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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林敏
编者按为促进宽带的繁荣发展，发挥宽带在信息化生活中的作用，9月16日，中国电信携同多家合作伙伴，在全国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开展为期两个月的“宽带极速之旅”活动。就此话题，本报记者近日采访了互联网实验室首席分析家方兴东，请他谈谈对宽带发展的见解。
1“宽带极速之旅”的宏观背景
记者：此次“宽带极速之旅”规模大，是中国电信近年来宽带推广活动中动作最大、影响最广的一次。有人认为，这有利于充分整合中国电信的网络、客户等资源优势，营造互联网产业良性发展的生态环境，推动互联网产业链的可持续发展。请您谈谈“宽带极速之旅”将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对中国电信的宽带发展有何实际价值？
互联网实验室首席分析家方兴东：的确阵容不可谓不大，声势可谓不小。但是，中国宽带市场能否跨越鸿沟，超越“窄带时代”，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核心问题不是技术的，不是资金的，真正的敌人是电信业的生态、电信业的机制、电信业的观念和模式。
目前全球电信业的悲惨境地，归根结底是电信业畸形生态的总报复。巨头的游戏，巨头们的狂宴，而没有真正形成健康的产业生态。所谓的生态只有一些“寄生”行业的兴旺。健康生态的标志就是有完整的食物链；每一环节都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竞争机制；都有寄生和共生现象；都能够有合理的“优胜劣汰，新陈代谢”的进化机制。
畸形的生态必然会遭遇报复，而且不是简单的破产倒闭，不是简单的商业模式调整，而是需要彻底重建生态。当然，目前新兴的宽带，并不需要如此痛苦的“凤凰涅”过程。理想状态，应该在一开始就能够建立起一个健康的生态和良性的环境。
在窄带互联网阶段，整个创新基本都是由草根力量——互联网创业公司完成，因此创新基础和机制最好的美国，成为全球窄带互联网的绝对龙头，遥遥领先。但是，在以运行商为主导的宽带互联网，美国与世界各地一样，电信业面临同样生态畸形、创新机制严重变形，动力不足的尴尬局面。这是悲剧，也是我们的机会。在宽带上，谁有勇气跨越机制的鸿沟，谁就有可能领导全球。我们从世界各地的数据来看，全球宽带互联网整处于跨越鸿沟的临界点上。
日本DSL市场开始全面启动：目前用户达到400万，从2002年起，每月新增用户30万，年底有望超过500万；欧洲家庭宽带普及率达到6%，xDSL增长超过cable，占到56%。德国用户达到700万，排名第一，英国第二，但英国是主要增长来源，该市场已经突破临界点，步入高速增长阶段；根据英国2002年7月联网报告，2002年7月，英国互联网用户比上一年增16.5%，其中宽带比例占6.5%，增387.1%；美国宽带市场开始加速，到2007年底增长361%，cable modem将占有58%份额，DSL占1／3，卫星和MMDS也分一块；美国年收入10万美元以上的家庭近30%拥有宽带，上网率85%；收入3.5万美元的家庭宽带比例只有4%，上网率30%；到2002年6月，澳大利亚宽带用户283600户，同比增131%，92500为Cable，28000为DSL，但后者增长强劲。
数据是最有力的号召，宽带巨大的商机已经清晰呈现，诸多好手都开始跃跃欲试，而再也没有谁比压力巨大的电信业更心切，更需要这块市场了。但是要挖到金矿，却依然是考验。
这就是中国电信“宽带极速之旅”的宏观背景。
2只要电信运营商给予机会
记者：中国电信在“宽带极速之旅”中有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做法是与国内领先的设备制造商、软件开发商、计算机制造商和互联网内容提供商携手合作，签署宽带业务合作框架协议。这种合作模式的创新有哪些具体作用？它是否将成为未来宽带发展的一种主流模式？
方兴东：现在之所以是宽带的窄带时代，是因为目前的宽带主要是基于窄带的内容、窄带的服务、窄带的信息、窄带的应用。目前所谓宽带的商业模式根本上还是基于窄带的价值之上，作为窄带接入的简单“替代产品”，而不是实现创新的革命性应用。但是，成熟的窄带市场仅仅是宽带发展的基础，是宽带革命的第一步而已，而不是本质。比如，欧洲宽带普及率达到6%，而半年前才4%，增长势头十分可喜，可是64%的人表示，他们使用宽带仅仅是为了不占用电话线，这就是目前人们使用的宽带的头号理由，还有48%的人在选择一种介入方式时，实在说不出道理，就选了宽带这种方式。宽带的速度和服务并没有真正进入消费者选择的视野之中，实在是莫大的讽刺和尴尬！
互联网实验室经过充分的研究认为，造成目前宽带迷局的根本原因，在于产业没有理清宽带与窄带的关系、宽带接入与窄带接入的关系、宽带接入与宽带应用的关系和宽带应用与窄带应用的四种关系。宽带迷局的破解方式应首先对宽带和宽带应用重新认识和思考。然后从审视宽带参与者开始，通过对参与者实力、优势、利益所在以及目前他们各自的发展阶段，重新发现参与者各自的价值所在，重新锻造宽带产业链条。
宽带市场只有正在走出“窄带时代”，才算开始真正的宽带革命，才开始凸现宽带应用的全新价值。所谓宽带的“窄带时代”，也就是狭义上的“电信增值时代”。宽带价值仅仅体现在简单的电信接入上，还没有真正体现宽带本身的增值空间。单纯地以窄带接入运营方式思考宽带接入，作为长期发展的基础，已经成为目前发展的鸿沟。因为，如果宽带的价值仅仅体现为与相对成熟的窄带接入所竞争的微薄利润，那么宽带的未来之路必然不是“宽带”的而是“窄带”的，而且是越走越窄，越走越挤！如果宽带仅仅体现接入价值，价格就是用户惟一关心的问题，价格也成为宽带普及的瓶颈。价格战也成了市场竞争的唯一选择。
最近，英国FreeDial提供每月￡12.99的宽带服务，这是宽带服务第一次低于￡20，第一批初始用户1000人，结果报名人数远远超出，市场举措非常成功。而英国电信表示，其xDSL服务绝对不可能低于￡27的利润最底线。
传统电信的“增值服务”，就像以前的语音服务一样，一上来就习惯于滚滚利润，回报丰厚。而真正的宽带增值服务，还处于混沌之中，就像新浪这样投入巨资，辛辛苦苦干上很多年都还没有利润出来，这样的事情远远超越了电信的思维模式。在传统电信业眼中，这样的“傻事”根本不值得做，不屑于做。可是真正的宽带增值服务就是这样痛苦的“分娩”过程，无法简单超越。一分辛苦不一定有一分回报，背负血汗和风险，黑暗中摸索模式和尝试建设，都是一个必经过程。让电信运营商来完成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现实，不可能的。但是，不要紧，只要电信给予机会，给予策略，会有人来完成这个开拓过程，他们就是专门从事这项任务的。他们就是高科技领域的新兴中小企业！
3宽带市场需要启动草根力量
记者：中国电信为何选择这个时候推出极速之旅？是由于技术或市场时机成熟的结果吗？
方兴东：电信和互联网惟一成功的增值服务就是“短信”，“短信”成功的核心不是中国移动有眼光，有决心，有远见；也不在于有新浪有搜狐等少数大公司，而在于有胸怀，在一定程度上开放了产业链，让诸多的草根力量——无数的SP，各种规模和各种背景的公司，五花八门的公司都参与，并获利的机会。因此，短信成功的启发远远比现在人们谈论的更深刻。核心就是不知不觉地，真正唤醒了短信市场的草根力量，由此启动了市场活力，完成了一项新服务的成功。
对于高科技领域，无论是产业界、资本界还是媒体和大众，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误解：总认为高科技领域的创新都是巨头们的功劳。是微软、英特尔、IBM等大公司推动着产业的发展。是他们的滚滚利润、巨大资金的研发投入和声势浩大的推广，成就了一个又一个新技术、新产品、新应用。可是，事实却是截然相反：高科技领域的大公司从来都不是创新的真正源泉，从来都是“市场上的巨人，创新上的矮子”。
电信业的发展百年多历史，创新非常有限，因为所有的功能仅仅是完成人与人之间的通话，但是这个领域中几次重要技术飞跃都是来源于中小企业。IT业最具创新意义的几大领域：PC业、软件业和互联网业，更完全是中小企业的创新产物。就互联网而言，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和中期技术创新的关键阶段，基本上与大公司全然无关。微软、英特尔、IBM等大公司只有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才意识到互联网革命的存在，到1997、1998年商机开始明晰，才开始涉足互联网。而大公司(包括电信、硬件、软件等)真正把互联网看作一门严肃的商业，开始全力介入互联网，已经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事情。那时候，互联网早已经在中小企业的推动下如火如荼。
当然，大公司不是创新的“播种育苗者”，却是创新的“催长摘果者”，只有大公司的介入创新才开始步入主流市场，开始强力扩展，奠定市场力量，显示强大的利润基础。因此，在创新产业化过程中，大公司与中小企业处于不同的阶段，扮演不同的角色，起到不同的作用。当然，也收获不同的利益。
与高科技所有创新一样，宽带领域要实现革命性突破，必须有着一个充分发挥中小企业创新活力的阶段，没有这个阶段，巨头们的合作只能是“纸上谈兵”。因为，中小企业的创新过程是他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有钱，再强大，也没有用！面对创新，大企业的各种特长偏偏就是他们的“弱点”。因此宽带革命的突破，关键还是电信运营商的意识突破和体制突破。否则，只可能延误革命到来的时机。
4运营商的创新是启动宽带市场的重中之重
记者：宽带对电信运营商未来占领市场制高点举足轻重，但中国电信直到现在才开始推出，发展宽带是不是并非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容易？它难在哪里？
方兴东：“宽带极速之旅”拉起了国内领先的设备制造商、软件开发商、计算机制造商和互联网内容提供商，也是一种进步。起码中国电信已经意识到了前进的大概方向，意识到了未来需要建立合作的形式。这是一个值得肯定和赞赏的举措，也会产生一定的效果。但是，宽带应用的那一天还很遥远，运营商只有主动拉拢游戏、娱乐、学习等ICP，建立自己的宽带航母，才有可能使投入更早的产生利润，收获真正来自宽带的利润。
而目前，必须在战略高度和战略层面上首先明白以下核心的两点：一是真正的创新活力来自草根力量，而不是领导厂商，这是高科技的铁的规律，宽带也不能例外；真正的宽带市场开放体现在向中小企业和新兴企业的开放；真正健康的宽带生态应该是下宽上窄的金字塔结构。二是中国电信体现变革、体现创新、体现胸怀，体现自己战略的高度，宽广的胸怀。因此，目前的宽带已经进入一个需要突破的临界点。互联网实验室一向认为，虽然创新需要中小企业草根力量的启动和推动，但是电信运营商作为宽带市场的龙头地位不可能改变。运营商的创新勇气是启动市场的重中之重。运营商应该起到应有的示范作用，建立业务榜样，扶植ICP成长，搭建产业结构。否则，在宽带之路上，我们将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继续摸索徘徊。
简单地谈论问题很容易，真正深刻深入问题的核心不容易；指出问题很容易，找到解决方案却是很艰难。对于本话题来说，我们能够做到的，就是去除繁乱无序的表面问题，而把宽带发展的核心问题一捅到底，为大家提供真正的启迪作用。要真正寻找最终答案，还需要我们一起努力，深入探讨和反复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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