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7日的硅谷骄阳如火。老黄一下了位于圣荷西区的Amtrak火车站点，就兴奋地冲我叫：“走，去Fry's！”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不过，硅谷很神奇的一个地方就在于，你总有很多机会闻听国内科技英雄们的出处(包括糗事一二三)。有的形象可能因此垂直上升，有的则垂直下坠，甚至让人跌破眼镜。同样，如果不是花了一个下午在Fry's寻宝，我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老黄的前世今生。

　　我第一次采访黄华国的时候，他是资本市场顾问有限公司主席顾问、副总裁；更早之前，则是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的第一任中国首代，开创并帮助国内众多科技企业走向国际资本市场。但我一直都不知道，老黄原来还曾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科技人士，任职硅谷数个科技公司。而且，一呆就是十年。

　　这样的“新发现”，十分有趣。

　　通常，在现代这个分工越来越细化的年代，每一职业群体都有它的公众面貌。比如，大部分engineer和金融人士都不爱说话，像个树洞，但前者的公众印象相对单纯，后者却可能有点复杂。不过，在更辩证地看待这两个群体前，让我们先来搞明白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Fry's？

　　Fry's是全美一个超级家电连锁店的品牌，也是我进入硅谷后最先闻听的词汇之一。除了曾去那里买过两次GPS之外(很不幸，我的第一个GPS在车玻璃被砸后不翼而飞)；另一印象，则与它的一桩丑闻有关。

　　2008年10月，因一名Fry's 职员发现公司副总裁办公桌上有显示其非法收受回佣的文件，该Fry's副总随后被捕，并被指曾向多家电器供应商非法收受共约6500万美金的回佣，用以支付其所欠下的赌债和豪华生活。

　　因此当日当我与老黄在Fry's位于Sunnyvale的分店停下车时，这是我第三次认识Fry's。

　　首先，这是一个属于电子产品的超大空间，并衍生出系列按照人生活习惯所设置的场所。Fry's店内的布局理念，有点类似江南春的“户外媒体生活圈”，虽然这里出售冷冰冰的电子产品，但顾客在其中，却能轻易找到各种类型的书籍，并步入清静淡雅的咖啡吧，稍作休憩。

　　此后数个小时，我就这样一头栽进了这个巨大的电子海洋。不过，如果要谈及Fry's于硅谷人最核心的秘密，却必须从老黄的回忆开始。

　　1987年至1997年间，老黄是硅谷希捷、BMI、LSTI等科技公司的工程师和主任工程师。据他自述，那个时候，几乎每周都会有好几天泡在这里。

　　“一进门，这种魂不守舍的感觉，就像作家来到新华书店；海洋生物学家潜入了海底。”老黄说，由于在Fry's中能看到硅谷各个科技公司最新生产出的产品，“你可以想象，当一个工程师走进这里，可以获得多少灵感”。

　　灵感！这是个古怪、神秘而可遇不可求的玩意，大部分从事深度报道的记者，都对它非常熟悉，甚至为了寻找到它，饱受过煎熬。

　　比如，突然之间行为怪异，像个难以捉摸的疯子，对任何东西都产生过敏反应，觉得电脑屏幕太脏，或者认为窗户外边的阳光太过明亮……总之，为了能把采访到的信息“设计组装”成一个更具可读性的故事，他们会不吃不喝像个“山顶洞人”蜗居在一方斗室，或长时间地蹲在马桶上浮想联翩，只是为了找到一个更漂亮的导语。

　　换言之，灵感是一个连接人类天花乱坠的想象力与稳定的手之间的宝贝。而对“老黄们”来说，Fry's正是这样一个提供“宝贝”的地方——通过研究、琢磨其中展出的各项产品，他们头脑中那些千奇百怪的idea，经常就能平稳着地。

　　案例之一，是一个有关数字测量仪器的故事。

　　据老黄回忆，当时，他正任职于硅谷的一家硬件公司，并为如何降低硬盘噪声发愁。

　　作为数据载体，硬盘在PC中的作用不言而喻，但硬盘在运行过程中，通常都会有一定的工作噪音。

　　这与硬盘的结构有很大关系。硬盘内部，由固定面板、控制电路板、磁头、盘片、主轴承、电机、接口及其他附件组成。其中，轴承和驱动电机是噪音主要来源。同时，由于硬盘正面还有一个透气孔，以使硬盘内部气压与大气气压保持一致，因此，这也是噪音发源地之一。

　　虽然，噪音不是直接衡量硬盘性能的标准，但“隆隆的雷鸣”，毕竟不是一件让顾客安心的事。所以，历史上为给硬盘减噪，众多硬盘厂商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使出杀手锏，推出各自降噪方案。

　　“当时，我们有一个想法，即是在硬盘和主机板之间用减震垫片隔开，从而达到降低振动和噪音的功能。”老黄说，而在Fry's，他发现了使其能更好完成实验的工具——数字测量仪器。

　　这使他们的测量方式从原来的模拟转为数字，“测量结果，因此也更为精确”。

　　说起这个故事前，老黄已在Fry's斩获两个产品，一个与电脑有关，另一个则与手机有关。但很快，他又嘱咐我等他一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再次投入电子海洋，留我一个人在岸边——可怜我坐在咖啡桌前，仍然在为之前的疾步寻宝而气喘吁吁。

　　于是，我决定，利用这个谈话间隙，搜集更多关于Fry's的秘密。

　　很快，我发现：除了人性化的布局外，这家店的最大特点是：大；而且，东西相对便宜。以下这一些，则有关Fry's的历史。

　　1978年时，Charles Fry 卖掉了他的一家食品杂货连锁超级市场“Fry's Supermarkets chain”，并得到数千万美元。他把这钱的相当一部分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但是，他的儿子们对经营食品店毫无兴趣。

　　于是，在1985年的时候，三个儿子及另一合伙人在硅谷开设了第一家电子产品商店，专门出售当时较高级的计算机、集成板线路、测试设备及软件等。此后，随着经营的发展，Fry's很快成为一个大连锁系统，在美国各地铺开。

　　通常，Fry's的店铺要比BestBuy大得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很难做到像BestBuy一样遍地开花，而真正进入到像休斯敦这样的大城市市区，也是前几年的事。

　　约摸过了一小时后，当老黄再次回到我面前，他向我补充介绍了他的两个“实验室”——1987-1997年代的硅谷，很多工程师都有两个“实验室”，一个在办公室，另一个则在家中。一旦有时间，工程师们就会蹲在这两个“宝地”，动动这个产品，又摸摸那个产品，而他们手中的这些“宝物”，大部分都来自Fry's。

　　也就是说，如果无处不在的智力题，是硅谷市井秘密的“软件”部分；那么Fry's， 很可能就是硅谷的“硬件”秘密之一。

　　“因为要考察公司客户，就必须了解全球最新的技术发展和应用趋势。”据老黄透露，即使多年以后，如果他有机会来硅谷，Fry's也是必去的地方。

　　就这样，当日我们为时不多的见面中，基本所有时间都泡在了Fry's。最后，当老黄即将踏上归去的火车时，他还和我讲述了一个观点。

　　该观点，与正热门的金融危机有关。

　　“这次金融危机，也与美国金融机构中缺乏科学家有关，”老黄说，最新一期的美国物理学会年报(美国物理学会，The American Physical Society，简称“APS”)也谈及这一观点，“很多人单纯学完MBA，就来到金融机构，但他们对事件和事物的判断有时候是错误的。经济虽本质上不属于科学范畴，但其中，也有一些客观的规律存在。”

　　“学经济、管市场的人应该多一些科技背景，也应该增加科学家在金融领域的分量。”老黄最后说，“我认为，这次金融危机对全球的人才观和人力资源结构，将会是一个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