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刘以训1999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生殖生物学家，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

　　编剧：马婷婷

　　摄影：路翔

　　出品：北京青年报

　　第一幕：

　　不育症罪魁原是棉花籽

　　时间：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

　　地点：湖北、河北和河南省某些地区

　　文化大革命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湖北、河北、河南三省的某些地区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种“烧热病”，并把求救信号传到了中央：该地区身患不育症的成年男子已经超过50%，具体诱发因素不明，望中央火速调查。“求救信”传来不久，一支由生物工作者、化学工作者、医学工作者等共同组成的浩浩荡荡的调查小组便火速奔赴了这个县，中国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薛社普院士便在其中。

　　在这一次的实地工作中，中国的科研工作者显然没有空手而归。回到北京后，薛院士们迅速展开了研究，一种从棉籽中分离提出的酚类物质——棉酚的抗生育作用被发现了。在那个地区，人们以棉花种植为生，食用油也是从棉籽中提取的棉籽油，虽然之前棉酚作为棉籽的毒性成分研究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可是它的抗生育作用却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的。正是这种黄色的棉酚封闭了精子的发生，使这些成年男子精液的精虫数几近于零。即使他们食用的是经过加工后的熟棉籽油，其不育的比例也仍然占一半以上。他们的研究成果引起了美国人口委员会和世界卫生组织的高度重视，在他们和卫生部的支持下组织全国许多协作组进行了研究，临床人数超过1万人。1979年，薛院士的研究组在中华医学杂志上用中英文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正式宣布棉酚可以作为男性口服避孕药。毫不夸张地说，棉酚的出现给当时从事男性避孕药研究的人们带来了一线曙光。

　　第二幕：

　　高效避孕的同时发现副作用

　　时间：20世纪后期

　　地点：武汉市

　　在发现了棉酚的抗生育作用后，我国的科研工作者迅速展开了研究，经过大量动物试验和上万名受试者的临床观察后证实：棉酚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唯一的高效抗生精药物，受到受试者的欢迎。但是，就在发现棉酚的抗生育功能后不久，它的另一个作用——导致低血钾也被发现了。在这些受试者之中，他们血液里面的钾离子密度降低，生命上的危险系数加大。就在这数万例临床验证中，最终有2人出现了死亡，虽然没有严格地鉴定出是否死于低血钾，但是毕竟人命关天。1986年，在武汉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国家决定不再支持棉酚的研究，世界卫生组织也停止了资助，从此，我国在没有进行任何分析的情况下便停止了这个课题的研究。2001年，刘以训院士在深圳召开的一次专家会议上呼吁重新进行棉酚的研究，引来了企业家的关注，最终一位有识之士慷慨解囊，愿意提供500万元人民币的资助款。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正在进行的棉酚研究与长效睾酮结合了起来，试图发展一种复合的避孕药，以达到更好的避孕目的。

　　第三幕：

　　超过一万名小伙

　　子接受避孕实验

　　时间：2002年

　　地点：中国科学院动物所计划生育生殖分子学国家重点实验室

　　在刘以训院士的实验室里，他们正在试图从两条途径进行男性避孕的研究，一方面是寻找可以调节精子发生和成熟并起决定性作用的关键分子，并以此为靶分子发展成一种可被接受的男性避孕的方法；另一方面就是建立精子发生功能模型，借助人类基因组的成果，克隆抑制精子发生的相关基因。

　　模型1：给大鼠或者猴子注射长效睾酮，封闭精子发生。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允许做这样临床前的实验，我国目前已有万人以上的年轻人接受了这样的实验。他们在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时间内注射一次长效睾酮，持续3个月之后就可以完全封闭精子的发生，之后可以通过再注射来延长避孕时间，等到将来想生育的时候只要停止注射即可恢复精子发生和生育能力。“但因为它是一种激素，所以这种方法仍有一定的副作用。大量的长效睾酮注入可以增加体能，为防止运动员偷用，因此在购买长效睾酮时需要出具证明，目前只在浙江有厂家生产。”刘以训院士这样介绍。

　　第四幕：

　　高温会封闭精子的发生

　　模型2：克隆特异的基因，同样以大鼠和猴子为动物模型。精子的发生有一个特点，它在睾丸里的发生过程中要进行一系列的减数分裂，在分裂的某一个过程很可能是由单基因或者是少数几个基因控制的，这个基因在体内其它任何地方都没有，如果我们能以这个基因为靶子封闭减数分裂的某个过程，整个精子的发生将被终止，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刘院士的实验室里已经建立了两种动物模型，一个用长效睾酮处理，一个将睾丸局部加温，我们现在正在一步一步地差选特异基因，希望能找出那个最关键的。

　　刘院士说，有些小孩的睾丸一直到成年都不能落到正常的阴囊里去，这种男子成年后往往会患上不育症，而某些西方青年人喜欢穿紧身牛仔裤，这部分人不育的比例也很大，这表明较高的温度也可以封闭精子的发生。经过他们的科研发现，注射长效睾酮或是把睾丸放进腹腔里面增加温度，都可通过细胞凋亡来封闭精子的发生，这是细胞正常的生理性的死亡，而不是坏死。这两个模型为克隆精子发生的特异基因提供了另外一条思路——寻找那些控制精细胞凋亡的基因。到目前为止，这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已经克隆出一些基因片段，拿到了一个基因的全程，接下来要做的将是筛选更多的更特异的影响精子发生的基因，将其作为靶子发展为男性避孕药。

　　第五幕：

　　人们有权知晓避孕药的副作用

　　时间：2002年4月27日

　　地点：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刘以训院士办公室

　　刘以训：无论是男性避孕药也好，女性避孕药也好，我所期望研制出来的是一种人们服用方便、无毒无害，服用了以后没有任何思想负担的避孕药，就像现在人们补充维生素一样。我们国家到现在已经有了《计划生育法》，以法的形式规范计划生育。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我们不能以“法”为由来约束人们的权利，这就需要做到“以人为本，知情选择”。在我看来，现有的避孕方法如男性绝育、女性绝育和女性宫内节育器，这些方式的科技含量都不高，而这些方法的应用也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真的要尊重人们知情选择的权利的话，人们是不会选择的——目前避孕药基本都是性甾体激素，这些激素药物多通过药物的负反馈，通过血液循环经过大脑，通过垂体抑制促性腺激素的分泌，从而达到抑制排卵或子宫内膜的周期性变化，最终达到抗生育的目的。可想而知，这样的负反馈经过全身性的途径是有副作用的，过去甚至认为载体激素长期应用可以引起癌症，这个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排除了，但是其副作用是肯定存在的。我们应该发展非甾体激素类无毒无害的避孕药来满足人们的需求，让人们有更大的知情选择的余地，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在这个时候，国家一定要重视生殖医学的研究，加大对其基础研究的投入，这样才能发展出新的为广大青年男女所能接受的避孕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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