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琳

　　短短两年，浙商应建成的人生划出一道抛物线。

　　决定着这场跌宕命运的，是一家名为“万家购物”的第三方购物网站，目前已被查封。与应建成同时涉罪的，还有14名创办这家网站的股东、及一些被指控有涉嫌领导、组织嫌疑的会员。

　　6月18日上午9时，应建成等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在浙江省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而应建成被指控两宗罪，除前述罪名外，另一指控为涉嫌“故意伤害罪”。

　　根据新华社报道，此案涉及金额高达240.45亿元，涉案人员近两百万人，遍布全国31个省(区、市)的2300多个县(市)，是目前已知全国最大的网络传销案件。

　　据本报从庭审现场知情人士处获悉，庭审现场围绕是否涉嫌传销，是否虚假交易，控辩双方争论非常激烈，当庭并未有结论，庭审还将持续一到两天。

　　根据起诉书指控，至案发的2012年6月11日，亿家公司资金缺口逾20亿元。后经审计显示，亿家公司在非固定返利的模式和固定返利模式下都将出现资金链断裂，公司将无法持续经营。而股东与骨干均保持分红等方式获利。

　　本报根据起诉书详细指控粗略统计，自2010年7月至案发近两年内，包括应在内的15位被诉高管各自获得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的分红或者返利。

　　同时，起诉书显示，应涉嫌“故意伤害罪”，因经济纠纷，以20万元雇凶砍人致重伤。

　　庭审现场：否认传销

　　应建成，17岁放弃学业步入社会，最早是手机起家的小商贩，案发前他已经是浙江亿家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万家购物网的主要运营成员。

　　浙江亿家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0年5月，“万家购物”网站也同时成立。成立之初，“万家购物”只是一家年营业额165万元的第三方导购网，网站业务基本局限在金华地区。然而到去年5月底，“万家购物”已在全国2300多个县区设有代理点，实体联盟店遍布全国2300多个县市，共有9万多家加盟商，拥有分红权的高级会员70万多人。

　　直至2012年6月11日“万家购物”被查封时，该购物平台运营应偿付会员债务为7.73亿元，最终将会形成对会员的待分配分红返利债物为240.45亿元。案件涉案人员近两百万人，遍布全国31个省(市、区)的2300多个县(市)。

　　起诉书认定，应建成等人以推销商品为名，要求参加者以缴纳费用或购买商品的方式获得参加资格，并按照一定顺序组成层级，以直接或间接发展人员数量作为计酬依据，骗取财物，严重扰乱市场经济秩序，应当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据本报从庭审现场知情人士处获悉，此次庭审时间预定两到三天。因为涉案人数众多，此前曾有600多名旁听者申请被拒。

　　但围绕其经营模式是否涉及传销，一直争议不断。相关参与庭审的人士转述称，应建成在庭审中依然否认传销，称如其继续经营，规模将超京东商城，并当庭否认对传销罪的指控。

　　此前应建成在“免费经济的领导人”大型励志访谈电视节目公开回应过这些问题，称没有争议就是不正常。

　　他说，“所谓庞氏骗局，是其设计了很高的利益报酬来诱骗人。但我们的商家和会员都是免费的，那个庞氏骗局是投资与回报，而我不涉及任何投资，也没有说什么回报，我们是为消费者争取更大的利益。”

　　应还称，传销没有实物，而万家有实物。

　　根据2010年5月份公布的《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制定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的立案追诉标准》规定，立案标准的主要组件是30人起，三层级的传销，对组织者进行立案。

　　4月2日，网上曾流转着一份“万家董事长应建成在看守所亲笔写的求救信”。这份手写的信函标明起草时间为2013年3月29日。

　　信件中说，其在看守所中写下的悔过书并非本意，并收到了死亡威胁等，还有一些被迫站立“值班”的细节，“导致我头痛加剧(之前已不头痛)。”

　　截至发稿前，此信件真伪至今仍无法证实。2012年6月11日，应建成被金华公安局江南分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17日，被依法逮捕。2012年12月25日，金华市婺城区人民检察院就应建成等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犯罪案提起公诉。

　　“万家”套利漏洞

　　万家的业绩爆发时间节点是在2010年7月。

　　当时，亿家公司以“万家购物”返利网站和“百业联盟”加盟店网络为平台，设置了“满500返500”模式， 开展 “一元返利”、“消费＝存钱＝免费”营销。

　　从2010年7月到2012年6月11日，亿家公司利用这种经营模式在全国发展会员总数1944759个。事发后，万家的会员架构与运作模式逐渐清晰。

　　据起诉书显示，“层级化”的架构体现在会员上，按入会资格和条件分为普通会员，VIP会员，金牌代理(商)，区域代理商、管理层五个层级，实行“六代计酬”和“区域计酬”。

　　在前述这段时期内，会员群体发展迅猛，其中普通会员110万多个，VIP会员75万多个，金牌代理5000多个，金牌代理商6000多个，区域代理商2000多个；发展百业联盟商户10万余家。

　　据上述庭审现场知情人士介绍，庭审现场，指控方认为，应建成等作为公司高层从中牟取暴利，仅应建成一人就获利374万多元。

　　根据起诉书粗略统计，15位被告获得股东分红、公司奖金、返佣积分奖励，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其中应本人获得股东分红120万，公司奖励100万，返佣积分奖励150多万。

　　“一般网站返利点都在20%到30%之间，这是一种正常的点数。”一名不便具名的电商分析称，而万家定下的返点规则则是消费满500返500，达到了100%了。

　　“这个点数自然会令消费者疯狂。投机商进去虚假交易就很自然了。同时楼市、股市都处在相对低迷期间，产业又不景气，闲散资金涌进来就难免了。”

　　上述知情者介绍，办案人员认定万家涉嫌传销的“内核”主要是虚假交易，指在正常营销业务中插入虚假交易模式。

　　起诉书称，亿家公司在营业期间产生大量虚假交易，但应建成本人为获取利益，仍然虚构大量营业额并隐藏六代计酬，继续骗取他人财物，“至2012年6月11日，亿家公司的分红权总数5607万个，尚未兑现返利、积分奖励及佣金22.6亿元，资金缺口约20余亿元”。

　　温州的万家购物会员王先生向本报介绍，在他看来，“网站内部应该是默认虚假交易的”，这种趋势下，万家胆子越来越大，令王先生印象深刻的是，2012年2月15日，万家购物推出了“一元返利”超高回报计划，加盟商和会员数量急剧扩张。

　　不少会员发现了返利购物的漏洞，只缴纳16%的佣金不再进行线下商品交易，“消费返利”变成了“投资返利”。网站也从返利促销变成返利投资的金融游戏。

　　“也就是说，你不买东西，把16%的钱交给网站，网站就给你返钱了。”王先生介绍。

　　而对此，应建成案发前在公开场合对这个模式的解读认为，满500返500是一个简单的价值置换，是建立在消费者已经拿走产品的前提下。

　　但是，有会员事后分析称，就算设置的规则初衷并非是为了“圈”资金，但投机资金随处都在，何况，牵涉到200多万的分布在全国的会员。

　　如果加盟商自己买走了自己的产品，在上交万家16%的佣金后，也同样可以得到返利。在这种情况下，消费与返利的关系，就变成了投资与返利的关系，而且是超高额返利。

　　有办案的工商人士向本报介绍，以7亿多元的资金为例，假设运行500天，必须要发放返利190亿，但这笔资金从哪儿来，“就得拼命地去拓展下线让16%的佣金给顶进去。”

　　金华当地政府曾对万家购物进行各种嘉奖和扶持，其曾被评为2011年开发区纳税超千万企业，2011年度现代服务业十强企业等。应建成本人还当选了金华市婺城区人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