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伟

　　【eNews专稿】那天，打开《京华时报》，一篇文章大大的标题占据了半个版面：《电信巨子又垮了一家》，讲曾经是英国电信业“希望之星”的百年老店马可尼公司正面临破产绝境。老实说，这样的标题已经不能吸引我了，在过去的一年中，大洋彼岸电信产业数万亿美元的财富挥发已经令我心惊肉跳了，而刚刚不久前，环球电讯的“光速”破产更令人记忆犹新——就是那样细细的玻璃光纤，装在一个软管，埋到海底，然后几百亿美金就消失掉了……

　　一切想来就犹如虚幻梦境，一个比.com更大的泡沫摆在我们面前，电信，这个曾经令众多华尔街分析师倾倒，令无数投资者疯狂追求的行业，转眼间就被弃之如草芥。投资时是非理智的，泡沫后又是清醒异常，每一次的泡沫都是如此，而当我们回首旧事，曾经的泡沫只能让我们感叹：逝者如斯夫！

　　过度简单的模式

　　在3月2日，eNet新闻频道曾刊发了一条署名“无影”的头条文章《环球电讯陨落的根源》，这篇被很多媒体加以转载，引起了普遍关注。但文章并没有去深入探究整个电信产业，而把矛头对准了环球电讯的内部管理，人们之所以关注，就是因为人们关注的是400亿美金，人们急切地想知道：两年靠什么能挥发掉400亿？

　　简单地把400亿的挥发归咎于环球电讯的管理层显然是有点不符实际，再往大的一方面看，@HOME的破产、朗讯的巨额亏损、北电的步步维艰，沃达丰甚至要卖掉自己的大楼……-所有的这些衰败不可能仅归结于管理的失误。深层次的就是电信业泡沫化的必然。

　　1996年，美国通过了《电信改革法案》，放开了电信市场，接着，英国和欧洲各国也都走向了电信放开的道路，当时，互联网的浪潮刚刚兴起，市场对互联网及无线服务的需求呈爆炸性增长。但怎么赚钱呢？WorldCom公司对MFS所拥有的电话线路的收购树立了绝对的案例模式，因为MFS拥有的电话线路是独立于当时的线路垄断者之外的另一条线路，WorldCom就出价其成本的六倍进行收购，这给基础电信商一个极佳的发展道路：不需要建立商业模式，只需要把电话线或者光缆埋在地下，然后就会赚到大笔的钞票了。于是，电信商们就一直埋头在地下埋东西，这种浪潮也大大带动了众多网络设备生产商的发展。

　　这种对基础网络设施的追求浪潮使电信商们相信：资源是有限的，只要占有就能获利。当电信商们把这种资源瞄准无线领域的频谱的时候，对3G牌照的追求到达了一个疯狂的程度，英国和德国的3G拍价简直高的让人无法理解。

　　但是，电信的经济学原理其实和铁路类似，一旦把钱埋到地下，其运营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市场泛滥，后果就是灾难性的；一旦垄断地取得3G牌照，就可以高利润经营，但如果使用者不足，就相当于白白地扔掉大笔钱。

　　一个字，电信商们是用“赌”来做经济。现在，很明显，这批赌徒们几乎要“输光”了。在北美，已经有十来家上市的电信公司申请了破产，总负债早就达到了6000亿美元，预计至少有1000亿美元的垃圾债券不能偿付或需要重组，这些债务就像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在欧洲，德国电信负债500多亿美元，英国电信负债430亿美元，法国电信负债600多亿美元，即使境况较好的沃达丰其债务也达到了67.2亿英镑，并且遭受了多年来从未遇过的亏损。赌红了眼的欧洲电信巨头们负债累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大过.com的泡沫

　　电信的泡沫是无疑的，但人们却还沉浸在对互联网的“悲痛”之中，没有人认识到，眼前的电信泡沫较之当年的互联网要巨大的多：看看电信的裁员人数，在去年夏天就超过了互联网；互联网的巨头如雅虎、亚马逊、eBay等没有一个死亡，电信业里可是环球电讯、At　Home、360Networks　、PSINet等恐龙级的企业一个接一个消失，他们庞大的身躯倒下时，溅起的尘烟就能将人们的呼吸窒息；看看这一系列多米诺骨牌效应，与电信息息相关的产业涉及到几乎每个技术领域，比如网络设备、电脑服务器、软件业、光纤设备，在电信的泡沫中个个跟着走向衰败……

　　当年互联网的神话倒下说，有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笑说，3年后就起来了；当电信到达今天这个样子时，恐怕没人再笑的起来了，他们庞大的，甚至超过互联网几十倍的泡沫资金洒在了三个地方，却没有能力能够挽回。

　　第一个地方是洒在了宽带上。美国的电信商为其代表，在过去的两年，美国一直认为宽带将占据美国的所有用户，这个趋势不错，但电信商们却把这种需求扩大的离谱了点，以至于太多的电信商涉足此领域，残酷的竞争使价格杀的很低，每年以50％的速度下降的光纤成本使得没有用户的光纤迅速贬值。而美国只有不足10％的家庭，6％的中小型企业注册了宽带接入服务，尽管它拥有8100万家庭的光缆和5150万家庭的电话线容量。宽带失败者的名单越来越长，环球电讯、At　Home，旁边是NextWave、MobileStar的无线闹剧，还有OmniSky、Yada等等企业。

　　第二个地方是洒在了3G上。欧洲电信巨头们对3G手机有着过于乐观的估计，当政府要把3G牌照当标的拍出的时候，他们个个乐此不疲，并联手造就了一场天价拍卖的好戏。结果，为了这场戏，他们付出了1500亿美元的成本。为了支付牌照和建设网络所需的巨额费用，急切着要上马3G移动电话的电信企业不得不向银行借贷，高筑债台。德国、英国、法国及荷兰等国的电信公司资本负债率都已上升到了120％至210％之间，欧洲电信业去年年底的债务总额已高达2510亿欧元。但是，由于成本过高及建设的复杂性，3G成为主流通信方式的推后，电信公司要想从这笔近乎天文数字的投资中获得回报，极其艰难。而就在刚刚，法国电信的董事长就说：“德国3G业者若不整合,将有破产风险。”

　　第三个地方是洒在了扩张之路上。电信市场放开后，电信巨头们感到的第一个压力便是竞争，为了能更好的占领市场，竭力维持当年的垄断状况，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使自己变大，以至于大的不能再大。美国欧洲的电信并购潮一度风起云涌，像沃达丰560亿美元并购空中通讯，2000亿美元恶意收购德国曼内斯曼集团，德国通讯并购意大利通讯都堪称大手笔。但并购也引起严重的消化不良，尤其是一些不良资产的拖累。环球电讯就是通过一系列代价高昂地并购逐步发展起来的，但事实证明，这种盲目扩张使得它的年底收入为40亿美元，运营成本却高达160亿美元。业务扩张的直接后果是负债率的升高和资金链断裂等财务风险的扩张，破产的电信企业无不是资金链断裂而崩溃的。

　　正是在这三个地方，电信巨头们跑步完成了他们绚丽的泡沫喷撒，然后就跑不动了。在一系列企图弥补泡沫的努力被资本市场拒绝后，电信巨头们要绝望了，也许等待他们的只有破产和被贱卖。

　　遥远缥缈的希望

　　于是，破产的破产，整合的整合，还有家当的就赶快卖点资产准备过苦日子吧，电信商开始收缩战线，只留下核心的业务以备寒冬。

　　最让电信商们焦头烂额的资金问题，当年为扩张而进行的巨额投资，已经成为众多公司压在心头的巨石。如果向银行贷款，偿还乏力，而且信用等级将降低，利率高，然后为还利息被迫再贷款。这种恶性循环使得很多老牌电信公司很快沦为股市上的弃儿。

　　最让电信商们头痛加心痛的是自己的商业模式，怎么才能赚到钱？回头看看过去三五年，真正带来巨额利润的，是手机业务，而现在它的利润率也被逐年压低了。关键是，它依然没有替代物。曾被寄予厚望的许多业务，或者迟迟推后或者没有用户，电信商们要想赚钱，必须找到自己新的利润点——而很遗憾，现在欠缺。

　　现在的普遍看法是，在未来几年，电信业将有可能都是没戏的，即使发展，也只是收回些巨额投资的一部分，谈复兴，尚需时日。但从另外一方面讲，电信业不是没有希望的，虽然这个希望缥缈而遥远。

　　在北美，宽带商们急需要大量的整合，四处开花般的残酷竞争证明对电信这一基础行业是有害的。如果需要，政府或者行业协会有必要参与进来，对于一些没有希望的公司，被合并是他们的最好出路。也许在大量的供给被打压下去，符合市场上的需求后，北美的宽带将再繁荣起来，毕竟互联网和宽带在北美发展的还是挺繁荣向上的。

　　在欧洲，移动通信是一个价值几千亿美元的产业。目前，欧盟国家有63％的人拥有手机，这个比例是那些能够在家里上网人数的两倍。所以，3G并不是全是在谈空谈梦，只不过离技术的完善以及商业的全面普及尚有一段时日，而这段时间将是欧洲的电信巨头们最为艰难的时期。如何在这段时间内既为未来3G做准备，又要在严峻的债务危机中保持实力，将决定着欧洲电信运营商的生死存亡。

　　在亚洲，《远东经济评论》刚刚撰文指出，亚洲有着新的起点与新的机遇，李嘉诚对环球电讯的收购企图足以预示在2003年或者2004年里亚洲的电信业，乃至整个科技业都将率先开始一场复苏。

　　虽然希望遥远而缥缈，但是，保存希望，是泡沫后的电信业所必须坚持的，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将来的复苏做准备。在保存希望的同时，曾经的教训必须牢记：只寄希望于科技神话，而不考虑供求关系，盲目乐观盲目扩张将永远只能得到泡沫。也许这一教训是目前整个IT业界的“原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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