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传志

　　编者按：过去的一年是中国IT业的冬天，也是中国IT领袖企业联想集团的冬天。2002年的誓师大会，是联想首次在营业额、利润都没有达到年前预定的指标的情况下召开的。新老两代掌门人都把这个冬天看作是历练自身的机会，并都朗声念起那句古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今年的誓师会和以往不同。以往的誓师会是在业绩节节高升的基础上召开的。今年基础不同，去年，我们的营业额、利润都没有达到预定的指标。

　　看着你们肩上的担子压得扣在肉里，看见你们咬紧牙关、努力挺直腰杆大步前进。我一方面感到心疼，舍不得你们；另一方面，理智告诉我，这个冬天来得好，压力来的正是时候。

　　面对去年的磨难，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当然会有不同的想法。我作为董事局主席，是代表大股东利益的，大股东的利益必须是也只能是企业的根本利益，它就是要求企业长期、持续地高速发展。

　　持续高速是什么意思?比如说，企业要求每年业绩增长20%。如果说平均每年增长20%，那这个概念就是对的；而要求每年一定要20%的增长，那这个概念就是错的，是不可能的。

　　企业业务的增长受到多方面的影响，其中很重要的是受世界、地域的政治经济环境的影响。不管多大的企业，不管多有预见的企业，都不可能克服所有的外来影响而保证企业不间断的高速增长。此外，企业在部署长期业务发展的时候，有时候会影响当前的业绩。

　　对联想集团而言，去年有三件事是对我们当前业绩产生了影响的。一是去年分拆后，元庆和他的领导班子全面接手集团总部的工作——包括和投资人之间，和政府之间的工作，企业形象的工作，管理层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这一定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二是去年是联想按照新的战略发展，进行业务、组织、人事大幅度调整的一年，发展规划制定的时候的环境和执行时候的环境又有了很大的不同。如何保证既要坚定实施，又要适时调整，这种运作的难度对联想集团这样规模的企业必然是一个大挑战。第三是去年中国PC市场不是一个好年景。客观地说，由于这三条，联想的业绩不能直线上升。这让买联想股票的投资人紧张、怀疑。他们看不清现在的业务受挫到底意味着什么？联想有没有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这些投资人的态度必然会反映到股价上，这就使得联想去年的股价不算理想。

　　什么东西是别人替代不了的?一个人受到的磨难、历练，心态的历练、意志品质的历练，是任何人替代不了的。而又是一个想成大事的人一定要经过无法回避的关口。古人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1995年香港联想大亏损时，亏损金额超过了香港联想成立以来的利润总和，完全有可能使香港联想崩溃，甚至会把北京联想也拉下马，形势极其严重。当时，我从北京紧急赶到香港处理，从稳住阵脚到制定方案，直到全面实施成功，根本扭转局势，这些为后来大发展奠定基础的工作让我整整用了两年时间，用一句自我表扬的话来评价，就是“临危不乱，举重若轻”。然而我在这里想要说明的不是成就，而是想说，这次成功是联想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被骗、挫折、失败、风浪磨难和历练后的结果。

　　大家知道，我们从研究所出来下海，被人骗就好几次。刚成立公司一个月，20万的股本就被人骗走了14万；1987年公司还很小的时候的一次业务活动，差点被人骗去300万，李总就在那次吓的得了心脏病，我天天半夜被吓醒；1991年的进口海关问题，1992年的黑色风暴，还有外国企业大举进入的最痛苦的1993年，哪一年不是把人惊得魂飞魄散，哪一年没有几个要死要活的问题。然而正是这一次次的狂风暴雨，一次次心志的历练，这才有可能有1995年的“临危不乱，举重若轻”。

　　正在我准备这个发言的时候，我看到了元庆在总裁室晨会上的一次讲话。他讲道：“我由衷地感谢这个冬天，也非常庆幸自己能经历这个冬天，因为冬天使我的心态更加健康，更加成熟；使我的认识更加清醒，找到了创业的感觉；使我能把一切包袱、荣誉和花环都彻底地抛开。正是这个冬天使我理解了什么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深刻内涵。”磨难让元庆得到了什么，他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我想，当报喜的锣鼓一个月敲一次的时候，没有经过大的挫折，从来都是高歌猛进的杨元庆，还有整个儿的领导班子，是非常容易看高对局势的控制能力和对手的竞争能力；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很难发现内部不和谐的声音，很难发现潜藏的大企业病。虽然我们不断地提醒自己防止骄傲，防止为小胜而轻狂，但是感受不会很深。只有当自己摔了跟头，受了重挫，那时候的磨难历练的总结才会印到骨头里，融化到血液中。

　　经过了历练的杨元庆，不仅下次再遇到同样的问题能够从容对待，就是比这个难十倍的问题也会从容对待了。如果元庆从不同的角度，多次接受历练，接受锤打，他再不停地总结、研究、学习，那么他就是那个天将降大任的“斯人”，企业有一个千锤百炼的领导人以及带出的一支能征善战的队伍，这才是投资人的无价之宝!

　　所以我说这个冬天来得正好。这个压力正是时候。

　　对于我们联想集团来说，无论是产品还是服务，无论是业务还是文化，方方面面的大量的问题要我们去解决、去改进、去学习、去提高。我坚信，在联想集团总裁室的领导下，有一个好班子，有一个好的战略，有一支好的队伍，一步一个脚印，撒土、夯实、再撒土、再夯实，联想集团一定能不断前进，实现愿景，到达辉煌。

　　我们当然欢迎春天的到来，但是只要我们做足了御寒的难备，冬天的日子我们照样好好过，管它冬天有多长!

　　(本文是柳传志在联想集团2002年誓师大会上的讲话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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