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松博士 (洛杉矶)

　　中国即将进入WTO，中国的经济也会逐步走向全球化。人们普遍关心，中国的国内市场会不会被外国企业占领，外国商品会不会蜂涌进入中国，从而导致中国民族工业的衰落。笔者曾经在过去的几篇文章中(如《创新论》，《经济全球化的利弊和中国的对策》等)提出过，制定中国标准在保护中国市场，保护中国科技创新能力等方面会发生重要作用。但是由 于篇幅限制，没有机会展开。因此，本文就这个问题进行专门讨论。

　　一.如何保护中国的企业和市场

　　国家的一个重要功能和任务，就是在外贸经济活动中保护自己民族工业的成长。而国家最常用的一个手段就是用对国外进口的商品征收高关税，使得国外产品在国内出售时因价格高昂而丧失竞争力。

　　但是，在进入WTO以后，关税被调降到各国一致的低水平，国家已经失去了用关税保护自己民族工业的手段。在其他方面的许多手段如税收减免等也有严格的限制。由于在资金、技术、管理水平都落后于跨国企业，中国民族企业完全靠自己的竞争力是不行的。这就需要政府能够提供一臂之力。因此，要想保护自己的民族工业，就必须找出一个有效的，符合世贸组织规定，完全能够自己掌握的，而且国家能够实行的新措施。

　　由于政府的资金有限，也不能靠完全靠减税这种方法来帮助(政府靠税收做很多事情)，因此政府的帮助不应该是经济上的。政府也不能够用行政手段来保护，因为未来的趋势是政企分离。

　　除了经济手段，政府能够使用的就只能是法令。制定法令，既不需要资金，也是政府权责范围内的事情，因此会是一个可行的道路。关健是什么样的法令才能够起到帮助民族企业的作用？

　　最有效的法令就是加强制定中国的国家标准。WTO并没有涉及标准问题。各个国家仍然拥有制定国家标准的权力。因此，必须要善加应用。

　　一，如何保护中国的企业和市场

　　二，什么是国家标准

　　三，中国标准的功用

　　四，中国标准的利弊分析

　　五，中国标准的社会基础

　　六，西瓜傍大边效应　

　　七，中国标准促进两岸统一

　　八，国外的范例

　　二，什么是国家标准

　　一般意义上的标准有两种。一种是强制性国家标准。它是保障人体健康、人身、财产安全的标准和法律及行政法规规定强制执行的国家标准。另一种是行业标准是指没有国家标准而又需要在全国某个行业范围内统一的技术要求。行业标准应用范围广、数量多，收集较为不易。

　　这种两分法正是本文要讨论标准问题的原因。这种两分法把行业标准(也就是技术产品标准)的制定权交给了行业协会，而不是由国家来制定。

　　由民间来制定行业标准，就会出现由那些财大气粗，行业龙头老大控制标准的问题。由国外的经验看，行业的标准往往是由一个或者几个行业巨头联手制定标准，其他小企业就只有在后跟随。这种做法在放开国内外竞争的情况下，对中国的企业十分不利。这是因为国外企业技术先进，资金雄厚，所以不但在技术专利上占尽先机，而且在制定标准的方面也能够呼风唤雨。中国的企业在联盟方面，在行业协会的运作上也缺少经验，在技术和资金上更是逊色。因此，如果行业标准任由外国大企业联盟来垄断，中国企业的自主发展权利就会受限制。这种情况下，唯有政府做出一定的介入，才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所谓政府介入就是在某些事关重要的行业里，由政府出面，通过法令的形式，来制定颁布中国境内全国适用的强制执行的行业或者产品的规格标准。这就扩大了政府在标准方面的功能和角色。这就要求政府不但制定旨在保障人体健康、人身、财产安全的标准和法律及行政法规规定强制执行的国家标准，同时也在某些行业内制定全国范围内统一的技术要求。

　　这种标准可以是由政府机构自己提出并制定。不过这有一个缺点。由于政府机构并没有深入到生产经营当中去，对行业和产业的发展趋势和要求不一定能够掌握，因此制定的标准也可能不适应行业的需要。这就不会促进行业的发展，反而可能会出现制约作用。

　　另一种方案可以是由国内的相关行业或者产业联盟提出，然后由政府接纳成为国家标准。这样提出的标准有两个优点，第一保证了科学性，使得标准更符合产业要求；第二，标准有了权威性和强制性。实际上，目前国际电讯联盟等组织都是由民间机构提出标准规范，然后选择接纳。

　　三，中国标准的功用

　　制定国家标准的作用，是把标准权由外国企业手中取回，而交到中国企业手中。由于这种标准适用于中国境内，因此是国家主权范围内的事务，任何外国企业都无法非议，外国政府也无法指责。

　　制定中国标准以后，外国大企业，行业协会和企业联盟制定的标准规范就会不适应中国的行业环境。如此一来，外国企业享有的优势就会被抵消。

　　n抵消研发技术优势

　　首先，中国标准将会抵消外国企业在研发方面的优势。外国大企业占领市场先机的手法往往是这样的。第一步，投入大量资金研发先进技术。第二步，为自己的发明申请专利。第三步，根据自己的技术数据要求行业、联盟或者机构承认自己的技术规范是标准。第四，标准通过后，其他厂家要进入这个产业就必须同自己合作。自己就可以要么收取专利费，要么让其他厂家成为代工，等等。

　　但是，如果中国制定自己的标准。哪怕这种研发成果和标准的制定落后于外国厂商，也会保护住中国的市场。外国的厂商获得的研发成果不会适用于中国，外国制定的标准也不适应于中国。这样一来，外国企业在研发方面的优势就会被抵消。

　　n抵销外国企业在专利方面的优势

　　外国企业为了获得主导权，往往会抢占专利。中国的企业在研发方面的存在局限性，在专利上落后于外国企业。这就限制了中国企业的发展。

　　制定中国标准后，中国的企业也就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专利权，形成了自主知识产权。自主知识产权只有在市场占领获得保证下才会发挥巨大作用。而中国标准也就会授予中国知识产权拥有者发挥的场地。由于成不了中国标准，外国企业的知识产权就没有效益。这就可以为中国企业省下巨大的资金，同时也取得市场的先机。

　　n抵销制造优势

　　制定中国标准后，在中国制造生产的产品就会符合中国的产品规范。而外国生产的产品如果是按照外国规范生产，就不符合中国市场的需求。这些产品必须要进行该装或者改造，才能够进入中国。费用就必然会增加，不符合经济效益。如此一来，外国产品向中国的输入就会减少。

　　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外国企业如果想要占领中国的市场，最好的办法是把产品的设计、生产都放在中国。当地生产，当地销售。这种情况可以增加中国的就业，增加税收，增加经济活力，这是符合中国利益的。

　　n抵销资金优势

　　由于中国制定自己的标准，外国厂商要想把产品推销到中国，就必须符合中国的标准。这就会出现等待，因为中国的标准没有制定的话，生产无法安排。也会出现资金分散，因为可能要为输往中国的产品另外设计生产线。也会要向中国的专利持有者付出专利费用。这些因素都会抵消外国企业在资金方面的优势。

　　从上面四个方面看，制定中国标准可以为中国企业赢得研发时间，保留专利的机会，保证市场的占领，增加科技创新能力和获利机会。

　　四，中国标准的利弊分析

　　制定中国行业标准就是要使得中国的行业建立自己的独特体系。但是，这样一来必然会有人问：中国不是要走向全球化吗？不是应该使得产品接受国际标准吗？为什么要使得自己的标准独树一帜呢？看起来，制定中国标准是同全球化唱反调。

　　前面已经讲了中国标准的好处，现在就应该把消极因素来考虑一下。对这个问题必须要澄清几个方面。

　　第一，中国标准同全球化和国际统一标准化确实不协调。但是，这是经济战略不同考虑所决定的。过去，中国努力使得自己的产品适应全球标准体系，这是为了使得中国经济适应国际标准，这是为了开拓外贸。开拓外贸是进攻型的战略，是为了占领全球市场。但是，在开拓外贸的同时，也使得自己的市场向外界开发，使得外国企业可以占领中国的市场。

　　兵法要求，先立于不败之地。中国经济的不败之地就是就是中国的市场。也就是说，中国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自己的市场，发展自己的市场。外贸只能是辅助性的。制定中国标准就是保护自己市场的妙方。

　　第二，制定中国标准并不妨碍开拓外贸。中国标准只是适用于国内。外贸企业仍然可以依据外国标准生产。以中国之大，两种标准的生产制度也是可以并存的。以美国为例，是全球化最彻底的国家，但是至今还在维持英制，而不用公制。

　　第三，中国标准作为保护市场战略并不是要求所有的行业都制定中国标准，而只是在某些特别重大的，对国计民生切切相关，对科技创新有特别重要意义的领域中实施，比如第三代手机，高清晰度电视等等。

　　五，中国标准的社会基础

　　中国能够实行这一政策吗？当然能。实行这个政策不需要资金，也不需要技术，而只需要一个条件：市场。而这正是中国的强项，是中国标准战略的坚实的社会基础。

　　科技企业的成功有几个要素，如人才，技术，资金，运营等等。这几个方面中国企业都不如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但是，另外还有一个比前几个因素加起来同样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市场。没有市场，或者是市场经营能力不强，企业的技术再强，领先再多，也没有用处。这一点正是中国企业的最强之处，因为他们面向的是一个拥有13亿消费者的大市场。

　　中国的人口占全球的五分之一。换句话说，只要中国企业占领了中国市场，就确保成为全球的五强之一。中国的市场规模理论上应该是美国的三倍。就拿手机来比吧，美国如果两人一只，那么到生产量为1亿5千万只的时候，就已经达到饱和。企业就会衰退。而中国的手机生产到了1亿5千万只时，也才占了四分之一的市场。所以，当美国企业已经面临衰退时，中国的企业还有三倍的成长空间。由此可见市场对高科技企业的重要性。

　　正是因为中国国内有这样巨大的市场，占领或者保护自己的市场就成了重要的经济战略。因为有了这样的市场，就完全可以在重要的产业领域实行以我为主的标准战略。根据中国标准制造的产品，哪怕一件也没有卖到外国去，单凭中国国内的市场，就是全球20%的占有量。有了这种市场做后盾，中国还会不出现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企业?

　　六， 西瓜傍大边效应

　　当中国实施标准战略后，对一些小国家就会产生巨大的吸引力。这是因为一种“西瓜傍大边效应”。这种效应就是说，越有力量的，就会越受到人们的尊敬，号召力就越大。

　　当中国制定标准战略后，一些外国企业为了保证自己不被中国的市场抛弃，就会倾向于接受中国的标准。一些小的国家也会被吸引到中国的标准下，特别是亚洲的周边国家。因为这些国家的市场小，形不成独立的规模市场效应，因此就必须要依赖那些市场潜力巨大的国家。这些小国家的企业为了能够在中国标准下形成的巨大商机里面获得商业机会，必然会采用中国的标准。如此一来，也会增加中国同亚洲周边国家的关系。

　　亚洲的人口是全球的一半。因此如果能够结合亚洲的大国如印度，日本等形成亚洲标准一体化，那样一来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亚洲市场，有助于亚洲共同市场的形成，有助于亚洲地区的和平和稳定。也有助于提高亚洲人民的生活水平。因此，亚洲共同市场的出发点应该是亚洲标准的制定。中国如果能够和印度在这个领域先进行合作，就能够形成世界上三分之一的市场，同时也能够增进同印度的关系。

　　七，中国标准促进两岸统一

　　制定中国标准将促进两岸经济的进一步整合，因此也会促进两岸的统一。在经济上，台湾方面引以自豪的是台湾岛上企业的设计能力领先于大陆。因此，台湾当局提出企业要根留台湾。其具体设想是企业采用前店后厂的模式，在台湾接单，在台湾设计，在大陆制造。这就把大陆变成了台湾岛的加工基地，主要的利润还是归于台湾。

　　但是，台湾岛有一个先天性的缺陷，那就是没有市场支撑。前面已经说过，没有市场，技术再先进也没有用。台湾岛现在提出要加强科技设计能力。但是，这种能力同美国和欧洲企业竞争是肯定不行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设计的产品销往大陆。

　　如果大陆建立自己的标准化体系，台湾的企业就会陷入困境。欧美企业不会让台湾设计它们的产品。大陆又有了自己的标准。台湾岛内企业搞研发，就会面临巨大的风险。如果花了大笔人力物力，设计出一种电子产品，但是发现大陆不接受这种产品的规范，而是另行颁布了另一套标准规范，如此一来，台湾设计的标准完全变成废物。如此几下一折腾，不会再有台湾厂家自己搞设计。还不如替大陆公司代工算了。

　　台湾方面如果想要在台湾岛维持一定的设计能力，就必须要同大陆达成标准化方面的共识，必须要溶入大陆的标准体系，最好是同大陆在标准化方面共同采取行动。唯有如此，才能够保证台湾企业能够继续享有大陆的巨大市场。如果不向这个方向努力，可以确定，台湾的企业向大陆出走肯定会继续下去。不走的，也会在台湾枯萎。只要大陆方面放出考虑加强制定中国标准体系的风声，台湾企业向大陆进军的速度就会加快。台湾方面没有其他选择，唯有同大陆进行政治谈判，回归一个中国的共识，然后才能在中国标准问题上获得一定的参与权。

　　八，国外的范例

　　在标准问题上国外的范例很多。

　　比如，多年以来，美国一直抱怨日本实行保护政策，使得美国汽车进不了日本市场。日本的汽车保护政策就是自己的一套标准体系。根据这些标准，美国的汽车大部份不符合日本标准法令的要求。因此唯有经过修改才能获得市场出售许可。但是这种修改费用太高。

　　第二个例子是航空器许可证。任何飞机出售到美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验，必须符合美国的标准，才能够获得适航证。

　　以前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录象带制式，电视制式，手机制式等等。以前日本同美国在制式上发生过许多纠纷，但是多数是日本失败。这是因为日本的市场小于美国。近年来欧洲企业实力增强，许多领域内的欧洲制式(标准)已经领先美国。比如手机中的GSM应用范围超过美国的CDMA。现在，人们的眼光都盯住中国的第3代手机采用什么制式。中国完全可以用这个问题立威，为中国标准鸣锣开道。

　　至于有人会指责搞中国标准是政府干预企业。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政府立法管理企业和行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一个国家没有经济立法？美国政府通过拍卖无线电频道赚了数千亿美元呢。

　　作者简介：美籍华人张庆松博士是著名的时事评论家，战略策划家。他也是中国标准战略的积极推动者。他在2001年3月就在新华网发表了“应对全球化，打好中国标准牌”(又名WTO后的中国标准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