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酪之争

　　最近，接连发生的数起跨国知识产权纠纷，引起国内法律界和出版界的广泛注意，而在此之前，关于出版界的跨国知识产权之争还极少见。从5月份至今，英国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就“彼得兔”的商标权问题进行了反复较量。这是法院受理的国内首例请求确认不侵犯商标权的案件。6月27日，获得美国著名作家斯宾塞·约翰逊(Spe

ncer Johnson)的作品《给你自己一分钟》独家使用权的南海出版公司，在《中国图书商报》上发表声明，向侵犯斯宾塞·约翰逊《给你自己一分钟》权益的单位下战书。斯宾塞·约翰逊是著名的畅销书《谁动了我的奶酪》的作者。

　　这一切都告诉我们，随着加入WTO，出版界的跨国知识产权纠纷将日益普遍，而我们也必须更加熟悉相关的游戏规则，加快和国际的接轨。

　　案例一

　　“彼得兔”登陆中国惹风波

　　事件起源

　　“彼得兔”是英国著名女作家毕翠克丝·波特创作的一个经典动物形象。自上个世纪初出版以来，《彼得兔的故事》和她其后创作的其他20个动物故事一起，几乎被翻译成所有的语种，销售量以千万计。让全世界读者着迷的除了其文字，还有作者手绘的插图。波特于1943年去世，根据中国《著作权法》，其创作的以“彼得兔”为代表的系列童话故事，应当自1994年1月1日起进入公有领域。

　　2003年，张润芳女士选择已进入公共领域的波特女士的19篇作品翻译成中文本，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签订了《图书出版合同》，社科出版社出版了该系列作品的中英文对照本图书共四册并使用了波特女士创作的全部插图。社科出版社在该系列书的封面、书脊上使用了“彼得兔系列”，在封面、书脊及书内的页码处使用了一幅彼得兔绘图。该系列图书出版后一个月，英国的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向此书的经销商发函并向中国工商部门投诉，认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在使用“彼得兔系列”字样和“彼得兔”的部分插图时，侵犯了他们的注册商标。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是第一家获得波特女士许可出版其童话故事的出版商。据了解，费德里克·沃恩公司在1993年，即这套图书在中国的版权即将过期时，在中国将“彼得兔”3字及书中波特的大量手绘插图都注册成了商标，其中包括在“图书”类别上。

　　在此情况下，社科出版社如继续发行该系列书，不仅需要向各经销商做大量说明工作，而且会让各经销商面临被指控侵权的危险，社科出版社不得不被迫中止销售。鉴于此，合川律师事务所受社科出版社委托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确认其产品不构成商标侵权。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于2003年6月10日受理。这是法院受理的国内首例请求确认不侵犯商标权的案件。据了解，目前要把一些诉讼送到英国，需要一个送达，这有一个过程。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在国内没有专门的机构，只有他们的商标事务的代理机构。

　　进展情况

　　代理此案的合川律师事务所倪晓红律师认为，本案中的这种使用，是在原作品范围内去使用，并不是把它当成商标来用。商标的作用是把自己的产品和别人的产品区分开来，是为了标识商品的来源。现在这个“彼得兔”系列丛书从标题到插图都是为了描述书的内容。拿一个进入公共领域的作品名称、角色名称或者插图去注册，注册本身并不违背《商标法》的规定，但如果只要使用原作品就构成侵权的话，那么以后使用作品的人就会经常处于一种潜在的法律威胁，会阻碍作品的正常传播。

　　“我们正在沟通，寻求通过协商来解决问题。”倪晓红在记者发稿前通知事态的最新发展。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在中国的商标事务的代理公司告诉记者，目前不太好说，因为客户的关系，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希望这么快在媒体上传播。

　　中文版“彼得兔系列”策划人沈浩波说：“英国的这家公司通过商标注册的方法来进行版权垄断，我觉得这种方式是一种不怎么好的行为。而且现在西方正在掀起一个知识产权革命，这种垄断行为正在激起越来越多的反抗。现在这个事情出来以后，西方一些媒体，美联社、路透社都来采访，国外的知识产权界也在讨论发生在中国的这个事情，可能会对整个西方知识产权产生一种震动，所以都在观望这个事件的进程。”

　　福建君立律师事务所王彬瑜律师介绍，该案涉及公共版权作品的使用与商标专有权保护冲突等新问题，就这个冲突，我们的法律是个盲区，并没有哪一个部门法对此作出相应的规定，尚无具体的法律可以直接适用。他认为，因为费德里克·沃恩有限公司是在“彼得兔”及绘图还在著作权保护期间内申请的，沃恩公司的注册也侵犯了毕翠克丝·波特的著作权。沃恩公司已经侵权在先，“彼得兔”及绘图的著作权人的继承人或是其他人都可以向商标局申请撤销这个商标，当然也包括出版社在内。从而出版社就可以达到不用“请求确认不侵权之诉”而又达到不侵权的效果。出版社若提出“请求确认不侵权之诉”，势必就已经以承认沃恩公司的商标权为前提，在这种前提下，恐难成行。

　　案例二

　　谁动了《给你自己一分钟》的奶酪？

　　事件起源

　　根据南海出版公司介绍，去年四月份，他们发现市场上有一本延边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名为《一分钟的你自己》的书在进行销售，而且市场还很不错，许多大书店都将该书与《谁动了我的奶酪》一起放在显眼位置销售。封面上的英文书名为“One Minute Yourˉself”，与取得斯宾塞授权的One Minˉute for Yourself只有一个字的区别，但“《谁动了我的奶酪》作者又一力作”以及斯宾塞·约翰逊的名字都在封面上写得很确实。之后，同一家出版社又出了《一分钟的你自己Ⅱ》。于是他们就向版权公司询问斯宾塞是否写过这两本书，斯宾塞本人答复没写过这本书，只写了《给你自己一分钟》(One Minute for Yourself)。

　　南海出版公司将《一分钟的你自己》与斯宾塞的原著作对比，惊讶地发现里面的内容完全是一锅大杂烩，其中有怎么加强记忆、如何调节情绪、如何与人沟通，甚至有如何选择配偶等等，且主角仍是那两只在奶酪中大出风头的老鼠。而原著中的是一位诚实的年轻商人和一位懂得“给你自己一分钟”的老人————“叔叔”的故事。在获得斯宾塞的作品《给你自己一分钟》独家中文代理后，斯宾塞又委托南海出版公司在中国内地处理侵权案件。南海出版公司与曾打过《马桥词典》官司的琚存旭律师一拍即合。

　　进展情况

　　南海出版公司于6月27日的《中国图书商报》上发表声明，中文版《给你自己一分钟》(One Minute for Yourself)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并由新华书店总店北京发行所代理总发行。已有或正在经销侵犯斯宾塞·约翰逊)《给你自己一分钟》(One Minˉute for Yourself)权益的单位，应立即停止其侵权行为。对任何继续经销侵权图书的单位，南海出版公司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南海出版公司认为，声明的作用：第一，提醒读者市场上存在着假冒斯宾塞的“一分钟”作品；第二，侵权出版单位应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南海出版公司将追究其法律责任；第三，希望经销商们停止经营这些侵权图书。他们表示，下周还要在《中国图书商报》上做一份针对经销商的声明，因为只有经营渠道行动起来抵制不法出版物进店堂，才能真正保护著作权人及出版单位的合法利益。南海出版公司希望图书市场也能像其他的商业领域一样，“百城万店无假货”，书店能联合起来抵制不法出版物。西单图书大厦、北京发行所等一些大型书店能在看到声明的第一时间就自查存货，坚决不让侵权图书上架就是对合法出版单位莫大的支持。他们呼吁，读者作为消费者也应擦亮眼睛，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

　　延边人民出版社总编办主任开始表示，让南海出版公司自己来跟他们联系，不需要记者介入出版社之间的事务。他认为，《一分钟的你自己》出在南海出版公司获得斯宾塞·约翰逊的作品《给你自己一分钟》独家中文代理并且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前，因此不受相关约束，“现在再出这样的书就是侵权了。”他承认，《一分钟的你自己》及《一分钟的你自己Ⅱ》在内容上与《给你自己一分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借用《谁动了我的奶酪》的影响力来达到宣传的目的。而南海出版公司表示，不会直接与延边人民出版社联系，“要联系也是律师与他们联系。”

　　琚存旭律师表示：“对于这个案件，我有信心把它处理好，比较彻底地保护出版公司的合法权益。”他认为，比较这两本书，除了封面有一点相同之处以外，侵权作品内容上和被侵权作品是存在很大差异的。它显然是没有获得斯宾塞先生的授权就出版，也没有获得斯宾塞先生的授权就运用他的各种成就。

　　对于事态目前的进展程度，琚存旭说：“我们基本上已经取得达到立案标准或者取得案件胜出所必须具备的事实、证据。另一个方面，具体对哪些涉及侵权的人或者单位追究责任，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态度。我们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个严正声明，声明出来后，很快就有书店积极配合，把这些侵权图书从书架上撤下来了。我们还要看有哪些单位还执迷不悟，或者是明知故犯。我们打官司本身不是目的，目的是整顿市场。”

　　□专家呼吁

　　直面跨国知识产权纠纷

　　这些出版界跨国知识产权纠纷对我们的传统的司法模式提出了一些疑问。我国传统的诉讼制度是，当权利人受到侵害时可以选择适当途径制止侵权；作为市场竞争策略，权利人还经常通过向对方或对方的经销商发律师函或警告信的方式，阻止对方的商品进入市场。相比之下，鲜有法律条文规定对被控侵权方的法律救济。即使权利人滥用权利，被控侵权方一般也是等到权利人起诉后，才能提起反诉，要求权利人对滥用权利给其造成的损失予以赔偿。而在“彼得兔”一案中，如按以往的惯常做法，只能等待沃恩向法院起诉或工商机关做出决定，再进行抗辩，不仅在抗辩程序上将增加时间及资金成本，而且既便最终赢得法律上的胜利，也很可能已失去了市场。这些都引起法律界的争鸣与思考。

　　跨国知识产权纠纷如此集中地发生，引起了国内相关各界的密切关注。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这是中国走向世界的必经之路，我们必须加快和国际的接轨。据悉，跨国案件还是存在一定难度，如对相关法律的不同理解、操作的时间过长等等。

　　王彬榆律师认为，直面跨国知识产权纠纷，首先就要了解国际共同的规则，这是一个前提。了解了规则，我们才能有一个行为的基本准则。国际上关于知识产权的规则包括但不仅限于《trips协议》、《马德里公约》、《伯尔尼公约》、《国际版权公约》等十五个。了解了规则就要应用它，他觉得目前我国知识产权领域就规则的应用方面存在以下几个问题：第一，向国外申请知识产权的少，竞争力弱，市场占有率低；第二，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薄弱，申请注册意识不强；第三，在新技术领域申请知道知识产权的少。

　　“客观地来看待我国跨国官司增多的情况，我觉得是个积极的现象。”琚存旭律师乐观地说，“这说明作者对自己的作品合法保护的意识很强，也反映出他们对中国的法律还是比较相信的，对我国司法体制寄予了一定的希望。”他还认为，我们国家在保护知识产权特别是著作权方面的立法还是比较完备的，虽然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这很正常。

　　□链接

　　跨国域名案　

　　————我国加入WTO后首起知识产权纠纷

　　2001年10月5日，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和澳大利亚Orica公司，就www.chemnet.com域名所有权发生跨国知识产权争端。这是我国加入WTO后第一起知识产权纠纷案。

　　全世界的人要在网上搜索化工信息，最易进入的域名就是www.chemnet.com。“chemnet”是由英文chemical(化工)network(网络)简称而来，公认有直观的“化工网”的意思。自从www.chemnet.com诞生的第一天开始，就出现在世界各大搜索引擎的显著位置并纷纷被与化工有关的企业、图书馆、大学系部链接到首页，也就自然成为众多网络公司的“抢手货”。

　　根据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企业名称登记管理实施办法》的规定，在我国，企业名称应当使用符合国家规范的汉字，不得使用外国文字、汉语拼音字母、阿拉伯数字。但在国际上，企业进行域名注册时，却必须提供公司的英文名称。而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向ICANN注册域名时用的公司的英文名称是“Hangzhou Hi2000 Info Tech Co.，Ltd.”，但这个名称在中国的工商局里是查不到的，因此Orica公司宣称“Hangzhou Hi2000 Info Tech Co.，Ltd.”这个公司不存在，并以域名的拥有者没有相关的经营实体为由向WIPO提出指控。

　　由此，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遇到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难题：必须证明Hangzhou Hi2000 Info Tech Co.，Ltd.就是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在这个问题上，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无法提供具有充分说服力的国内法律依据。经过多方协调，最终由杭州市工商局出具了杭州世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一直在使用“Hangzhou Hi2000 Info Tech Co.，Ltd.”这个英文名称的证明。

　　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正式通过电子邮件等方式告知中方，澳大利亚化工企业集团Orica公司提起的有关WWW.chemnet.com(化工网)域名所有权的诉讼案，因澳大利亚公司在裁决前数小时提出撤诉，此域名归杭州中化网络公司所有。WIPO同时通知域名注册商停止对该域名的冻结，“予以释放”。至此，传奇域名WWW.chemnet.com正式落户中国。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黄兆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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