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华盛顿记者吴建友

　　布什7月10日在纽约华尔街就美国企业改革问题发表的演讲(见左图)是人们期待已久的。

　　这位拥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总统在这篇精心准备的讲话中首先坦承，美国企业最近出现的一连串丑闻已经威胁到经济的复苏和普通民众的福祉，他认为企业内部应建立新的个人责任感和道德观，以增强投资者的信心和重新获得美国民众对企业的信任。他呼吁对企业犯罪进行更为严厉的惩罚，充分使用法律手段使企业腐败问题得到曝光和根除。

　　美国企业巨擎营私舞弊丑闻最近在国际上闹得沸沸扬扬，先是全美第二大长途电讯公司世界通讯于6月25日宣布虚报假账高达38亿美元，令纽约道琼斯指数和纳斯达克综合指数狂泻不止，全美上下一片震惊；就在人们特别是大批股民惊魂未定之际，美国另一家跨国公司即美国办公设备制造业巨子施乐公司紧接着于28日也宣布在账目管理方面存在严重违规，涉及金额高达64亿美元。施乐公司做假账的消息见诸报端后，纽约股汇市再次重重下挫，美国舆论为之哗然。

　　继半年前能源巨头安然公司发生舞弊案后，世界通讯、施乐等世界级大公司在短期内相继爆发财务丑闻，这对美国的企业界不啻是一场强地震，同时使人们对称之为“样板”的美国企业制度的健全产生了怀疑，一种对大企业的普遍不信任感在美国民众中悄悄滋生弥漫。他们感到不解，感到迷茫，感到受骗。人们在迷茫和震惊之余不仅要问：这些大公司在拥有外部审计制度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假的？不良大公司和担任审计的会计公司之间是否有勾结？大公司相继发生腐败丑闻对美国政坛将会产生何种冲击？

　　秘密武器：做假账

　　从能源巨子安然，到在全球电讯业位居第二把交椅的世通以及办公设备巨头施乐公司，它们经营不善的原因虽然各不相同，具体境况互异，但在遇到内部财政危机时所采取的手法几乎是不谋而合与惊人的一致：通过偷梁换柱的手法制造假帐，掩人耳目，制造企业蓬勃发展的假象，欺骗投资者和民众，企图以此扭转企业下滑或破产的厄运。

　　在整个2001年与2002年的第一季度，世通将日常开支的38亿美元分期记入资本开支。根据会计制度规定的原则，资本开支与其他开支大相径庭，它是属于购买长期资产的专门开支。经常项目开支是负债，而资本开支一般是可带来资产和赢利的开支，此类资本开支越多，说明企业的前景和发展潜力越好。这种障眼法虽能一时遮人耳目，但只要认真审计一下，并不难发现问题。

　　世通做假帐的始作俑者应该是该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伯尔纳德·艾伯斯，此公原是一位中学教师，后投身商界，将世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发展成具有全球影响的超级电讯公司，成为世通无可争议的创始人。该公司的业务遍及全球60多个国家，拥有雇员8万人。但艾伯斯在企业迅速膨胀的形势下头脑发热，连续兼并了70多家电讯公司。由于部分被兼并的公司效益极差，导致世通最后负债累累，不得不以制造假帐支撑门面。

　　去年底安然公司破产案发生后，整个美国企业界受到震动和困扰。今年3月中旬，联邦主管部门美国证券与交易委员会开始对世通的经营状况进行调查。4月底，创建世通的艾伯斯辞职，新的首席执行官希德莫尔走马上任。由于感到形势岌岌可危，希德莫尔上任后首先对内部财务进行整顿，公司首席财务官被迫辞职，成为替罪羊。

　　施乐公司自1997年开始将其在拉美地区的业务赢利作为租赁收入而不是销售收入计入日常账内，实际上是逃避国家税收，再加上虚报利润，造成64亿美元需要重新申报。2000年6月，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发现了施乐公司做假账的破绽，但施乐开始并不认账，强词夺理地说自己的申报符合程序。也是在今年4月，鉴于当时美国国内舆论和大环境的压力，施乐公司才开始承认近年来在财务申报中存在错误，同意重新申报利润收入，改变会计方法，并交纳了1000万美元的罚款。罚款额之高开创了美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向一个企业征收罚款之最。

　　买通会计公司共同作弊

　　一般说来，在公司经常账项目上要掩盖一个假账数字也并非轻而易举，否则容易露出马脚，如果不是采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则需要用几个虚假的数字来掩护。但这些障眼法大都难以逃脱专门会计公司的火眼金睛。担任外部审计的会计公司如果依法办事，实际上并不难发现问题。

　　然而可能并非巧合的是，担任世通外部审计伙伴的是安达信公司，该会计公司也曾是安然公司的外部审计伙伴，一度帮助安然公司做假账，最近刚刚吃了官司。美国联邦法院6月上旬接受了联邦政府的起诉，裁定安达信会计公司去年秋天帮助已破产的安然公司销毁账目，逃避证券和交易委员会的审查，将被罚款50万美元。安达信公司总裁也将面临监禁的处罚。安达信会计公司最近宣称其对世通的审计完全符合会计准则，但当世通新的CEO走马上任并聘请了新的会计公司审查内部账目时，很快就发现了假账问题。

　　尽管有关安达信公司如何参与并协助不良公司弄虚作假的内幕尚未完全披露出来，但据此间有关金融专家分析，这些违规会计公司的做法一般不外以下几种：一是像世通和安然这些超级公司由于财力雄厚，出手大方，所支付的高额审计费和咨询费极具诱惑力，因此会计公司对他们的账目一般不会好好查，有时根本就不查，甚至连过场也不走。二是为了自身的经济收益及同行业间的竞争，有些会计公司总是将争取与大企业保持长期的业务伙伴关系作为工作目标，为了不失去这些宝贵客户，有时在审计问题上对其账目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美国现有5大会计公司，彼此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三是会计公司的上层人士与大企业的某些老板有很深的难解难分的利害关系，他们狼狈为奸，相互迎合，共同营私舞弊，有意制造假账，欺骗股民和公众，造成经济管理上的混乱，这实际上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

　　不良大公司CEO道德沦丧

　　似乎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内在联系，美国的大公司最近接二连三地出问题。除了上面提到的世通和施乐等超级跨国公司外，排在美国企业前20名的泰科和英克隆两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最近也相继挂冠而去。泰科公司是一个综合性托拉斯，产品从家用防盗设备，海底电讯系统和医疗产品等林林总总，在世界各地下属企业共有员工25万多名，其市场流动资金曾一度超过通用和福特两大汽车公司的总和，高达1200亿美元。

　　但自去年12月以来，该公司的营业额一跌再跌，证券管理和交易委员会于是怀疑该公司是否与安然一样，通过做假账来支撑公司的门面。一个多月前，泰科首席执行官柯茨洛夫斯基因购买名画漏税高达100万美元受到刑事追究，6月3日突然宣布辞职。柯本人自1992年担任泰科公司的CEO，10年间将泰科发展成一个拥有多元产品的巨型企业，对泰科可以说功不可没。在6月2日举行的该公司董事会上，围绕他的去留问题出现两种对立意见，与会者唇枪舌剑，会议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才有结论。

　　这位前首席执行官在会上表示，他在公司掌舵期间为股东和董事们带来了巨额财富，他若辞职，这个年营业额高达340亿美元的跨国大公司可能面临破产的境遇。但反对者表示，因他个人偷税漏税已涉及公司信誉，如再不辞职，将殃及池鱼，公司也可能不保。因此为了泰科的整体利益，他必须交棒走人。美证券和交易委员会在柯茨洛夫斯基辞职后抽查了泰科的经常账目，发现该公司在柯执政期间确实存在大量的通过做假账提高营业业绩的劣迹，他们表示对此将严肃认真处理。

　　对布什是严峻考验

　　美国大企业纷至沓来的舞弊丑闻使白宫感到震怒，布什总统在过去的一周内连续4天在公开场合猛烈抨击世通等大公司的弄虚作假和欺诈行为，表达他对大公司决策层人士参与非法和舞弊行为的失望和不满。

　　他在6月29日面向全国的广播讲话中尖锐地指出：“几个坏演员可以玷污我们整个的自由企业制度”。他要求有关方面通过更加严格的立法工作，恢复投资人对美国公司的信心。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布什的经济班子6月28日在椭圆型办公室召开会议，提出了拟提交总统的一系列建议，目的在于加重对公立公司负责人欺骗行为的处罚。其中的一条建议是，公司首席执行官或首席财务官如果向证券和交易委员会提交故意误导的财务报告即是犯罪，在误导的财务审报上签字的首席执行官可根据证券法被起诉甚至进监狱，而目前此类错误只接受罚款和民事处罚。

　　布什在会上对世通出现的大量账目违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并表示将通过立法程序尽快就顾问们的建议作出决定。

　　当然，作为代表大财团利益的右翼政党，共和党本身也不否认和各大企业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布什本人深知能否处理好这次企业风波不仅对于今年的中期选举，甚至对2004年的总统大选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自反恐战争在阿富汗打响以来，布什在美国民众中的支持率一直高居70%以上，但最近却呈下降趋势。7月2日美国一家没有党派色彩的研究中心发表的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虽然布什的支持率仍然居高不下，但只有1／3的美国人相信他为复苏经济尽了全力，相当一部分人对他处理经济和企业丑闻的能力表示怀疑。

　　正是考虑到这些综合因素，此间的一些共和党人士指出，在美国民众目前对企业假账和偷税漏税等深恶痛绝的情势下，如何处置企业舞弊问题将是对布什本人的一个严峻考验。若处理不慎，大企业丑闻不仅会降低布什在选民中的支持率，并可能成为共和党难以摆脱的政治包袱。因此，联邦政府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出处理违规企业的办法，以消除民怨，否则有可能引起若干连锁反应。布什在华尔街的讲话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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