火区中央走走？”苗工程师激我。

　　我跟在苗工程师后面亦步亦趋来到火区中央。越往火区中央走，气温越高，人如同被丢进了蒸笼。不一会儿，衬衫、裤子就全湿透了。汗水顺着裤管滴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脚底板似乎被烧穿了，灼热钻心难受。最要命的是呛鼻的硫磺味，只要稍一用劲呼吸，就会呛得涕泪俱下。

　　几个工人正端着水龙头往火上浇。水浇在火上，腾地窜起个硕大的火球，炉灰样的粉尘漫天飞舞。每个工人身上的衣服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孔也都烤得如同红脸关公一般。他们一边干活，还一边互相打趣。在他们休息的间歇，记者同他们聊了起来。推土机手伊克拉木告诉记者：“现在情况好多了。前一段时间，进火区得背氧气瓶，否则喘不过气来。推土机链轨上的黄油一会儿就被烤干。推土机干上一个小时，就得开出火区降降温。”钻机机长刘新友很幽默，说：“这里可是个减肥的好地方。再胖的人在这里干上一个礼拜，保管苗条。”

　　走出火区，记者发现鞋子已被汗水渗透了，脱下一倒，往下流水。反过来看看鞋底，旅游鞋的胶纹被烧得粘在了一起。

　　7月底百年地火将扑灭

　　回到营地，新疆煤田灭火工程处副处长齐德香告诉记者，灭火工程处对硫磺沟火区的治理是从2000年开始的。截至目前，硫磺沟煤田火区18处子火区已有14处被扑灭，其中12处已完全达到国家《煤田灭火规范》的熄灭标准。剩余4处子火区的灭火主要工序已完成，到7月底这4处也将被扑灭，比原定规划提前了半年时间。

　　“地火扑灭的主要标准是什么？”记者问。

　　“测孔里面的温度不能超过70摄氏度；地表不能有水蒸气、煤焦油等着火痕迹。”

　　“扑灭后还会复燃吗？”记者追着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会。从我们已经扑灭的地火看，还没有发现复燃现象。”

　　“地火区的煤炭一遇空气就会自燃。那么，是不是说，以后这里的煤炭就不能再开采了？”

　　“不，”齐副处长很肯定地说，“只要合理有序地开采，不会酿成事端。不过，地火扑灭后，至少要等10年后方能开采。地温的下降是个缓慢的过程，从达标的70摄氏度降到可开采的一二十摄氏度，至少要用10年时间。”

　　齐副处长说：“现在，地火复燃的最大祸根是乱开小煤窑。如果还没等地温降下来就盲目开采，那就很容易死灰复燃。乱开小煤窑，还会酿成新的地火。”他恳请记者向社会呼吁：“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请关掉小煤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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