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中国电信业出现了一些新景象：小灵通用户发展上了千万，在北京、上海、广州等特大城市也即将铺开；手机单向收费的呼声日益强烈；中国移动的“手机休息站”开通；业界开始反思中国电信的分拆到底给中国电信业发展带来了什么？

　　这些纷繁复杂的现象，会不会引发中国电信业再一轮的变革，现象背后的实质是什么？3月5日，新浪科技特邀请到了国内电信专家北京邮电大学阚凯力教授，深入透彻的畅谈了

电信分拆以来的利弊，以及包括小灵通等在内的新型电信业务的发展。

　　新浪科技：由于时间有限，我们今天主要集中谈三个方面的话题，第一是小灵通，第二是本地市话，第三是资费的问题。我们收集到网友的问题，也主要集中在这三个方面。大家都知道小灵通最近很火，遍地开花，在北京也开始悄悄进入，上海也准备开始放号了。小灵通用户在这一年的发展，已经上升到千万的量级。去年，联通花了很大力气，CDMA用户才达到了700万，完成了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小灵通有这样的发展速度，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

　　阚凯力：小灵通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我前些日子在电视台做采访的时候，打过一个比方，为什么街上盗版光盘卖得那么火，主要原因就是便宜。

　　新浪科技：做个预测，未来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小灵通的情况会怎么样？

　　阚凯力：这要取决于政策面。小灵通的定义有几条，第一技术上非常差，不能够满足现代都市生活的一些需求。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它是无绳电话技术的延伸，早期是模拟，叫做CT2，后来数字的就是PHS就是现在的小灵通。它的技术特点是需要大量的基站，因为每一个基站的容量很小，只有几个声道，有三个、六个，八个是最大的，而且传输距离非常短，一般几十米，最多是一两百米。这样的话，它所需要的基站数量非常大，而且如果达到相当的覆盖，尤其是在用户密集的大城市不适合。因为它的基站数量太大了，用户比较集中的地方，完全不可能实现。这个问题就是服务质量差这个问题，在全国很多地区，尤其在南方，前段时间我在成都，成都市政府找我说什么呢？说去年以来，因为成都小灵通推广比较早，用户量比较大，用户投诉量非常大，就是打不通，而且掉话，甚至骑自行车快一点就掉了。所以，严格来讲，小灵通是不适于公众业务的一种技术系统。现在，愣是拿来用，所以小灵通不管从技术上，还是从网络上都是没有发展前途的。这是第一条，从技术上是完全没有发展前途。

　　第二个问题，上一次电信体制改革，就是把中国电信一分为四，是这次电信体制改革的“反攻倒算”，国家明确规定为了打破中国电信的垄断，把移动分出去，独立经营，现在它不甘心，它还要这样做。

　　第三，它打的招牌是移动的性能、市话的资费，这有明显的欺诈，它的的性能完全没有办法和GSM和CDMA相比较，但是它便宜，买完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淘汰。

　　第四，它是垄断的延伸，是严重的不公平竞争。为什么呢？它依托的基础是市话，因为它大量的成本是市话的网络，而这个市话的网络，光缆、电缆、甚至交换设置都是不计成本，所以标榜是市话的资费。但是羊毛出羊身上，这个成本到底谁出了？是市话用户出了，大家都记得，两三年前，调整电信资费的时候，把市话资费有所上调，当时引起了很多反映，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中国电信的坚持，用市话要亏损还是怎么样？但是，它等于利用市话的天然垄断，掐脖子让市话的用户把所有的成本都出了，把资费调上去，然后无偿给小灵通用，这是明显的不公平竞争。这样是强制让市话用户来补贴小灵通用户。因为市话用户替小灵通掏钱，所以小灵通便宜。

　　当然从电信的角度来讲，也有不同的观点了。它也是压迫市话的用户。然后说它是垄断的延伸，为什么呢？市话是天然垄断，全世界现在都没有有效的办法打破市话垄断。所以它一方面占着市话，垄断在它手里，另一方面又去搞其他竞争性业务，尤其是对电信体制进行反攻倒算，这个是不可容忍。刚才提到北京搞小灵通，一些记者反映，北京搞一个偷偷摸摸，架了一个基站，不敢承认是谁搞，然后记者再去找的时候，偷偷摸摸又给拆了。所以实际上，作为中国电信也好，网通集团也好，他们对这个事情非常清楚它的实质是什么。

　　新浪科技：作为一个假设，如果网通和电信拿到移动牌照，小灵通会怎么样呢？

　　阚凯力：首先，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不应该发给他们移动牌照。为什么？还是那个问题，它手里牢牢掌握着全国的天然垄断市话，这样其他业务的竞争就不可能公平。几年前，为什么把移动分出去，因为移动和中国电信在一起，所以和联通的竞争很不公平，后来分出去。如果再发给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移动牌照，这就是电信体制改革的倒退。

　　第二，即使如果发给它，中国电信自己也非常清楚，小灵通这个东西，不是一个能够站得住脚的技术和业务，所以它也会把它淘汰掉。所以小灵通仅仅是作为中国电信和网通集团挟持消费者利益，作为人质来要挟政府的一个敲门砖。门如果一旦敲开，这个砖就会扔掉。

　　新浪科技：您刚才比喻说小灵通象盗版光盘，小灵通是不是一个合法业务？

　　阚凯力：小灵通原来是中国电信向政府监管部门说，说因为边远山区假设有线服务成本太高，所以要做无线用户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种过渡措施，政府划拨了一定的频率让它用。结果PHS根本没有上山下乡而是进了城，这是中国电信取得了频率，来做非法业务。政府监管部门从一开始，对这个事情是明令禁止的。

　　新浪科技：这个频率什么时候拿到的？

　　阚凯力：98年左右。信产部命令禁止，但中国电信还有恃无恐的原因主要有几条，第一它是国有资产，而且是特大型国有企业，政府也不敢吊销我的执照，罚款没有条文，国有企业不怕罚，罚也是国家的钱。这样它就这样干。后来迫使信息产业部只得退后一步，承认它是市话的延伸，只允许在中小城市来进行，而且对资费也明确地规定，不允许用市话资费，给它规定的资费是介于移动和市话资费之间的标准。但是，中国电信对这个规定是置若罔闻，继续标榜是移动性能、市话资费。

　　阚凯力：我是同意、支持敦促移动通信业务降价。这和几年前，有比较大的区别，几年前，移动规模比较小，尤其移动还在中国电信之内，所以对联通作为竞争者要进行一定的扶持。

　　而且当时成本也比较高，现在联通已经占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世界的移动运营商排名老大是中国移动，老二、是英国的沃达丰，老三是联通。在资费方面，对它的扶持可能适当地减弱。实践检验真理，联通去年引入推广了CDMA以来，资费确实在全国全面的突破了信息产业部的政府定价。但是这两家企业赢利状况总的来说还是很好。这从实际上也证明了，价格下浮的空间，这个时候政府不要继续坚持政府定价，应该更多的引入市场定价的因素。这对促进发展是有利的，另一方面也更好的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正是资费的僵化，使得资费才乱了，因为没有规矩了，所以乱搞了，五花八门。政府制定一个比较好的资费政策，比较合理，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这样反而可以使它有序。

　　网友：请问两位专家，电信普遍服务基金建立以后对老百姓有什么好处，对移动和联通这样的运营商有什么样的影响？

　　阚凯力：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各国对电信普遍服务的做法差别很大。美国把电信普遍服务纳入人权、宪法第五修正案的范畴。英国一方面肯定英国电信是BT，它有电信普遍服务的责任和义务，但是另一方面，不给予任何补偿。从电信普遍服务，有利于你扩大市场，甚至培育市场，而且给予了很大的品牌优势，所以根本不给补偿，所以也就无所谓普遍服务基金。这里面差别很大，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一个是结合我们的国情，另一个很重要就是电信普遍服务，在西方国家，尤其在美国，往往成为电信垄断经营者的普遍借口。

　　它建立和维持垄断的借口。为什么呢？任何盘剥消费者，高消费，普遍到底有多少钱根本说不清楚。在98年的时候，当时我们研究中心测算过，当时还有三十万个行政村不通电话，做到村村通电话也就需要六十亿，后来只有十几万个行政村不通电话的时候，有一些同志反映，说中国电信往上一报就是要几百亿，这个差别如此之大，能差十多倍，这里面的水分就太大了。所以到底需要多少钱，需要办什么事情。普遍服务基金来支撑什么，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普遍服务基金是用来促进竞争还是用来保护垄断，补贴垄断。比如，用普遍服务基金建立起来的设备和线路，是给电信经营者，往往是主导运营商或者来垄断运营商，还是把这部分资产，直接由用户所有，或者由地方政府所有，这些上面的运营商是招标来进行，来促进竞争，这个又是一个很大的区别。所以在这些问题没有研究清楚之前，恐怕我国的电信普遍服务基金还建立不起来。

　　阚凯力：这里面有这么一个问题，就是电信的经营模式问题。电信由以前的全世界都是这样垄断的，由最近十几年，或者几年迅速的引入竞争，这本身是天翻地覆根本性变革，但是我们电信业内的很多同志，往往还是幻想，沿用原来的经营模式来适应引入竞争之后的做法，一种环境。这种想法往往会发生错误，就是在主观上，至少在客观上起着维护垄断的作用。包括对电信运营商的地位的正确看待也是如此。

　　网友：阚教授你是不是带有一些成见，老是批评中国电信的不是，难道联通和移动就没有自己的问题吗？

　　阚凯力：我对中国电信没有成见，早在80年代初，我就公开的号召过，为建立中国的ATM机而奋斗，江泽民同志讲与时俱进，今天中国电信不是八十年代的情况，现在我们国家电信业的任务也转变了。另外老说中国电信，当然包括网通集团，只要中国电信和网通把市话放出去，剩下的，马上就和移动和联通可以平起平坐，公平竞争。这样不要说小灵通，搞移动，想搞什么完全可以不加限制。两三年前，把中国移动从中国电信分出去的实质，就是把它和市话分出去，根本性解决问题的办法，要造就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而且是有利于消费者的公平竞争环境。

　　网友：将本地网定位为政府公共产品来独立运营会产生另外一个新的垄断行业。随着技术的发展，本地网、长途网也会逐步淡化，谁能保证本地运营商不会垄断其他的业务？谁来监管？

　　阚凯力：很简单，政府严密监管下，而且非常有效的监管，价格上面也受到政府的管制和控制，作为自来水公司很好，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对于中国电信的职工都有好处。老说全国各地很多下岗的，现在我没有听说任何一个地方的自来水公司有下岗的，恐怕人员太富余，但是业务是有保障，所以比一些竞争性的行业，它的经营状况要好得多。

　　有这么一个公司，象铁路，一个是管路的、一个是管网的，说自来水公司吧，既然它是做固定这一块的，那么别人如果用它的网络，如果移动用它的的网络都是有介入成本的问题，成本谁来定。

　　阚凯力：这个很简单，如果这样，现在大量的业务实际上都在用市话，而且他们之间没有纠纷，比如说寻呼要用市话。寻呼台和市话没有结算介入的纠纷。声讯台168、160也没有纠纷，就是各交各的费，但是市话你去打IP电话，还是上网了，还是寻呼台呼人，市话收市话的钱，井水不犯河水就完了。

　　阚凯力：就说自来水工作，我们现在讲市话是非常地方性的服务。项立刚：就是说自来水公司，自来水公司也存在价格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来说，现在因为我们原来的价格，通过原来的管道总体来说成本比较低，国家扶持以后，达到相对不是比较低的价格。我们的通信行业需要很多的技术更新，原来的网络需要很多的技术改造，钱需要有其他的收入来补充。

　　阚凯力：应该说政府的财政补贴别想，现在应该说，从三年前，电信资费进入调整，市话资费有所上升之后。前一段信息产业部也讲了，全国的市话总体来讲，是收支平衡，而且有所盈余。这说明市话完全是自给自足了。

　　网友：既然拥有本地网有那么多好处，为什么联通有做市话网的牌照而没有下力气去做？

　　阚凯力：联通在我国的实践也证明，市话仍然具有很强的天然垄断性，所以垄断的市话，不要说联通，铁通也一样，它也有全国的市话经营牌照，现在有多大作为呢，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的经验都很好的证明，市话还是具有很强的天然垄断性。这个不是联通，或者是任何人想改就能改得了的。

　　网友：用自来水公司来比电信、电话市话不太合适，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移动电话同样具备象自来水公司的性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阚凯力：移动通信不具备自来水公司的性质，移动部分具有天然垄断性，所以它不能和自来水公司相比，市话目前无论理论还是实践上都证明它和自来水公司具有同样的天然垄断性，所以只能市话和自来水公司相比，不能拿移动相比。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电信业内的同志们很难接受，说电信业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是高技术、高发展、高速度。实际上，这个是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是对的。

　　比如我们国家，至少在大城市市话基本普及了，还高发展、高速度。就象三百年前，世界上可能主要的城市里面自来水不普及，很多家庭没有自来水，然后去装自来水管子，这时候也是高速度、高发展，但是一段时间以后，自来水家家户户都有，这时候天然垄断性就充分的体现出来，好好的为社会服务，而且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那部分回报，这样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情况。所以我觉得，电信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把过去十多年的超高速的发展，看作一个应该长期持续的正常现象，其实是错误的。过去十多年的超高速发展，有两个根本条件，第一是严重的短缺，严重的供不应求。第二是电子、电信这方面技术的革命。这两个搁在一起，使得我们国家，过去十几年，有这么超高速的发展。今后应该更多的回归于一种均衡的发展。

　　新浪科技：什么是均衡发展，这里我有个问题，国家提出要用“信息化推动工业化”，既然IT、通信产业对国民经济要起一个促进、推动的作用，是不是应该要求保持一个比较高的增长率，以带动其他行业的发展？

　　阚凯力：所谓均衡发展，比如说我们国家的GDP每年7%、8%的增长率，很难设想一个行业或者一个企业，不仅是短期，甚至是长期都是以30%，50%的速度在增长，这个恐怕是违背经济学的最基本规律的，这就是不均衡发展，所以，到一定程度上，它就应回归到整个GDP的增长率的水平上来，每年有7%-8%左右，或者这个上下来波动，有时候低一点，4%、5%，有时候高一点，11%、12%，这是比较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均衡发展。

　　网友：目前，没有任何理论和实践活动来证明市话和自来水具有天然垄断性，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阚凯力：应该说是理论证明，实践证明都有，实践证明很简单，国际上从九十年代中期就致力于打破市话垄断，西方国家是纷纷效仿，到今天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有效地打破。所以国际上基本上可以说有定论，美国96年的电信法是一个失败的电信法，尤其是最近要重新修改电信法，这个就是实践的证明。在我们国家联通、铁通都有市话牌照，但是弄来弄去，弄不进去。

　　从理论上来讲，市话天然垄断的核心就在于最后一公里，或者说这个用户线，这个用户线，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是有效的锁定了用户，比如跑马圈地，这个电信运营商把这个用户拴住了，或者这个小区或者这个办公楼，其他的运营商根本进不去，比如说北京电信、北京通信，就是这个线接上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花样，其他的铁通、联通再铺一样的线，用户认为对我有什么好处，可能铁通一个月比它少那么一两块钱，但是给我带来的好处非常有限。但是铁通要铺这个线路的成本是非常高的，这也就是刚才我所说的，市话引入竞争的，甚至说就是在最后一公里的用户线的层次引入竞争，它的社会成本大大高于社会的效益。所以市话在全世界都竞争不起来，就非常象自来水公司，没有多少个用户愿意在家铺第二套自来水管子，也没有多少城市一个城市搞第二个自来水公司，和原来的自来水公司竞争，这是基本的常识问题。

　　阚凯力：只要是一个承认的天然垄断的公用事业，无论是自来水也好、市话也好，公共交通也好，政府都要管制它的价格，无论它是一个主要的手段，还是地位越来越降低的次要手段，只要继续保有天然垄断性，就必须对它的价格进行管制，防止它来盘剥消费者。

　　阚凯力：应该说，国家只要能够有效的竞争，这个竞争本身就是保护消费者利益的最好手段，国家保护消费者的利益问题就转化为国家来建立和维持一个公平、有效竞争环境的问题，这个问题就转化了。只要自来水公平引入竞争，国家就不必对它价格进行管制，市场经济竞争中的一个自我调节作用，如果不是公平有效的竞争，政府要介入，而政府的介入，往往就是来重新建立和维护公平有效竞争的环境措施。(摘自聊天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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