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龚伟同

　　大规模的并购使名不见经传的沃达丰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电信公司。“暴饮暴食”让它得到一时的快感，现在，后果已经显现

　　亏损迷雾

　　世界上最大的移动电话运营商沃达丰公司又创造了一项记录——英国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亏损。

　　沃达丰5月27日公布的年度报告令人沮丧，截至3月31日的财政年度，沃达丰税前亏损135.3亿英镑。这意味着在过去12个月中，沃达丰平均每1秒钟就亏损428英镑。而沃达丰在上一财政年度为税前亏损80.9亿英镑。与前一年相比，亏损增加了67%。

　　面对这样的业绩，部分投资者似乎面无惧色。5月28日上午，沃达丰在伦敦证交所上市的股票仍顽强上攻，涨幅达8%。可以为这种反常现象提供解释的是，沃达丰CEO克里斯·金特(Chris Gent)对糟糕业绩分辩说：“这样的结果是非常出色的。账面上的亏损可能会引起误解，它掩盖了公司的真实业绩。”他指出，在扣除分期注销费用及一次性特殊损益前，沃达丰的营业利润增长了35%，要好于此前市场预测的69亿英镑，销售收入也从前一会计年度的150亿英镑增至229亿英镑。

　　如果亏损还不够真实，什么才算真实呢？

　　沃达丰的报表显示，在扣除善意摊提和特殊项目前，其税前利润为61.99亿英镑，而在扣除后却亏损135亿英镑。在它扣除的费用中包括60亿英镑的投资损失及135亿与这些投资相关的善意摊提，总额195亿英镑，比英国最大的零售公司Tesco公司市值还大。

　　但部分分析师指出，沃达丰的业绩中可能存在某些水分。伦敦的嘉纳科资本(欧洲)公司(Canaccord Capital )分析师拉杰·卡里亚认为，沃达丰旗下两家移动电话公司——德国曼内斯曼(Mannesmann)和美国的AirTouch公司也应列入资产减记行列，而且至少应减记70亿英镑。他强调，未来半年至一年是沃达丰面临考验的时期，因为沃达丰可能被迫减记更多的移动电话业务资产。如果真的如此，沃达丰财务稳定的潘多拉之盒就可能因此而打开。

　　并购玩家

　　从伦敦往西，坐火车约一个钟头，有一个城市纽伯里。沃达丰的总部就设在这里。在这座并不算大的城市，沃达丰六十几座砖式建筑办公楼显得颇为壮观。偏居一隅的地理位置丝毫掩盖不住这家公司的庞大。最牛时它曾排在世界第九，市值达2200亿美元。而此前，它不过是一家军工产品承包公司旗下的一个子公司。1982年，英国雷科电子公司(Racal Electronics)获得英国第一张移动电话运营牌照。其后，它组建一个子公司，这就是后来的沃达丰。1991年9月，沃达丰彻底脱离雷科电子。

　　自成立后，沃达丰就不遗余力地默默收购，不断扩展其公司版图。该公司第一次引起世人侧目是在1999年。当时，它击败贝尔大西洋公司，以360亿英镑(其中大部分是股票)收购美国的移动电话运营公司AirTouch。其后，它又把收购之手伸向德国的曼内斯曼，1850亿美元的收购费用，超过美国在线购并时代华纳的1550亿美元。这两笔大手笔交易，加上它与美国最大的移动电信运营商维里逊电信(Verizon Wireless)组建的合资公司，使它摇身变成在25个国家拥有6500万移动电话用户的大公司，不论是在用户数量还是国际影响上，它都超过了日本的NTT DoCoMo公司。后者的用户数量仅及沃达丰的一半。它还曾一度坐上伦敦证交所市值最大的公司的宝座。在十几个市场，包括英国、法国、瑞士、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等，沃达丰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与绝大部分“穷兵黩武”的公司不同的是，沃达丰懂得如何在扩张中尽量保存自己的实力。它并没有动用大量的现金用于收购，而是尽量用该公司的股份。因此，沃达丰的债务不论是与其资产相比，还是与同行业其他公司相比都相对较低。截至今年3月31日，沃达丰的净债务为120亿英镑，相当于该公司市值的14%，且有23.65亿英镑的净现金流入。当其他欧美移动电信公司被淹没在债务中时，沃达丰仍能保持较为良好的资产负债状况。据UBS Warburg公司分析师测算，沃达丰的负债与市值比率约为12，而行业平均水平为36。

　　这种执着的收购理念与金特不无关系。他36岁进入沃达丰，1998年就任CEO。金特喜爱打板球，没有上过大学，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精明。在人们眼中，金特不乏果敢。与此同时，他也特别善于以罕见的热情向投资者推销其观点。

　　金特的目标是把沃达丰打造成一家真正的世界级大公司。并购自然是通往这一目标的捷径。90年代末，不少电信公司认为，夺取市场份额比盈利更重要。不可讳言，在移动电话服务业，规模是重要的。当越来越多的服务，如视频信息、快速互联网接入等能通过手机获取时，这样的规模就越发显得重要。沃达丰的设想是，利用规模效益，在电话、新网络设备甚至内容方面降低成本，从而提高利润率。

　　金特是英国保守党员，有政治抱负。虽未在政坛上谋个一官半职，但这种背景也使他在商界中显露出某些政界人物的老于世故及八面玲珑。他明白，收购是否能获得投资者赞成，基金管理公司和经纪公司的分析师们影响很大。如果他们不“帮忙”说话，收购计划十有八九要泡汤。据说，对于跟踪沃达丰的二十几个分析师，他能一一叫出名字来。这种密切的关系有助于他赢得这些人的信任。这对于其理想的实现无疑至关重要。除此之外，他与世界上最大的并购机器高盛公司及一些著名信贷评级机构的关系也都不错。

　　以股票收购比利用银行信贷成本低得多。但是，这也存在一个问题：老股东的利益。如果新股东并不看好收购后的前景，他们必然会尽快将手中的股票换成现金，股价的下跌就在所难免。因此，他要改变投资者对公司的看法，让投资者把目光盯在现金流上，避免用现金进行收购。他向投资者晓之以“利”：一旦现金耗尽，股价必将下跌，这对投资者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另外半截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一旦股价下跌，他想进行更多收购就难了。

　　看重现金流的评级机构对金特的做法还是非常满意的。除了尽量避免动用现金进行收购外，金特还毫不犹豫地处理掉他不喜欢的一些业务，以增加现金流入。2001年2月对曼内斯曼的收购是金特得意的一笔——它使沃达丰成为意大利和德国市场的移动电信巨头，而这两个市场是欧洲最大也是发展最快的，而且这是外国人首次在德国敌意收购成功。除了移动电话业务，曼内斯曼的其他业务包括：手表、钢管、固话服务等。金特不喜欢这些。于是，他把这些业务卖掉，获得了130亿美元的现金。

　　然而，随着人们对高科技和电信股的厌倦，沃达丰逐渐失去了光泽。去年2月，它丢掉了伦敦证交所第一大公司的位子。后来，它开始裁员，削减成本。克里斯·金特也不得不对股东说，沃达丰快速扩张的日子已经过去。然而，即便如此，它对并购似乎仍痴心不改。不久前，沃达丰暗示，其60亿英镑的现金能使它以合算的价格收购其他电信公司。据猜测，法国的SFR移动电话公司可能就是目标之一。

　　艰难消化

　　收购方面的驾轻就熟并不能保证这个移动电信明星顺利消化旗下大量资产，并购野心换来的是财务健康的恶化。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为了实现其全球梦，沃达丰在全球范围内大举收购，现在部分投资的价值已低于沃达丰当时的收购价。沃达丰承认这方面的亏损为60亿英镑，包括固话业务公司如德国阿尔科(Arcor)和日本电信公司的51亿英镑，对中移动(香港)公司投资缩水9亿英镑。

　　随着移动电信市场趋于成熟，行业的整体增长已明显放慢，电信运营公司平均从每个用户身上获得的收入急剧下降。如何从所收购的公司获利已成为沃达丰最大的挑战，而投资价值的缩水除了迫使它放慢收购步伐外，它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对投资作进一步的处理。

　　去年年初，金特开始进行收购的战术性调整，一方面设法提高在盈利状况较好的公司的股份，另一方面处理掉一些不甚理想的投资。该公司于2001年5月出售了在奥地利tele.ring公司的全部股份，接着又在同一年8月出售了在韩国新世纪电信公司11.7%股份。今年1月，沃达丰又出售了阿尔科公司的铁路固话业务。

　　为加强对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业务的管理，从去年4月1日开始，沃达丰重新划分了公司管理架构，将公司业务分为五大地区：北欧；中东及非洲；中欧；南欧；美洲和亚太；今年1月又将进一步在日本、中国及印度的业务调整为一个新的亚洲区。

　　扩张的脚步慢下来后，沃达丰要做的是提高它从每个用户身上获取的利润。2001会计年度，沃达丰的用户数量增长22%。增长较快的是南欧等地市场，而在其主要市场英国，用户数量增幅仅有7%，营业收入增长也仅有9%。针对这种情况，沃达丰着重加强了利润率管理，措施包括：继续削减成本、留住高价值顾客等。总体看来，这些措施还是卓有成效的。2001会计年度，沃达丰英国业务的税息前利润率由31%增至34%，德国业务由35%增至45%，日本业务则由19%增至23%。

　　品牌整合是沃达丰的另一个着眼点。从2001年开始，沃达丰陆续给其控股公司更名，如将意大利的Omnitel更名为Omnitel沃达丰，德国的D2更名为D2沃达丰，爱尔兰Eircell更名为沃达丰爱尔兰，南非的Airtel Movil更名为沃达丰(南非)公司。迄今已有14个子公司改为使用“沃达丰”的品牌进行经营。目前在意大利和日本以双重品牌名称运营的公司(如J-Phone沃达丰)在未来几年内预计也会改为“沃达丰”。短期而言，这种整合有利有弊。长远来看，整合则是大势所趋。

　　尽管在规模上沃达丰已堪称世界级移动电信公司，但在英国之外的许多地方，沃达丰仍是个陌生名字。它已意识到这一点。从2001年开始，沃达丰投入巨资，发动全球广告攻势，其中包括赞助一级方程赛的法拉力车队。同时进行的还有公司文化的创建。沃达丰实行了一项“观念与价值”的计划，目的是在集团范围内创建共同的文化，加强公司与员工的沟通，提高员工对公司价值的认同。对于一家靠“武力征服”建立起来的移动王国，加强“文化统一”无疑是极为必要的。

　　进军亚太

　　日本是世界上第二大电信市场。在这里，沃达丰和其英国对手——英国电信公司争夺相当激烈。1999年，英国电信以12亿英镑收购日本电信20%股份，其后又收购J-Phone公司25%股份。后来，英国电信因购买3G牌照而负债累累，被迫出售部分资产以降低负债率，沃达丰乘虚而入，于2001年初从英国电信手中接过了在日本电信和J-phone公司的股份。经过几次增持，目前沃达丰在日本电信和J-phone公司的股份分别达到66.7%和70%。

　　作为日本第三大电信公司的日本电信日子并不好过。2001会计年度，日本电信亏损660亿日元(约5.3亿美元)。去年11月，金特向日本电信派出了自己的管理人员，并将日本电信董事会一半的董事换掉。沃达丰希望，通过加强管理，使日本电信能在2002会计年度重新恢复盈利。

　　J-Phone是日本电信的移动电话分公司。尽管在市场份额方面，J-Phone不如NTT DoCoMo公司(两家公司市场份额分别为30%和60%)，但在2001会计年度，它还是有不俗表现：营业利润增长了34%。去年10月，J-Phone的控制权转移到沃达丰手中后，沃达丰立即采取措施提高J-Phone的经营效率。除了在J-Phone实施关于内部控制的集团标准外，沃达丰还更换了J-Phone部分高级管理人员，并对J-Phone的业务进行重新评估，以制订新的发展战略。

　　对于在中移动(香港)公司的投资，尽管2001年让沃达丰亏损严重，但金特并没有放弃的打算，相反还有意进一步增持股份。2002年1月，沃达丰投资3500万美元，收购中移动(香港)公司的子公司Aspire控股公司9.99%股份。今年5月，沃达丰又表示，计划再投资7.5亿美元，使其在中移动(香港)的股份增至约3.27%。它的目标非常明了：通过增持，获得向中移动(香港)董事会派出非执行董事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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