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也成为战争主角__科技时代

当记者也成为战争主角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4月15日 13:29 北京日报

　　伊拉克战争被称为“人类历史上第一场规模最大的被直播的战争”，与此同时，新闻记者在伊拉克战场也遭遇到前所未有的伤亡。在那个巨大的“直播现场”，本该是从幕后报道新闻的记者们，多次充当了新闻事件的主角。

　　从战地报道受到的诸多限制，到多名随军记者被驱逐，从知名的战地记者被临阵解雇，到记者驻地成为袭击目标……一连串以记者为主角的事件，足以让对于西方式“新闻自由

”抱有美好幻想的人们产生不同的思考———

　　前所未有的记者伤亡

　　号称“无冕之王”的新闻记者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之一，据国际新闻工作者协会提供的数据，每年都有数量不等的记者殒命冲突现场，而战地记者的危险性更是不言而喻。此次伊拉克战争可谓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现场直播”的战争，世界各地的人们可以24小时不间断地从电视、广播和报纸上及时了解战争的进展情况，而“直播战争”的代价是史无前例的记者伤亡和失踪人数。截止到4月8日，已有至少11名记者和1名新闻机构雇用的翻译以身殉职，另有两人失踪。人们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

　　3月22日：

　　———保罗·莫兰，39岁，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摄像师，在发生于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聚居区赛义德·萨迪克的“同归于尽式”事件丧生。———特里·劳埃德，51岁，英国独立电视新闻台记者，在前往巴士拉采访途中车辆遭到枪击后失踪。英国独立电视新闻台23日发表书面声明称，相信他已经死亡。与他同行的一名43岁法国摄影师费雷德·内拉克和一名黎巴嫩籍翻译侯赛因·奥斯曼目前仍然失踪。

　　3月30日：

　　———加比·劳多，48岁，英国独立电视新闻公司记者，在独自一人爬上位于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聚居的苏雷曼尼亚镇的一家旅馆屋顶望时不小心坠楼身亡。

　　4月2日：

　　———卡韦赫·戈莱斯坦，52岁，自由职业摄像师，其作品曾获普利策新闻奖，为英国广播公司(BBC)工作，在伊拉克北部小镇基夫里附近触雷身亡。

　　4月4日：

　　———迈克尔·凯利，《华盛顿邮报》评论专栏作家兼《大西洋月刊》杂志编辑，跟随美国陆军第三步兵师向巴格达机场行进途中死于车祸。

　　4月6日：

　　———大卫·布卢姆，39岁，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记者，随美军在伊拉克前线采访，死于肺病。———考毛兰·阿卜杜拉扎克·穆罕默德，25岁，库尔德人，英国广播公司(BBC)的一名翻译，在美军战机误炸美国特种部队和库尔德武装的车队时丧生。

　　4月7日：

　　———克里斯蒂安·利比希，35岁，德国《焦点》周刊记者，跟随美国第三步兵师进入巴格达采访。伊拉克发射的一枚导弹击中第三步兵师下辖第二旅的指挥中心附近，利比希因此遇难。———胡利奥·安吉塔·帕拉多，32岁，西班牙《世界报》记者，与利比希在同一次导弹袭击中遇难。

　　4月8日：

　　———何塞·科索，37岁，西班牙电视五台摄像师，在美军坦克炮火击中位于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市中心各国记者居住的巴勒斯坦饭店后死亡。

　　　———塔拉斯·普罗兹尤克，35岁，原籍乌克兰，路透社摄像师，在巴勒斯坦饭店第17层和路透社驻巴格达记者站所在的第15层被美军坦克炮弹击中后受重伤，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塔里克·阿尤布，34岁，卡塔尔“半岛”电视台记者，在位于伊拉克新闻部附近的该台驻巴格达记者站遭美军导弹袭击时丧生。

　　记者成为打击目标

　　与1991年海湾战争中西方媒体压倒优势的报道相比，以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为首的一批阿拉伯媒体在此次伊拉克战争中大显身手，不仅给全世界的受众带来了全方位的报道，而且打破了西方媒体的垄断格局。　“9·11”事件后，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因多次独家播放“基地”组织首脑拉登的录像而名声大噪。在本次伊拉克战争报道过程中，“半岛”台充分利用了自己人员和知名度的优势，组成了30多人的报道小组深入伊拉克各个城市，从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到伊南北重镇巴士拉、摩苏尔，以及战况激烈的纳西里耶、纳杰夫，甚至不起眼的小城市乌姆盖斯尔、祖拜尔，几乎有战斗的地方就有“半岛”台的记者作现场报道。“半岛”台报道了大量伊拉克方面发布的独家新闻，比如美军第一批战俘图像、伊拉克第51师采访图像、被击落的美军“阿帕奇”直升机图像等，这些消息和图像播出后都引起了轰动，世界各大新闻媒体纷纷采用。

　　也许正是为此，“半岛”台的报道招致英美方面的不满。英国首相的新闻顾问曾公开批评“半岛”电视台报道失实。而发生在4月8日的袭击事件则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

　　当天，“半岛”电视台驻巴格达记者塔里克·阿尤布在美军对该记者站的轰炸中被炸死。据法新社报道，美军一枚导弹击中了“半岛”电视台在巴格达的办公室，导致两名记者一死一伤。“半岛”电视台称这是一次蓄意的袭击。

　　而在此前，纽约证券交易所3月25日宣布吊销两名“半岛”电视台记者的记者证，并禁止他们进入交易大厅。纽约证交所发言人雷·佩莱基亚称，他们之所以决定吊销“半岛”电视台纽约分社两名记者的记者证，是因为要求入驻证交所参加报道证券交易的电视媒体激增，而交易所设备有限，被迫作出相应调整。但舆论普遍认为，证交所“空间有限”的理由只是幌子，驱逐“半岛”台两位记者是针对该台伊拉克战争报道的报复之举。

　　尽管西方有些国家和媒体对阿拉伯电视台的“平衡报道”做法有争议，但有一个事实是抹杀不了的，那就是它们已经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受众。“半岛”台战前拥有4000万固定观众；开战一星期后，它在欧洲的订户就增加了一倍。

　　名记者因直言被解雇

　　3月31日，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解雇了著名战地记者彼得·阿内特。

　　现年68岁的彼得·阿内特是美国资深记者，越南战争期间，他作为美联社的一名记者亲赴战场，发回了大量报道，后夺得普利策奖。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他当时为美国有线新闻网(CNN)工作，成为惟一获得伊拉克官方准许留在巴格达的西方记者，更是声名大噪。1997年3月，他成功地代表CNN采访了本·拉登，这是拉登首次接受电视采访。1998年，彼得·阿内特离开了CNN，加盟“国家地理探索频道”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

　　此次伊拉克战争爆发前，阿内特被派往巴格达。战争爆发后，其他记者纷纷撤离，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开始播出阿内特的报道。而阿内特则使出浑身解数，及时地把自己在巴格达的所见所闻不断发回美国。

　　3月30日下午，令美国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阿内特的身影出现在了伊拉克国家电视台的电视屏幕上。他在接受采访！阿内特在回答问题时直言不讳，他谈起了美国国内的形势。他说：“很显然，在美国国内，布什总统因发动战争而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挑战，所以，我们报道这里的平民伤亡、伊拉克军队的抵抗，都会传回美国，帮助那些反战人士。”

　　阿内特当时说，美国对萨达姆所采取的军事行动已经失败。他还表示，由于美国第一阶段军事行动已经失败，现在美方正在重新改写第二阶段军事策略。他表示，伊拉克人普遍反对美英对伊行动，民族主义情绪日益高涨，战争策划者显然低估了伊军反抗侵略的意志。而大量关于伊平民伤亡以及伊军顽强抵抗的报道，也极大触发了美国国内的反战情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强烈抵制布什发动的战争。

　　白宫对阿内特的言论反应强烈。NBC则一度为阿内特的言论辩护。然而，3月31日早晨，阿内特与公司总裁尼尔·夏皮罗谈过话后，NBC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表示不会再继续与阿内特合作。除了NBC外，NBC子公司的二十四小时新闻频道MSNBC以及国家地理电视频道也都宣布终止与阿内特的合约。

　　很多新闻界同行为阿内特忿忿不平。随后，从英国传来消息：英国《每日镜报》已经决定雇用刚刚被NBC解雇的阿内特。

　　阿内特说：“(我被解雇)因为我对伊拉克电视台说，美国的战争计划已经失败。可我对世界上其它电视台也这样说。我没有愤怒，没有大喊大叫，但我还是对这一新闻现象感到震惊。这是我的滑铁卢。今后，无论我是否还在巴格达，在中东其它地方，还是返回华盛顿，我仍将报道这场战争的真实情况。我谁也不代表，我只是报道我亲眼看到的东西。”

　　随军记者成为“啦啦队”？

　　在此次伊拉克战争中，美国五角大楼战前作出决定，准许大约600名来自世界各地媒体的记者“嵌入”美军前线部队，随军采访战争。新闻媒体如此大规模而近距离地介入战地报道，史无前例。随军记者从战争最前沿传回大量及时、广泛、具体的报道，世界得以通过电视、电台、报纸、网络等大众媒体随时“跟踪”伊拉克战事的最新进展。

　　但五角大楼的“慷慨”是有条件的，美军战前给记者制定了连篇累牍的“随军采访规则”。具体内容包括：允许记者对军人采访，但对飞行员和炮手的采访需在其任务结束后并经许可实施；发送消息的时间、地点服从现场指挥；未经许可不得使用手电筒、摄影摄像灯光；对于报道内容的临时限制，记者必须遵守。规则中还列举了14项允许报道的内容和28项禁止报道的内容。允许报道的包括：友军的兵力概要、受害情况，攻击结束后可以报道攻击目标、位置、执行此任务的士兵名字(须经本人同意)，等等。禁止报道的内容则包括：未公开的军事设施名称、部队的具体位置、作战计划、敌方电子战效果等，此外伤病员的姓名、照片等在军方公布之前也禁止报道。

　　事实上，为了试图达到控制美国国内和国际舆论的目的，美国从伊拉克战争一开始就对它一贯标榜的所谓“新闻自由”实行严密控制。随军采访的美国记者只能发布美军单方面的消息。如对美军的战果、伊拉克士兵尸横遍地的情形可以大报特报，但对美军战死士兵的遗体和被俘士兵的图像在美国电视台的播出，国防部却要求媒介“自律”。有分析指出，提供大量对己有利的宣传材料，限制对己不利的新闻报道，是美英新闻战的根本指导思想。

　　欧洲媒体对美军中央司令部限制欧洲记者自由采访的做法怨声载道。即使是受到优待的英国记者，也不断抱怨新闻审查和来自政府和军方的批评和指责。

　　英国海军上将布赖恩·布瑞治指责媒体将战争报道变成一场“体育比赛的实况转播”和“战争实况秀”，只关注战争中的冲突场面，而缺乏新闻分析。他的言外之意，是怪英国媒体缺少倾向联军的新闻报道。对此，英国独立新闻网的斯图尔特不客气地反驳说：“军方领导人显然是错误理解了媒体的作用，他希望我们做联军的啦啦队。”

　　英国广播公司(BBC)的新闻负责人也表示，这次的战争报道很难操作，报道战争的残酷场面涉嫌故意渲染战争的恐怖；而记者关于联军推进的报道又一次次被证实为不确实。即使身在战场，也很难对战争有个全面的了解，而只能把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集合起来。英国广播公司曾9次报道联军攻占了乌姆盖斯尔港口和巴士拉的消息，而这些消息后来都被证实是不确实的。

　　而不遵守随军记者规则的人则被扣押或驱逐。3月25日，美国记者菲尔·斯麦克被美军从伊拉克驱逐，军方指责他的战地报道中的人物、时间和地点都太具体，这样做可能危害了美军部队的安全。3月31日，联军又没收了一些随军记者的卫星电话。两名葡萄牙记者还莫名其妙地被美英军队关押了好几天。有报道说，他们遭此待遇，是因为进行了一些“不受控制”和“独立”的报道。

　　3月31日，在阿内特被NBC解雇的同一天，美军中央司令部发言人证实，美国福克斯新闻网知名战地记者捷拉尔多·里韦拉的随军报道资格被美军取消。

　　欧洲广播电视联盟(简称“欧广联”)近日在瑞士日内瓦发表公报，谴责“美军中央司令部在伊拉克南部对非美英两国的记者实行新闻限制”，“竭力限制他们独立地获得新闻”，并“以报道质量不佳为由对记者的采访活动制造障碍”。公报还指责美英军队“无端扣押记者，并把他们强行遣返到科威特”，指出美英方面的这些做法与其宣扬的“新闻自由”是背道而驰的。

　　看清“新闻自由”的限度

　　美国一些反战团体近日抱怨说，大公司利用对广播媒体的控制，压制反战声音的出现，拒绝播出反战宣传广告。据报道，反战网站“真正主流”指出，在《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上刊登反战宣传广告不成问题，但要是在电视上做反战广告则困难很大。美国有线新闻网(CNN)、福克斯新闻网、音乐电视MTV，都拒绝播出诸如著名影星苏珊·萨兰登等人与一些专家的战争辩论。

　　而且，媒体还发现总是被军方“出卖”而使自己陷入尴尬境地。出于利用媒体进行宣传的考虑，美英政府和军方通过媒体传达给受众的常常是混乱、自相矛盾和错误的信息。媒体援引美国国防部和情报机构人士的话进行报道，诸如“萨达姆已经死亡”、“在伊拉克发现了制造化学武器的设施”之类消息屡屡发布，但后来都被否定了。

　　美国有线新闻网(CNN)前主持人伯纳德·肖在战前曾预言：“美国观众永远无法看到伊拉克战争全面而真实的情景。”海湾战争如此，这次战争也不例外，“因为许多人在战争中充当了新闻审查员”。美国传媒专家斯蒂芬·赫斯也认为，美国对媒体的战争报道进行了“消毒”，竭力剔除战争恐怖和血腥的一面，突出美军“人道”和“正义”的一面。

　　美国新闻学者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有70%的读者和观众对战争的报道持怀疑、不信任态度，超过50%的读者和观众习惯于将不同媒体和不同消息来源的报道对照起来考虑。在这一点上，体现得最为明显的是对待战争中伤亡数字的态度，由于各种消息来源数字相差太大，有超过60%的读者说，他们往往习惯于将各种数字相加，然后取其平均值。

　　有专家指出，西方媒体的公信度在这场战争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伤害。这场战争给人们一个机会，从一个侧面看清了西方所谓“新闻自由”的限度：“独立”、“客观”、“公正”等标榜多年的西方新闻原则未能经受住战争的检验，而必须在某种程度上让位于国家利益。

　　本报记者周文丽　新华社记者马晓霖　李宣良　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