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奇平：游戏上兵伐谋 －评盛大传奇之争

　　姜奇平

　　【eNews专稿】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用在当前正春秋混战的游戏业上，正好合适。

　　投资商一轰而上，网吧争先恐后，网站纷纷转向，这都是游戏“攻城”的初级表现。高一筹的玩家，或合纵联横，或远交近攻，玩的是“伐交”。但真正制约和决定攻城和伐交胜负的，是“伐谋”??顺应体验经济的规律来运用战略。

　　“伐交”的最新一次高潮，出现在中韩最热闹的除夕之夜。韩国WEMADE公司和ACTOZ公司发布针对上海盛大的“韩方就《传奇》中断合作的官方声明”。2月3日，上海“盛大”发布了对韩方声明的反驳。双方你来我往，看来这“交”是“伐”断了。

　　“伐交”，表面上触及是战略结盟关系，本质上，是生态链价值关系的确定。决定“伐交”的质量高低，在于“伐交”后，价值关系是否理顺。“伐交”最忌因为无谋(价值标准不明)，导致轻重高低失当。可惜，我在包括《传奇》之争在内的近期一系列游戏业重组中，看到了这个兵家大忌。

　　战国春秋来有一冤假错案，以为张仪合纵联横，凭的是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其实张仪靠的不是是舌而是头，靠的是知轻重。知轻重，就是可以把各种利益象砝码一样，放在天平上，来回来去细致地辩别。我看现在游戏业合纵联横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拎不清、算错帐。

　　虚的话不说，我们来“实证”一番：

　　拿坊间流传的一张资本高人的游戏业上下游利益分配预测表(单位人民币亿元)来看：

　　　　　　　运营商开发商电信　渠道　　硬件　　总规模

　　2002　　　　10　　　70　　　5　　　30　　　115

　　2003　　　　25　　　150　　20　　　35　　　230

　　2004　　　　40　　　220　　30　　　40　　　330

　　这样一种利益格局，也许是现实，也许是国情，但不合理。单从“合理的一定会成为现实的”这一点看，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合纵联横是长不了的，只能是短线策略。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利益组合，从根本上违背了游戏业自身的规律。游戏业是典型的体验业。体验业是一种典型的“争上游”型的产业链。体验经济一条重要规律，是搏取高端利润。意思是提供体验者得大头，提供服务者得中头，提供产品者得小头。如果游戏业的利润，都集中到了硬件这个下游，集中到服务的低端(不是增值服务得利益大头，而是基础电信得大头)，这个产业就一定会出现层出不穷的“造反”现象。“造反”的实质，是价值不平则鸣。我以为，《传奇》之争早晚要爆发，因为基本面不合理。

　　《传奇》之争的实质，是开发商与服务商争利。在争利中，有两种立场不足取，一是民族主义的立场，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啐了它再说。这是打架，而不是讲理。二是认为开发商理应让服务商三分。这个道理对软件也许还讲得通，但我个人认为，对游戏讲不通。为什么？据盛大公司称，以前30万美元可以代理一款韩国游戏，而如今已经炒到100万美元左右，主要原因是国内很多公司争着代理韩国游戏，韩国人顺势哄抬代理费。这话需要从反面理解，也就是说，如果市场形势好，掌握主动权的，必然是开发商。即使没有“私服”，架不住还有“很多公司争着代理”，从经济学角度看都是一回事，都是指向开发商抬价(或抬价不成就换人)的必然性。反过来却不合理。好比迪斯尼火了，不是创造迪斯尼形象的迪斯尼公司得大头，而是提供旅游服务和玩具产品的公司得大头，那就不是体验经济，而是服务经济或产品经济了。

　　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在为韩国人说话，而是研究我们怎么与韩国人对话。核心技术掌握在人家手里，我们自己已经跑到了人家的下游，这时我们不能胡搅蛮缠，胡搅蛮缠也抗不过经济规律的力量。我们要反思自己，为什么在争上游的事业中，跑到利润的下游去了。

　　目前，支付给韩方的收入分成占了盛大总成本的近2／3，总营收的40%。为了扭转被动，陈天桥说，“2002年下半年我们会投资4000万元建立盛大研发中心，自己开发游戏。”随着盛大推出自主研发的游戏，这项巨额投入将更多地转化为利润。

　　这才是符合“谋”的正路。用古人的话说，叫“谋其利”，须“正其宜”。对盛大公司是这个道理，对整个中国游戏的发展，更是这样。在正确的思路指导下，再来谈伐谁，交谁，可能更务实。

　　说到这里，都还不是我想强调的重点。

　　我真实的想法是，对中国游戏业来说，“伐交”只是小补之策，真正的问题出在“伐谋”上。

　　“伐谋”有两个境界，一是把握战略和战机，二是求道(用《英雄》的话说，“杀的最高境界是不杀”)。中国游戏业在这两个方面，输得惨不忍睹，而且浑然不知问题所在。从第三只眼看来，与日韩美，已有了大境界级别的差距。

　　五年前，也就是1998年6月，我在当时的专栏文章《通过游戏获得财富??游戏市场的技术和文化基础》中预言，网络门户第二个阶段，将走向游戏之争。原话是，网络门户第一阶段“好比辽沈战役攻打锦州；那么这些主力部队围绕第二轮攻击开始了新的调动，目标索定在游戏，它可以比作平津战役中的解放北平”。结论是：“游戏成为‘网络门户’争夺战第二波攻击的核心。”如果当时国人把握住这一重要战略机会，不仅不会有今天韩国游戏在中国四分天下有其三的形势(它是2000年才起来的)，而且趁当时美日(还没有韩)都还不得要领，可早得先机。机会把握上出问题，根子在战略上。我谈了多次，反正也没人听，懒得再谈了。

　　至于游戏之道，也就是决定游戏业战略的原理，或说做好与游戏有关的所有事的精髓，千言万语，一言以蔽之，尽在“体验”二字之中。

　　体验是“道可道，非常道”之道，我越说它“是”什么，越五花八门说不准，但我至少知道它“不是”什么。比如，4000万元建立盛大研发中心，是不是一定出好游戏呢？未必。虽说我前面认为，开发游戏的策略比运营游戏的策略高。但怎么开发，却是个问题。光听资本方的，就会出泡沫。极品的游戏，象艺术品一样，不是有多少钱，有多大劲，就可以蛮干出来的。我甚至觉得，用“研发”二字对待游戏，都不太合适。你听说过“研发”出来的第几交响乐，或“攻关”出的《红楼梦》吗？游戏与软件(至少在现在)不是一个“道”，各有各的规律。其次，为什么那么多金庸剧，传不出金庸的神来？同样道理，光靠运营和炒作，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游戏的问题。另外，游戏也不是“两弹一星”，一咬牙一跺脚一发狠，就准能灿烂雄起。你是急不得，恼不得，轻不得，重不得。反正和别的事不一样。我已写了一本《体验经济》，总的感觉是，光一本是说不清的。所以还准备写第二本《体验与快乐??信息经济的高级阶段》。

　　打住，因为我相信，连战略商机都没人爱听，形而上的东西就更没人爱听了。我只求在最后这一段，为五年后再埋个伏笔。到时我又可以说，勿谓言之不预也：

　　就我悟道的体会，对游戏这件事的真谛，包括今天这类事背后的规律，人类思想家中悟得最深透的，不是席勒和赫伊津哈，而是胡塞尔。胡塞尔的《纯粹现象学通论》用几十万字谈“体验”二字是什么意思，直往体验的骨髓里，甚至是向骨髓的汁和魂里讲。

　　盛大公司但凡能读懂这本书中直接带“体验”二字的一百多页，再见了什么ACTOZ或ABCTOXYZ公司，恐怕只须说一个词：不杀！(前边连“缴枪”都可免了，上兵伐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