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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焜耀饲“虎”六年 液晶概念股震惊华尔街

http://www.sina.com.cn 2002年10月14日 16:31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 张庭宾 綦久立 苏州报道

  在过去的6年里,明基董事长李焜耀一直在玩一个生死时速、生死攸关的惊险游戏——喂虎——友达光电。友达的液显项目就是一头吃钱的老虎,要么找钱喂饱它,要么以身饲虎。直到2002年5月23日,李焜耀在纽约证交所一次性找到6.6亿美元,才终可以喘一口气……

  9月23日晚,中秋刚过,苏州澄阳湖畔秋风送爽,菊正香蟹正肥。

  在友达光电苏州厂奠基的夜宴上,最后一道菜——澄阳湖大闸蟹端上来,主人李焜耀看着它食指大动,面部却不动声色,面对好奇的追问,刚知天命的李笑笑说:它胆固醇太高。

  李竟然也有他怕的东西?相比于张牙舞爪却鲜美无比的大闸蟹,在过去的6年里,这位明基兼友达的董事长一直在玩一个生死时速、生死攸关的惊险游戏——喂虎。这只老虎就是友达光电的液晶显示器(TFT-LCD),它是一个典型的资本和技术双密集型项目,是一头吃钱的“老虎”,要么找到钱喂饱它,要么就被它吃掉。直到2002年5月23日,友达光电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首次ADR(美国证券存托凭证)融资6.6亿美元。他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在澄阳湖边闻一闻蟹香。

  现在的友达光电已经是一头国际级猛虎,它已经打破了台湾IT产业先驱宏基施振荣的预言,甚至吞掉了台联电曹兴诚麾下的联友。这个庞然大物总资产已达413亿新台币(约300亿人民币),甚至是其母公司明基电通总资产的两倍;其销售收入已经疯长到世界第三,市场占有率超过13%,仅次于韩国三星的16%,LG的15%。

  这是怎样疯狂的一个游戏?

  施振荣和李焜耀的分歧

  1996年时,施振荣功成名就,作为将ACER做成台湾首个国际品牌的企业家,堪称当时台湾IT业的泰斗。当时风华正茂的李焜耀找到施,说:我们想做液晶显示器

  施很有些吃惊。当时明基仅仅成立10年,是宏基的控股子公司,施振荣是董事长,李焜耀任总经理。起先是宏基的电脑定单很多,分一部分给明基,但李给明基第一个明确定位是“电脑外协件商”,而李已经在键盘、光驱等领域做得风生水起。

  施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告诫李:你有没有充分考虑过做液显意味着什么?它是典型的技术和资本双密集的产业,技术从哪里来?资金从哪里来?搞不好会被它吞掉。

  有一个重要的教训,施振荣没有言明,李焜耀也没有揭破,那就是宏基在同样技术和资本双密集的半导体上暗亏到内伤。李回忆到,当年宏基发展积体电路并不成功,宏基最后被迫断臂,把整个半导体部门卖给了台积电。这件事使施心存阴影。

  对于宏基半导体的虎口反噬,李的看法却如初生牛犊:一是因为宏基与美国的技术转让商签定了不平等条约,限制很多;二是上市安排太晚,融资未能跟上。但他相信自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他一力主张:既然明基定位在外协件,而液晶显示器是其中未来最重要和最具潜力的领域,兵家必争,不成功便成仁。最终施留了一个活口,明基做大股东,宏基做小股东,并一再叮嘱李小心。就这样,初始的10亿新台币投资中,明基和宏基分别约占股95%,5%。

  李焜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首先要解开技术的“死结”。他在IBM处得以突围。当时IBM已经研发全部TFT-LCD技术,但IBM在前CEO郭士纳的率领下正全力转向IT服务,无暇分心,IBM同时也不愿看到日本商人独霸液晶显示器,因而很优惠地将技术授权给明基。

  让李心绪不宁的还是资本。那时这个行业的领跑者。如韩国三星、日本松下,他们大多既是实业寡头,又是金融寡头。尤其像三星,其八面出击就靠背倚三星保险公司,由于支付保险一般是存款后的二三十年后,因而资金对三星的产业而言,就像拧开了的水龙头。但明基没有,就连母公司宏基也以仅仅5%表明了旁观的立场。

  李必须制定一个全盘的融资战略计划以匹配其产业战略规划。

  从风险投资到可转换债券

  达基科技(友达光电的前身)在1996年8月诞生了,激情而理性的李第一件做的就是,在达基和明基之间设一道防火墙。以免明基被达基拖累。

  明基的职业精英团队为达基确立的融资战略是,既然明基没有日本、韩国企业的内部关联资金通道,那就是明基和达基的财务公开和透明性发挥到极致,使之赢得让社会公众的信赖,以最短的时间争取液显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进而从全球资本市场募集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本。但能否成功事在人为,因此李有意识从美国吸纳“海归派”,尤其是财经界精英,美国北依利诺依大学的会计硕士郑炜顺被任命为友达光电的财务长。从此,这位年轻而英俊的CFO越来越老到地游刃于国际投资人中间。

  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而明基的第一笔10亿新台币像投到水中一下就不见了,随后是20亿、30亿、40亿,它的确被施振荣所言中,液晶是一只贪婪的销金兽。

  明基的第一种财技——吸引风险投资也出手了、由于当时明基已经登陆台湾股市,明基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开放透明的经营模式,在家族企业为主体的台湾令人耳目一新,它的成功使当年追捧的风险投资家赚得盆满钵满。因而当达基TFT-LCD起步顺利后,他们续继追随,其中有一位李焜耀不愿透露姓名的犹太人,管理着美国一家拥有几十亿美金的基金,他一下投资超过4亿新台币,占当时达基约 80亿总资产的 5%~6%。李清楚地记得,这笔雪中送炭的资金价格约每股18元新台币,而三年后,那时的每股已实际升值到43元新台币左右。这位精明的犹太人在李的身上又赚了一笔。

  对于液晶这头猛虎,风险投资的上亿资金最多是开胃小菜。1999年,当李决意跻身液晶主流,上大尺寸TFT-LCD时,崩紧的资金链始勒紧了明基的脖子。这一过程要连续投入约70亿~80亿人民币。在此过程中,明基每一次都要垫付将近一半,自有资金告罄,就借贷,仍无济于事。明基董事会无奈之下决定冒险,用在国际市场已经小有声望的明基押注,在欧洲卢森堡发行可转换债券。

  欧洲的可转换债券的最大便利是,它没有规定一个统一的财务标准,只要募集者将财务报表翻译成英语就行,这可以使融资时间缩到最短。

  明基两次共发行2亿美元,大部分都喂了液晶老虎。这最后的赌注令明基命悬一线,如果债主到期后要求赎回,明基就完了。幸而当时李发现苏州,开始挖掘内地制造和市场的优势,营业额增长迅速,股价节节攀升,债券到期后如愿以偿地都转为持股。

  虎仔一晃长成青虎,李焜耀使出浑身解数,惊出一身冷汗。

  “吃掉”曹兴诚的瘦虎

  1999年,李焜耀深深感受到了当年施振荣以臂饲虎的恐惧,他现在想的是赶快把这只虎放到资本深山当中去,而这样做就意味着自己手中控股的绳索要加长,而明基对达基的控股还太高,高达50%。

  台湾股市显然不是李心目中的深山,它只是一只浅碟;欧洲股市也不理想,股市的交易性差,几乎只能是IPO时一次性融资,而后它会被股民遗忘。达基财务长郑炜顺建议,根据台北股市和纽约证交所的相关规定,一支股票可以同时在台北和纽约上市 。因此,达基的股票先在台湾上市,不发行新股,而后再到美国上市。这样有三个好处,一是要以按上市公司要求进一步提高达基的财务透明度;二是可以通过流通使部分老股东变现获利,增强股东的持有信心;三是可以通过流通确立股价,这样在美国再次发行时就很好确定股价。

  2000年9月,达基台湾上市,李焜耀如郑炜顺所请发了旧股(这与内地首次IPO必须发新股不同)。

  与李同样在TFT-LCD上与虎谋皮的台湾实业巨子并不少,台联电的掌门人曹兴诚就是一位。早在达基成立前5年,曹就成立联友,上TFT-LCD,因为他同时要喂两头老虎,一头是半导体,一头是液晶,因而直到2001年,其液晶事业在世界上仅徘徊在第八、九位,他眼睁睁地看着后起之秀达基虎虎有声地超前,遂萌生退意。而李也有整合台湾液晶的欲望——如果到美国上市,现在的盘子显然还太小。

  曹兴诚和李焜耀本来就是老熟人,双方一拍即合,两个各价值约150亿新台币的公司达基和联友在2001年9月正式合并,实质上是达基并购了联友,新公司更名为友达光电。

  友达光电的诞生震动了国际IT业。明基控股比例降到22%,台联电为第二大股东,持股19%。此次合并,使台湾诞生了国际液晶行业的一头猛兽,总资产额超过300亿新台币,一跃为世界液晶显示器的第三强,使友达几乎同时和三星、LG直接抢滩第五代TFT—LCD产品。

  万事俱备,李焜耀就等着把这头猛虎放入世界资本市场最深的山脉——纽约证券交易所中。

  华尔街的液晶概念股

  中秋时节,坐在苏州的李?耀仍觉后怕得心惊肉跳。尽管友达光电一成立,友达就全力以赴冲刺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但好事多磨,直到2002年5月23日正式挂牌,搭上了春季交易的最后一班车。回头一看,他们正是与华尔街的萧条速度拼命地赛跑,如果拖到下半年,后果不堪设想。

  友达CFO郑炜顺介绍说:美国的资本市场有两个黄金季节:一个是3-5月,第二个是9-11月,因为美国一些大的投资基金,都是半年结算一次,一次是6月中旬开始结算,一次是年底结算,在结算期他们一般都不交易股票。尤其是欧美人都有放署假的习惯,每年的7-8月是没有人做新股案子的。因此友达最初计划上市时间表是2002年3月。

  为登陆纽约,达基专门聘请了SEC(美国证券交易所)认可的毕马威香港公司的注册会计师,同时聘请所罗门美邦作为承销商。尽管纽约交易所对财务报表透明度、准确性要求非常高,对会计报表非常严谨统一;尽管到美国纽约上市费用高昂,相比于在欧洲给承销商的费用占融资金额的2%~3%,到美国去要高一倍,达4%~5%,而会计师和律师费也非常昂贵。总中介费用要占到总融资额的7%左右。不仅如此,上市后维持与投资人的关系成本也非常高,如每季度在美召开全球投资人说明会,建立面向全球的电话财务解释系统等,但李焜耀志在必得。

  尽管早在一年以前,李和郑已有计划地广泛接触国际投资人。但天有不测风云,随着安然、世通等一系列公司的财务丑闻的曝光,纽约证券交易所对财务审核空前严格,要求解释疑问的频率普遍提高;而会计师事务所更是诚惶诚恐,会计师签字非常保守,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被抓了顶风作案的典型。友达上市时间一拖再拖。

  与此同时,李焜耀和郑炜顺等友达高层在毕马威的安排下,频繁与投资人会面。不厌其烦地向投资人解释行业潜力,市场成长评估;友达光电在行业中的竞争力,未来5年的盈利评估;以及明基的职业经理人团队的优势等等,乃至如果打价格战时,友达凭什么优于对手等细节……

  就在美国之春黄金交易季即将落幕之际,友达光电终于搭上最后一班车。5月23日,纽约交易所一声锣响,友达光电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其5700万单位的ADR以每单位11.57美元价格发行,市盈率13倍,募集资金6.6亿美元,当天股价最高上探12.95美元。

  这是华人企业在纽约的又一次成功,乃是中国台湾企业继联电、福雷电、日月光后第四家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公司。要知道,中国内地也仅仅有中石油、中石化等寥寥四五家美国主板上市。若从公司成立到上市的时间算,友达光电堪称华人企业在纽约证交所上市最快的一家。

  6亿多美金在手,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苏州全速抢建在内地的第一家工厂。9月24日上午,阳光下的李焜耀指着闪烁着现代光泽的蓝黑调工厂说:这样一个第五代工厂需要6亿~10亿美元,而后他步履轻松地带着嘉宾步入颇像虎口的大门。

  不远处,三星在中国内地的第一座第五代工厂正待破土。这一次,友达比它快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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