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全权 任忆 王思海

　　北京“蓝极速”网吧火灾原因已经查明，但此次事故所暴露出的种种问题远未结束。笔者跟踪调查发现，目前网吧管理中存在的漏洞惊人，由此形成的安全隐患更是触目惊心。

　　“黑”网吧从何而来？

　　北京网吧九成以上是“违法经营”。发生事故的“蓝极速”网吧没有任何营业执照，并且在此之前，这家网吧已营业了1个月之久。在笔者走访的所有网吧经营者中，竟无一人对此表示惊讶，因为“这是北京市目前网吧运营状况的一个缩影。”公安机关公布的数字显示，在目前北京市2492家网吧中，有2200多家开业手续和证照不全，其中一半未办任何手续。

　　从北京市公布的《关于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进行清理整顿并加强管理的通告》了解到，合法的网吧必须“四证齐全”。经营者须取得公安、文化部门的批准文件和电信管理局的经营许可证，然后到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经营项目核定为“提供互联网上网服务场所”，手续齐全后方可营业。

　　然而，面对黑网吧密布京城，甚至连一些合法网吧的经营者都觉得“太正常了”，因为“要成为一个合法的网吧实在太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合法网吧经营者告诉笔者，由于4个部门必须按顺序一个个地跑，而且手续非常烦琐，再加上实际审批中的其它人为因素，就算所有的条件都符合，几个部门全跑下来也要花五六个月的时间。“投了那么大的资金，有几个能等得起？很多人只能先办起来。”

　　位于白颐路上的某网吧是北京市最著名的网吧之一，拥有400多个电脑席位，曾因“正规和环境整洁优美”受过各种各样检查组的公开表扬。但即使是这样一个网吧，也是证照不全———4个证照中只具备了3个。

　　更多的黑网吧则采取了更为简洁的措施，只要随便寻个理由取得工商部门的营业执照便堂而皇之地做起了网吧的生意。朝阳区芍药居一带的几家网吧都是以电脑培训、咨询为名办起来的。

　　笔者问其中一个女经营者：“之前没有想过取得正式的网吧营业许可吗？”

　　“没有。办也办不下来。这样不挺好吗，大家都习惯了。”

　　阳光下的“黑网吧”

　　手续不全，并不能阻止黑网吧在技术上顺利开通；而没有合法的身份，也并不妨碍黑网吧在“阳光下运营”。

　　按照有关规定，无相关部门批准文件和经营许可证、未办理企业登记注册的，互联网接入服务提供者不得向其提供接入服务。但北京2000多家黑网吧每家一条专线的开通证明了这一规定形同虚设：只要花上1万元至10万元不等的费用，就可以轻易地接通2兆至30兆带宽不等的专线。

　　同样形同虚设的还有相关管理部门的管理职责。按照信息产业部、公安部、文化部和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等四部委去年4月联合颁发的《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办法》，对“未取得经营许可证，擅自开办互联网上网服务场所，应立即责令关闭营业场所，没收从事违法经营活动的全部设备器材，并处以1万元至3万元不等的罚款”。但出于种种原因，一些执法部门和管理人员并未依法行使监督和处罚的权力，2200多家证照不全的网吧因此顺利坚持到了“蓝极速”网吧发生火灾的那一天。

　　更让人吃惊的是，“黑网吧”并非完全是偷偷摸摸的地下营业，不仅大部分仍处于一些部门的管理视线之内，而且相关部门的默许和纵容使一些黑网吧在日常运营上与合法网吧“并无二致”。

　　在紧邻出事地点的五道口附近，一家网吧的老板仅靠一本工商部门发给的“电脑培训”营业执照就经营了网吧一年的时间。他说，来网吧的多是高校的大学生，包括一些外国留学生。工商、公安也去那儿检查了多次。

　　“他们知道你在经营网吧吗？”“当然知道。”“那为什么不管你呢？”“这就不好回答了，这是常识问题。反正对这个问题，我们并不是太担心。一般有什么比较大的检查，都会有人通知，让今天不要开业。不过也管过一次，那次不知道为什么，搬走了我9台机器，最后罚了我3000元钱，又把机器搬了回来。”“都是这种情况吗？”“肯定都是。”“那会不会真有人偷偷开网吧，而工商部门等确实不知道，所以不好查处的情况呢？”“绝对不可能。开网吧又不像搞别的，成天几百、上千人的进出，工商又有巡查制度，怎么会不知道。”

　　一个可以验证的情况是，16日发生火灾的当天，在市委市政府的严令下，北京市2000多家形形色色的网吧被关闭殆尽，少有漏网。

　　特殊身份带来致命隐患

　　也许正是黑网吧特殊的生存状态导致了难以控制的致命隐患。

　　笔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办法》中，国家四部委对网吧经营场所消防安全设备、人均面积等均作出了严格细致的规定。而由于没有登记在册，更由于有关部门似管非管的实际状态，导致了黑网吧在获得营业“默许”的同时，又可以因其非正式身份不被约束。在“蓝极速”网吧营业1个月的时间里，当地居民从未听说过有人对这个黑网吧进行过查处。

　　事故发生后，笔者曾询问了文化部门关于“蓝极速”网吧的管理问题。这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回答说：“‘蓝极速’网吧没有营业许可，不属于网吧，因此我们没权去管。”一位公安部门的同志也表示，按照规定，对无证照网吧民警无权力查封，对证照齐全的网吧也只是管其中一小部分，主要包括未记录上网信息、未落实网络信息安全管理制度、未采取安全技术措施等内容，发现这些问题后，由公安机关责令其限期改正，并处以一定数量的罚款。

　　这种状况使得黑网吧成了整个社会安全管理的“致命伤”。走访中，笔者专门就这一普遍存在的现象询问了几个黑网吧经营者，得到的回答是：“防止夜间突击检查。如果是合法的网吧，弄亮招牌引人来还来不及，何必怕人来？”而为了在硬件设施上降低成本，一些规模不大的网吧普遍买来配件攒电脑，在线路和插座的购置上也是尽量挑价格低廉的。“因为机器都是24小时运转的，质量差的插座和线路时间长了肯定要出问题。”

　　在采访中，无论是黑网吧的数量之众，还是黑网吧目前的安全管理状况，都足以让人惊出一身冷汗。而在这种安全监管实际处于缺位的现状之下，纵使不发生种种人为的破坏，生命在这里已然变得十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