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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富士康与十岁钉子户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13日 18:15  南方周末
偌大的操场,只有师生两人打羽毛球。晓月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偌大的操场,只有师生两人打羽毛球。晓月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晓月所在的村里,富士康的厂房和宿舍楼都在紧张建设中。晓月所在的村里,富士康的厂房和宿舍楼都在紧张建设中。
每天,晓月都独自走进空荡荡的教室每天,晓月都独自走进空荡荡的教室
很多村民已搬走,他们的房子也正在拆除,昔日的田地因为荒废而长满了野草很多村民已搬走,他们的房子也正在拆除,昔日的田地因为荒废而长满了野草
晓月是这所百年村小最后一名学生,音乐课上,她可以直接坐到钢琴凳上听老师演奏晓月是这所百年村小最后一名学生,音乐课上,她可以直接坐到钢琴凳上听老师演奏
晓月和妈妈在家里晓月和妈妈在家里

  □本报记者翁洹/图冉金/文

  那一周,学校举行了最后一次集体升旗仪式。中秋过后,没几天,学校只剩下了5个学生。又过了两天,学校就只剩下晓月一个学生。

  晓月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学校呆多久。过去的两个多月里,这个10岁的小女孩,一直是成都郫县德源镇清水小学惟一的学生。

  而学校的教学依旧如常。

  其实,2010年9月新学期开学时,清水小学还有161名学生,晓月所在的四年级,班上也还有二十多名同学。

  然而,挂在教学楼上“欢迎新同学”的横幅还来不及取下,学校就接到了搬迁的指令。遵照上级指示,清水小学给每个学生的家长下发了转学通知。

  不到一个月时间,学生们陆续被家长转走,最后,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了晓月一个。

  ■村里突然来了大工厂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清水小学的老师们感慨。

  这突然的改变,源自一家名叫富士康的工厂。

  去年10月16日,富士康在成都签下了“富士康成都产业基地项目”,这家名列世界500强的企业帝国决定投资10亿美元在成都打造光电显示及电子信息产业基地,形成规模和产值超过千亿的IT产业链,将占到四川省工业生产总值的13%。

  2010年7月25日,富士康成都产业基地建设正式开工。仅仅两个月后,9月30日,工业区一期13万平方米的生产厂房即建成投产。

  与此同时,富士康成都产业基地旁边,一个为富士康配套、可容纳30万人的“高新西区-郫县新城”亦开始规划建设。

  作为四川省迄今为止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富士康成都产业基地被列为四川省和成都市“一号工程”。从四川省到成都市,再到郫县,都专门成立了“一号工程办公室”,全力推进项目建设。

  8月中旬,郫县德源镇的村民见到了政府的拆迁公告和宣传车。德源镇14个村庄,15平方公里约两万多亩土地,被规划为富士康的生活配套区。一万多户德源镇村民因此面临拆迁。德源镇政府成立了14个拆迁工作组进驻各村实施拆迁。拆迁组以最快速度丈量土地和村民住房,然后按文件规定的补偿标准与村民谈判。

  一切都在低调中进行。只有厂房建成投产那天,当地媒体才第一次做了简短的报道。

  也没有激烈的反抗。面对省市政府的“一号工程”,大部分村民选择了配合。“拆迁户,拆迁富”,类似的口头禅在乡间流传。带着对未来城市生活的憧憬,人们在补偿协议上签下名字后,拿着过渡安置费匆匆搬离。安置房建好之前,未来一段时间,他们需要投亲靠友,租房居住。突增的租房需求,刺激了德源周边城镇的房租暴涨。

  ■19个老师给1个学生上课

  搬迁的村民也转走了在清水小学读书的孩子。10岁的晓月清楚地记得清水小学最后的人数变化。

  9月22日,中秋。清水小学还有15个学生。那一周,学校举行了最后一次集体升旗仪式。中秋过后,没几天,学校只剩下了5个学生。又过了两天,学校就只剩下晓月一个学生。和小月一起留守的,是校长刘存华和19名老师。“我们当时说一个娃娃没走,也要坚持上课,没想到最后竟真的只剩下了一个。”老师朱素英说。

  这是一所已有百年历史的村小。学生都来自附近的村庄。人数最多的时候,曾有八百多名学生。这些年伴随着成都城市化进程的脚步,周围的村庄不断消失,清水小学的学生人数也在不断减少,一个年级渐渐只能组成一个班。

  现在,富士康的到来,整个学校只剩下晓月一个。送走晓月,就是这所村小最后的使命。

  晓月发现,自从只剩她一个,老师们看她的眼神就“变得特别温柔”。

  上课更像是一对一的家教,正常的行礼后,老师们不再站在讲台上,而是坐到晓月的身边。“教室里太安静了,外面声音太吵,会听不到。”有老师这样解释。

  下课后,小月只好去找老师们聊天,去找体育老师打排球,或者去琴室弹钢琴———音乐老师钱阳破例为晓月打开了以

  前关着的琴室。整个学校好像成了晓月一

  个人的“游乐园”。“要让她感觉到,有人陪伴她,她不孤单。”班主任陈莉说。

  ■“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讨价还价”

  那天早读自习课,听见教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回荡,晓月终于忍不住哭了。

  再见到笑容,是两天后陈莉上语文课讲到鹅先生散步,狗趁机偷吃了它的食物。晓月突然嘿嘿笑了。

  她想起了她的狗。晓月收养了三只狗,最亲她的叫“小虎”,让她难过的是,要搬家了,奶奶悄悄把狗抱给了别人。因为“太丑”没人要,小虎变成了流浪狗。“狗比人可怜。”晓月说了好几次。

  伙伴都已去城里,晓月也盼着转学。“虽然搬到城里比较吵,但我可以住新房子。”她说。

  11月20日,再见到晓月,是在郫县人民医院。几天前,她的父亲半夜12点下晚班后,在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拦路冲出的工程吊车撞倒,虽然受伤,但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晓月没转学的原因,是家里还没有和拆迁组达成协议。知情人称,晓月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被放在了后面。

  复杂的原因,先是晓月有个因超生没能上户的弟弟。另外,晓月的父亲是来自外地的上门女婿,没有本地户口。而没有户口,就没有补偿。

  而晓月的母亲称,没达成拆迁补偿协议,她就不会给晓月转学。“拆迁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跟政府讨价还价。”晓月就只好这样孤独而尴尬地,继续留在了学校。

  有节作文课,她写了一篇童话给陈莉。把曾经的同学都编成了小动物。童话里说,森林没有了,所有的动物都走了,只剩下小兔子独自哭泣。

  (本文中晓月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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