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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丽 王星
10月底，北京国际通信展期间爆出大新闻——阿尔卡特与上海贝尔合并。同以往每年一样，阿尔卡特与上海贝尔在今年的展会上仍然各自使出浑身解数以聚人气。“阿尔卡特与上海贝尔作为两家公司分别作秀，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家国内通信设备制造企业的高管人员作如此评价，并紧接着说：“不过合并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实际上，早在合 并刚透出风声时，国内各通信制造商就已经感到此次合并可能带来的市场压力。据悉，眼疾手快的华为责令其战略分析机构尽早做出报告，分析这次合并将给通信设备制造的市场格局带来的重大影响。合并协议此时刚刚达成，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业界才可能彻底理解这次并购对阿尔卡特、对通信设备制造市场甚至对跨国公司在中国的战略转变写下了多么深刻的一笔。
失之朗讯收之上海
消息正式对外公布前，两个公司分别有一封告全体员工书，阿尔卡特的称呼是“亲爱的同事”，而上海贝尔则是“亲爱的员工”。现在，上海贝尔已有员工开始琢磨法国公司的做事方式，并忙着打听第一步参与合并的3个公司的人数，根据新公司6500人的指标来估算有多少人会因合并而离去。18年前，阿尔卡特在中国成立了电信领域的第一个合资公司：上海贝尔，其中阿尔卡特占31.65%的股份，中国华信邮电经济开发中心占60%，比利时一方为8.35%。18年后，阿尔卡特又第一个把上海贝尔变成了电信领域的外商投资股份有限公司。阿尔卡特的股份上升到50%+1，中方股份为50%-1，阿尔卡特以极微弱优势如愿以偿控股合并后的新公司。
10月23日，信息产业部部长吴基传与阿尔卡特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谢瑞克签定《上海贝尔股权调整备忘录》，同意阿尔卡特取得上海贝尔的控制权，并将阿尔卡特(中国)整体并入。据上海贝尔的资料称，该公司总资产170亿元，2000年销售收入108亿元。阿尔卡特以开放技术等承诺条件和3.12亿美元现金交换了中方持有的10%的上海贝尔股份，并买断了另外一家股东比利时王国合作发展基金会所持的8.35%的股份。
10月29日，阿尔卡特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每股价格从9月22日的10.53美元升至15.46美元。而阿尔卡特得到的还远不止这些。
合并后的公司有了一个很长的中文名称：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但在其英文名称Alcatel Shanghai Bell中，阿尔卡特被放在了上海贝尔的前面。上海贝尔曾委婉地表示：“这是一次企业联合，不是兼并。”同样，阿尔卡特一方也不想现在就用“收购”这样一个刺激的字眼定义这一敏感事件。
然而，这的确是阿尔卡特蓄谋已久的一次企业并购，阿尔卡特(中国)公司这个名称将从此蒸发，阿尔卡特在中国只以一个面目出现——上海贝尔阿尔卡特，这个新公司将成为阿尔卡特在华唯一投资的运营企业和经营渠道，阿尔卡特将把其在中国几乎所有的电信业务和合资公司并入新公司。
今年上半年阿尔卡特收购朗讯未遂，舆论以为原因之一是阿尔卡特实力不足。尽管阿尔卡特崛起得很快，但仍然被摩托罗拉、爱立信、朗讯等视为第二集团军。图谋朗讯不成，转而收购上海贝尔，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吗？
在阿尔卡特三大中心区域美国、欧洲、亚太市场中，亚太区最弱小，而中国在亚太区所占的份额不到一半。让亚太区担当阿尔卡特全球战略第三根支柱的角色还甚为勉强。但是，亚太区尤其是中国市场的魅力人所共知。有分析说，阿尔卡特作为一家欧洲公司，原本是希望借收购朗讯促进其在美国市场的发展。此次在中国的大动作，也许是阿尔卡特故技重施，希望借收购上海贝尔，立稳中国乃至亚太区这根支柱。而这一次，阿尔卡特做成了。
阿尔卡特在中国设立了多达17个合资企业，但这样一来，各种业务散落在大大小小的合资企业里，势力分散、各自为战且鲜有特别出色的个体。这就使得阿尔卡特在中国市场上的面目显得模糊，产品和市场能力因分散而显得相对薄弱。和一个多头的组织打交道也使很多客户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客户甚至搞不清楚谁才能真正代表阿尔卡特。
“强大的国内竞争对手在崛起，一些全球竞争对手已经超过我们！”阿尔卡特亚太区总裁施培兴不止一次地发出严厉警告。
改变这一切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将分散在中国各合资企业中且在市场上内耗严重的资源和力量加以统一。上海贝尔是阿尔卡特觊觎多年的目标。阿尔卡特直言不讳地表示：除了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从来不作他想。
阿尔卡特盯准上海贝尔是有原由的。1984年建立的上海贝尔是阿尔卡特在中国最早的合资企业，但实际上上海贝尔一直掌控在中方手中，18年来无论谁作总裁，都是中方绝对说了算。所以在上海贝尔人的心里，上海贝尔其实是个国企。
上海贝尔保持着经营上绝对的独立性，阿尔卡特只能参与技术转让和产品研发的本地化。因此，阿尔卡特和许多外企一样，不会把核心技术注入一个自己不占控股地位的企业里。上海贝尔从阿尔卡特那里受益最多的是引进了S1240交换机，并凭借此项技术占据国内交换机市场30%的份额，交换机至今仍是其利润来源的命脉。知情者半开玩笑地说，通常上海贝尔如果想从阿尔卡特那里引进一项新技术，而这些技术阿尔卡特又不愿意给，上海贝尔就做出要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自己研发的样子。而上海贝尔的大投入势必影响到公司利润和阿尔卡特的分成，有时候阿尔卡特会让步。阿尔卡特坚决不肯转让的技术一旦被上海贝尔研发出来，两家亲戚就会在市场上一决高下。据说，阿尔卡特在产品本地化和市场资源上远不如上海贝尔，往往以战败告终。
由于不能取得上海贝尔的控股权，阿尔卡特必须通过在中国设立其他企业来配合完成其在整个中国的战略，因此分别在不同的产品方向上成立了合资公司或者独资公司。这样，上海贝尔和阿尔卡特在市场上再度遭遇。由于移动市场对于双方的意义都太重要，谁也不可能放弃。为了避免在移动通信领域的流血冲突，阿尔卡特和上海贝尔成立了专注于移动通信的合资企业——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移动通信系统有限公司。在这个公司里，阿尔卡特取得了50.5%的控股权。
但是，种种权宜之计都没有改变阿尔卡特控股上海贝尔的决心。有消息说，阿尔卡特2000年将其亚太区总部迁往上海时，就曾经以控股上海贝尔作为交换条件。亚太总部迁往上海是阿尔卡特实施中国战略的第一步，此举的目标直指上海贝尔。“迁都”的背景是，信息产业部准备将原邮电部下属的华信邮电经济开发中心的60%股权转给企业经营，当时最大的意向是给前邮电部下属的大唐电信，并将上海贝尔和大唐电信合并，但阿尔卡特执意反对。去年记者采访上海贝尔总裁谢贝尔时，谢贝尔曾明确表示，由于阿尔卡特的反对，与大唐电信合并一事尚无结果。显然，阿尔卡特无法容忍将自己的技术交给竞争对手——大唐电信。其后，阿尔卡特对中国政府作出了一系列重大承诺，并最终取得了对上海贝尔的控制权。
阿尔卡特的交换条件
即使合资企业也很难从其投资方外资企业手中得到核心技术，这早已不是秘密。但这一次，阿尔卡特承诺：如果阿尔卡特控股，将取消对上海贝尔的所有技术开放限制，合并后的上海贝尔阿尔卡特有权直接进入阿尔卡特全球技术库；上海贝尔阿尔卡特未来的研究开发中心将成为阿尔卡特全球最大的研发中心之一，并向全球提供技术支持；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的生产制造基地将是阿尔卡特在中国投资的唯一的生产制造基地和其在全球的主要制造中心，向全球供货；阿尔卡特还将把在中国的绝大部分经营业务并入新公司，阿尔卡特的17家合资公司从此将以上海贝尔阿尔卡特这个新面孔出现。上述承诺使得阿尔卡特得以控制新的公司。这个公司在阿尔卡特全球战略中的定位是主要研发中心和主要生产制造基地。
对阿尔卡特来说，上海贝尔的最大价值在于其目前业已取得的市场份额和庞大的销售体系。之前，上海贝尔的销售网络已经渗透到地市县，其客户关系资源也非常强大。合并后将大幅度增强上海贝尔+阿尔卡特集团的战斗力，为阿尔卡特在国内构筑一个异常强大的营销售后服务网络，这是其他外资设备制造商无法比拟的。另外，上海贝尔的品牌和生产制造能力、供应链系统和研发人才也价值不菲。
在阿尔卡特董事长和CEO谢瑞克看来，合并的目的并不只是在合并报表后财务报表上的数字变化。重要的是，手握上海贝尔的阿尔卡特将可能成为中国电信市场的领导者。上海贝尔和阿尔卡特(中国)合并后，销售额将超过20亿美元，领先于摩托罗拉、爱立信，直逼中国目前电信设备制造第一座次——华为。而在欧洲电信设备制造市场停止增长、美国出现负增长的背景下，赢得中国就为阿尔卡特全球战略抢占了未来的持续增长点。阿尔卡特上海舞剑，意在打败其全球竞争对手。上海贝尔是能够实现阿尔卡特梦想的唯一选择，阿尔卡特用了18年时间等到了今天。
上海贝尔宁嫁阿尔卡特，不许大唐电信，也是自有其道理。上海贝尔高层人士对其当前处境十分坦白：仅凭交换机的微薄利润已经无法支持企业的持续发展，而在新的技术产品方面，从传输、数据到移动通信，上海贝尔不仅落后于摩托罗拉等外资企业，也落后于华为、中兴等国内企业。上海贝尔今年仍在保持增长势头，此时谈判筹码正足；倘使陷入颓势再谈并购，主动权早已掌握在阿尔卡特手里。许身阿尔卡特富豪，这是上海贝尔所能找到的最佳退路。
有媒体称此次并购案突破了电信业外资控股的底线。事实上，中国电信制造业不同于运营业，开放的程度已经很深，外商控股甚至独资的企业比比皆是。阿尔卡特并购上海贝尔之所以耗时两年并惊动政府高层，有两点原因：一是阿尔卡特以开放全球技术为交换条件，成为唯一承诺愿意向中国全面开放技术的跨国公司；其二是此次并购不仅是转股，更是企业改制。上海贝尔阿尔卡特成为中国电信领域首家成立股份制公司的跨国公司，而股份公司的架构将便于新公司应对未来在中国发行股票的事宜。据说，进入国内的跨国公司仅有柯达和联合利华与上海贝尔阿尔卡特具备类似条件。
阿尔卡特要求取得50%+1股的理由是，只有控股才能与阿尔卡特的全球业绩合并报表，从而提高阿尔卡特的股市表现。实际上，这一股是黄金股，直接决定了以后上海贝尔将纳入阿尔卡特的全球体系，按照阿尔卡特的管理模式和业务架构来发展。以前上海贝尔内部的两个领导班子各代表两方利益，虽然是中方说了算，但是利益冲突直接在管理层和操作层纠缠，这样的事将不会在新公司中发生，阿尔卡特委派的首席执行官将掌握所有决策权。所有的利益冲突只在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上较量(中方和阿尔卡特的董事数量相等)。换句话说，上海贝尔阿尔卡特将成为阿尔卡特的一个子公司，配合集团完成全球战略。
并购的第一步是将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中国)、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移动通信系统有限公司合并，下一步再将另外9家合资企业和一家独资企业并入。阿尔卡特相信，全部合并将在1年内完成。至此，阿尔卡特在中国运营的几乎全部企业实现了“三军会师”。据称阿尔卡特的手机业务不会并入，因为阿尔卡特和爱立信等企业一样，正在全球寻找一个战略合作者。
阿尔卡特还预言说，2年内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的收入将超过30亿美元。
至于合并后如何架构新公司，目前已有些非正式消息传出：新公司的财务、研发归外方，人事、生产、市场则由中方管理。虽然合并尚未正式开始，但两个公司的不同做法已让人体验到两家公司企业文化的差异。阿尔卡特将大量有关并购的背景信息、合并的安排放到内部网上提供给员工，甚至还准备了详细的问答；而在上海贝尔，所有信息自上至下层级传达，越到底层获得信息越少，有些员工想知道有关合并的更多信息，还得通过私人关系从阿尔卡特获得。
并购风暴圈
华为在那份有关并购给市场格局带来重大影响的分析报告中指出，上海贝尔和阿尔卡特合并后，处于中国通信制造业第一位的华为会受到巨大挑战，通信制造业竞争格局将受深刻影响。
但由于大规模并购的复杂性，这种影响估计不会在近期全面爆发。不过，华为预计说，国内企业将很快先在宽带接入产品上嗅到并购风暴的气息。阿尔卡特的ADSL宽带接入系统在全球居领导地位，以前上海贝尔代理ADSL产品，结果和阿尔卡特(中国)自己的销售混战一场。现在这个产品会随着合并的进程最先被理顺，华为很快就会领教到合并的力量。接下来就是移动通信，目前上海贝尔阿尔卡特移动通信公司的GSM产品市场份额很低，主要原因是之前阿尔卡特支持力度不够，并且没有很好地利用上海贝尔的销售网络。这一切将随着合并而很快改变。上海贝尔和阿尔卡特这两个过去华为没有很在意的对手，今天可能成为华为最强大的对手。
过去，阿尔卡特和大多数跨国公司一样，利用政策的空间，在中国设立了各种各样的合资企业，尽可能广地布下了棋子。通过这次并购，阿尔卡特用上海贝尔这颗棋子盘活了整盘棋，比其他诸侯抢先一步，实现了各路兵马在中国的“三军会师”。
在阿尔卡特亚太总部的内部网上，高层人士无法抑制其兴奋，对员工说：其他跨国公司在中国都采用合资经营模式，为什么只有阿尔卡特要改变这一模式？因为我们要领导中国电信业，就要带头改变这一模式，而不是落在这一改变的后面。
显然，在中国加入WTO的当口，跨国公司的中国战略正悄悄转变。在这个意义上，作为第一家在中国把所有业务整合到单一公司的跨国电信设备商，阿尔卡特成了一只领头羊。
目前诺基亚、爱立信、摩托罗拉等跨国企业在中国都有很多控股的合资公司，但只是生产制造基地而已。这些跨国企业受本地化能力所限，还没有对华为造成太大的威胁。目前和阿尔卡特的策略相似并引起华为警觉的是北京国际交换系统公司，这家公司背后的西门子已将技术转让做得非常好，又通过和政府及本土企业合作，利用中方销售网络和客户关系，占据了很大的市场份额。继阿尔卡特的中国策略改变，以上这些跨国企业都有可能制造新的并购风暴。阿尔卡特在中国的并购动作还仅仅是个开头。
万盟投资管理公司的王巍说，加入WTO前后，大量类似的企业并购事件会接二连三发生。跨国公司在中国已经度过了“合资企业”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这种进入方式可以用“鬼子进村悄然无声”来形容。现在，分散经营已经不能满足跨国公司的胃口，它们迫切要求在中国进行大的整合，集团作战。根据观察，米其林、达能、飞利浦等一批跨国公司很快都会这样做。过去，华为等中国企业能够占上风的关键原因是跨国公司力量分散给了中国企业各个击破的机会。而“三军会师”后的跨国公司将给中国企业带来巨大的冲击。
以下公司将在3家公司合并完成后，继续并入上海贝尔阿尔卡特：
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业务通信系统有限公司
成都阿尔卡特通信系统有限公司
阿尔卡特通信(深圳)有限公司
阿尔卡特电讯软件开发(上海)有限公司
沈阳阿尔卡特电讯有限公司
上海阿尔卡特网络支援系统有限公司
杭州阿尔卡特通信系统有限公司
福建阿尔卡特通信技术有限公司
上海阿尔卡特智能终端设备有限公司
深圳特发信息阿尔卡特光纤有限公司
注：几个全球性或单独上市的业务将不加入新公司，包括卫星和海底传输业务等；非电信类公司不参与合并；香港业务暂时不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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