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瑛

　　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8年多，31岁的池宇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得明白。

　　放在3年前，当池宇峰创办的金洪恩在科普软件《开天辟地》和《万事无忧》热销之后，相继推出来的一系列网络、英语领域的教育软件同样获得成功时，人们仿佛见到了第二个“科利华”的诞生——虽然在盗版这个问题上，金洪恩要比科利华更伤脑筋，但其更为大众化的客户定位显得要比仅盯住中小学生的后者有着更为远大的前程。

　　但志得意满的池宇峰很想向大家证明金洪恩能成为一个“全能选手”。于是，一款号称是“国内第一款全三维即时战略游戏”——《自由与荣耀》在1999年8月高调面市了。接下来，池还投入巨大的人力和财力办了在线教育网站“洪恩在线”；在利润丰厚的杀毒软件领域，池也没有忘记分一杯羹——全球最大的信息安全公司——美国网络联盟(NAI)公司成了它的盟友，在国内卖力地推销McAfee防病毒软件……

　　已被弄得目眩神迷的旁观者禁不住要问：这样下去，金洪恩会成为什么？“四不象！”一位业内人士斩钉截铁地说。

　　当最初的心旌摇曳变成现在的心平气和，池宇峰以果断的行动对此论断投了赞成票。

　　目标再清晰不过——在未来5年内打造国内最大的数字化教育企业集团。以软件、网站、局域网、掌上设备、VCD、DVD的数字化形式为载体，以儿童启蒙教育、基础教育、成人继续教育、英语电脑知识、法律知识等为主攻方向。

　　　 凡是和此目标无关的业务要么被砍掉，要么分拆出去——金洪恩已从盈利模式最不清的“洪恩在线”中全线撤退，只用很少的投入维持网站的基本运营；回报同样遥遥无期的游戏部门在去年8月分出来后，吸收了来自台湾的资金，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公司——欢乐亿派。

　　“在中国还没有一个像国外的朗文、贝塔斯曼那样的民营的、社会性的巨型教育集团，那么就让我们来完成这个零的突破。”池宇峰信心十足地说。

　　金洪恩会成为一名幸运的拓荒者吗？

　　先吃硬，再吃软

　　　 池宇峰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其经商的天分在大学期间就已崭露头角。

　　从大二起，池开始在教学楼前兜售报纸；大三时炒股票；大四时，他甚至还和别人合伙办了一家化工厂。这些经历虽都没有让他赚到大钱，但毕竟积累了经验。

　　大学毕业后，池宇峰进了广州浪奇宝洁公司。半年后，池去了深圳——国内创业者和冒险家的天堂。

　　最开始，池在一家电脑产品市场占柜台，在与合作伙伴反目后，池与另外几个同学在1994年成立了深圳洪恩，主要做兼容机的销售。当时刚刚启动的PC市场给池和他的伙伴们带来了好运气——从1995年到1996年，洪恩电脑在整个深圳市销量排名第一。

　　在电脑业服务意识普遍低下的当时，池和创业伙伴的一个举措堪称前卫——为了更好地让客户满意，公司在成立初就承诺免费提供上门维修服务，就是这种承诺让池发现了一个潜在的巨大市场。

　　当时国内很多用户对电脑知识的了解特别贫乏，怎么装声卡驱动程序、怎么播放电影，甚至怎么用鼠标怎么样输入都完全不懂，几乎每天都有电话抱怨说机器坏了，这让池以及其他装机人员们相当纳闷：才买的机子怎么会就坏了呢？结果，说声卡坏了的，一看是音箱孔插错了；说显示器坏了的，一看是电源没开；说机器不能运行了的，一看是他删了一些系统文件等等。池萌发了写一本电脑操作手册的念头，然而由于装机工作实在太忙一直未能如愿。

　　一个瓶颈深深困扰着池宇峰：靠低级的兼容机销售很难实现爆炸式增长，无法做成一个大企业。反思的结果使池离开深圳，回到北京。

　　一个偶然的机会，池宇峰认识了一位采访过一些软件企业的记者。这位记者告诉他，做软件在未来可能会很有前途。此时，比尔.盖茨的神话已经传到了中国。这些就像一种催化剂，使池普及电脑操作知识的思想再度被激发起来。

　　1996年11月，北京金洪恩电脑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池宇峰任董事长。没有办公室，就借了清华大学的化学实验室，池与几个同学吃住都在这里。

　　1个月后，第一款普及电脑教育的软件《开天辟地》正式发售，当月销量即突破一万套。接下来的《万事无忧》也同样获得成功；而1998年的转型产品《随心所欲说英语》面市不到3天即创下销售8000套的成绩，被销售商称为奇迹。

　　　 犯错

　　到了2000年，金洪恩的年度销售收入达6014万元，净利润717万元，净资产3615万元，离池的梦想——做一个国际性的软件大企业——仍有很大距离，但在国内众多的软件企业里已然是一个大家伙。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不清和一时冲动犯下的错，金洪恩的财务数字还可以更漂亮一些。

　　池宇峰坦言，推出一系列诸如《震撼》、《辉煌》、《天问》等科普知识的软件其实是公司产品定位的失误。池原以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中国科技水平的发展，大家对科普知识的需求会越来越大，于是就投入大量资金开发了一系列科普软件，也得到了高度评价，但在实际的销售中却基本是血本无归，市场上消费者所买的几乎都是盗版的——作为这系列软件的主要消费群体学生也确实买不起正版；对于很多家长来说，像《震撼》这种音乐教育软件，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在技术研发方面，金洪恩也走过弯路。当时，公司的技术人员来自清华的特别多，尤其是那些被大家认为是天才的技术高手很多，这些人都很崇拜美国的贝尔实验室，并将其定为学习的对象。于是，在池宇峰的带领下，金洪恩决定成立一个洪恩实验室，主要研究翻译技术和语音识别技术。

　　但做了一年多，实验室仍处于毫不着边际的状态。后来，公司才意识到仅凭金洪恩这点人力和财力，梦想去解决世界级难题，有点不大现实，而纯粹的技术研究而不是商品化的路线甚至还会拖垮金洪恩。无奈之中，金洪恩停止了此方面的探索，专注于教育知识软件的开发，同时也定下了一个原则：只要开发出一个软件，就一定要在这个领域里占到第一，否则就不推出。

　　在互联网面前的头脑发热，可以说是池宇峰目前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一开始，池还能咬紧牙关不做，但到了后来，在员工们的强烈呼吁下，在越来越多的一夜暴富神话面前，池宇峰还是挺不住了，投入400多人做“洪恩在线”。2000年1月，网站正式开通。在后来互联网的一片哀歌声中，“洪恩在线”的结果可想而知。好在池选择了及时撤退，才没有伤筋动骨。现在回想起来，感慨“没被烧死”的池仍心有余悸。

　　分手

　　告别单纯地开发销售软件的渐进发展模式，通过资本运营使公司如滚雪球般壮大，是池宇峰一直渴望的目标。从实际的业务发展来说，金洪恩正在积极打造自己的数字化教育系统，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转型，也非常需要巨额资金支持。

　　用“一波三折”几个字来形容池宇峰“找钱”的过程是再合适不过了。

　　1999年1月，金洪恩这家成立近三年的电脑教育软件公司赢得了芯片巨人英特尔1070万元的风险投资(占22.4%的股权)。

　　在当时，几乎没有人会否认这将是一场“完美婚姻”以及其所带来的巨大想象空间：大名鼎鼎的英特尔在资金、技术和管理上的实力无庸质疑，它需要金洪恩这样的企业来证明除了会造更快的芯片之外，还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投资机器；而正在崛起的金洪恩在中国教育软件市场的前景也广被看好，它需要英特尔这样的巨头“带着玩”以实现包括上市在内的跳跃式发展。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非常审慎的婚姻：金洪恩是英特尔在国内投资的首家种子企业，投资前的考察期长达一年多。一时间，在国内的一些风险投资案例里，两者携手的故事已成样板。

　　但没多久，池宇峰就感觉到了这场跨洋婚姻令人不舒服的一面：英特尔是一庞然大物，部门与部门之间分工非常细，单独的风险投资部根本无法利用跨部门的现成资源为金洪恩提供帮助，“与巨人同行”成为一厢情愿；英特尔虽未向金洪恩派出董事，但它派出的观察员在公司的关键决策中拥有一票否决权，这使得很多时候金洪恩都不能放开手脚，英特尔的资金进账以来也一直未动。

　　“其实，应该说他们不是真正的风险投资。真正的风险投资会帮你。”池宇峰难掩失望。

　　裂痕逐渐扩大，终于在去年10月演变成事实上的分道扬镳——自身麻烦不断的英特尔在全球内都是战略收缩，撤回一些并不成功的投资；而意识到短期内二板上市无望，池宇峰也决定调整战略，采取其他方式进行融资。

　　10月19日，上市公司ST海洋(0658)发公告称：拟从英特尔等股东手中收购金洪恩58%的股权。事隔一月，ST海洋又发布公告称，收购改为直接增资。据说原因是收购的手续“过于复杂”。

　　不难想象，令池宇峰烦恼的互动之苦有望得到解决——清华大学的校办企业北京清华科技园发展中心是ST海洋的第一大股东，而金洪恩的高层及大多员工均是清华出身。池宇峰私底下告诉记者，英特尔实际上已经将所持的股份转让，可以说现在的金洪恩与英特尔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不幸的是，等待池的却是另一场漩涡——12月中旬，本来摘帽有望的ST海洋为ST九州提供5000万元担保事项的“地雷”被引爆——由于ST九州无法还清债务，ST海洋将承担债务连带责任。由于担保数字较大，ST海洋大幅计提坏账准备，受此影响，ST海洋预计2001年度将可能继续亏损(已是第三年)。按照新退市制度，年报出台之后，其将被暂停半年交易。如果半年之内不能扭亏，将面临退市的命运。

　　对金洪恩来说，此事最直接的影响是让它有了一个新东主——根据终审裁定，ST海洋以所质押的北京金洪恩电脑有限公司1548.95427万元股份现值计1548.95427万元偿还所欠申请人大连华信信托借款2500万元及利息。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动，池宇峰仍显得镇定自若。“金洪恩如今仍然沿着预定目标前进”。池同时暗示，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事情”。

　　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目前，身为董事长的池还能把握金洪恩的方向，他所持有的20%的股份仍使其成为最大的个人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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