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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记录急诊科医生的喜怒哀乐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04日 10:10  都市快报
于莺于莺

  这40多步,也许是世界上最令人揪心的距离之一。

  当急救车停在北京协和医院急诊室门口,进入急诊室前的十几秒钟里,病患琢磨着生死,家属在忐忑中酝酿希望,医者全神贯注准备施救……

  紧张、拥挤、各种凄惨痛苦,构成急诊科的主旋律。抢救、肿瘤晚期、死亡,每天充斥着主治医师于莺(微博)的脑袋。

  在她眼里,这里也是“全协和节奏最快、医患矛盾最多”的地方。紧张的气氛中,一语不合足以擦出矛盾的火花,继而燃烧。

  奋战在医患矛盾最前线的于莺,在工作之余,把自己的感悟写成微博。在看似敏感的关系链条上,这些幽默率真的微博,无异于轻轻地搔到医患关系的痒处。

  截至昨晚,她的粉丝已突破62万,敢于嬉笑怒骂的“急诊科女超人”红了。

  有时候累得想哭

  “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昨夜第一个夜班,你们也不用那么捧场吧。夜幕降临后,从任丘、燕郊、张家口等地分别派急救车运送患者到来,而且还一个赛一个病情复杂。刚躺下,又从哈尔滨来了个患者。唉,我这厢有礼了,希望是我下班前最后一个从外地转运过来的患者,拜托了。”

  38岁的于莺是上海人。10年前,她从北京协和医学院毕业,进入这所有91年历史的知名医院。6年前,她来到急诊科。

  这里的夜班从下午5点开始,值班到第二天早上8点,15小时工作制。

  偏爱夜班的于莺习惯提前一小时到岗,洗个温水澡,喝杯现磨咖啡。看似悠闲的前奏过后,忙碌才是她的常态。

  最难忘的一次,急诊科三位病人几乎同时心跳停止,每个人都徘徊在生死边缘,“急诊”二字恰如其分。

  急诊科地下一层那间六平方米的休息室,摆放着一张小单人床,但床的作用不大——忙的时候,连这间屋子都没什么用处。

  深夜,于莺回到她的小小休息室。有时,她也会有难以名状的累。“累得想哭,不想再干急诊了,体会到人性有多复杂。”她在微博中写道。

  于莺有3个手机,其中一个,医院要求24小时待机,120急救通告电话如同开工信号,没人敢抽身事外。

  他们愿意听,我就愿意讲

  “我觉得医生的心态,尤其是急诊科医生最牛的就是——就算家属、患者指着你鼻子骂娘,你也要波澜不惊地问诊、查体、开药,然后微笑着告诉他拿着就诊卡去交费,在哪里抽血,在哪里检查。如果大夫动了真气、心慌、手抖、嘴哆嗦,那你就输了!如果因此开错化验单、开错药,那你就彻底输了!”

  就在于莺注册微博的前一个月,2011年9月15日,一个患者因为怀疑自己被做“伪手术”,砍伤北京同仁医院医生徐文。21处刀伤,刀刀见骨。受害医生的血肉之躯,捅破逼近临界的医患关系的窗户纸。

  在急诊室,生命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朵蒲公英,从盛开到凋零,似乎只需一阵风。种种直接侵蚀医患信任的沟通“盲区”,可能就来自医生或患者的一个动作、一句嘀咕。

  于莺知道,家属这时一定会凝神静心,追随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眉头舒展,家属或许从中解析出希望;她稍稍皱眉,家属就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经常冒出背景深厚的病人,有人要求住院,急诊无法安排,病人专门挂个号,坐在于莺面前大骂她20分钟。于莺和她的同事听过各种威胁:我会让你身败名裂,我让你在协和医院混不下去,我让领导明天就把你辞了……

  于莺说,大部分家属和病患都能理解大夫,只是有时候病情进展到了病人未知的情况,或者家属对治疗不了解,而大夫又很难讲通的情况下,最容易爆发矛盾。对于一直不理解的家属,于莺就会多解释几次:“顶多费点儿口水呗,但是没有必要和他们针锋相对。他们愿意听,我就愿意讲。”

  想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夜班,太平无事,半夜一点,抢救室门开,一老头一路小跑进来,边跑边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然后一头栽倒在抢救床上,呼吸心跳停止,三分钟后抢救成功。心电图提示大面积心梗。总结:第一,要有自救意识。第二,要熟悉医院的地形。第三,简明扼要的有效沟通异常重要,尤其生死攸关时!”

  于莺在微博上,给自己贴上“为所欲为、天马行空、无组织、无纪律”的标签。

  在她的微博上,能读到喜怒哀乐:她会为女儿的教育发愁,为丈夫的贴心动情;看到不正之风,她会愤怒;面对疑难杂症,她也会表现出无助……

  素不相识的粉丝,给于莺带来很多会心的微笑,或莫名的感动。但每天面对微博上的海量问诊,她从不轻易回复:“没有看到病人不能妄下结论,我会建议他们去医院。别的都能怎么好玩怎么来,这个必须一是一,二是二。”

  “超人”也会抱怨。她在微博中写道:“你知道我们平均每周工作多少小时吗?最少56(小时),最多84(小时),这还不包括各种讲课带教任务。医患矛盾日益突出,医生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而急诊又是最前线,医生的流失改行辞职每季度都有。每个月排班的时候我们都愁,没有人,没有人!”

  于莺说,通过微博,想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一个有脾气,有小情调,会胡说八道,对工作很认真,但也会有抱怨,就这么简单。”于莺继续调侃,“我绝对不是一个标签式医生,我要是标签早被人贴墙上了。”

  有人说,于莺之所以蹿红,是在很多人还对高高在上的医院有着假想的恐惧与潜规则的猜测之时,她以一种亲切不失个性、亲民又不失职业感的形象,撩开了这层神秘面纱。医疗体制改革、医患纠纷处理机制的再造非朝夕之间可成,但医患双方平和沟通,才能保证当一个硬的制度外衣锻成后,里面有柔软却有力的支点。

  做不到选择性漠视

  更做不到让他们自生自灭

  “几年前的冬天,一乞丐倒在马路上被警察送至我院。昏迷血压低心率快面色苍白。解开身上褴褛酸臭的衣服,所有人呆了,身上裹满了一层层的塑料袋和报纸,他是用这个来保暖。B超提示已是肝癌晚期,肝脏破裂出血。尽管积极输血,仍在两小时后死亡。看见躲在自助银行过夜的乞丐不要去驱赶他们,真的是冷!”

  今年2月11日,于莺的这条微博引发网友三万多次的转发,其中不乏微博名人。

  像这种三无人员和流浪汉,于莺在急诊室经常会碰到。医院有自己的苦衷,因为这需要承受很大的经济压力。但于莺和其他急诊科大夫只有一个衡量标准,就是“但求问心无愧”,“不管送来什么人,我们都要遵从基本的职业道德救治,哪怕给他们输最基础的葡萄糖、盐水,做一些最基本的检查。我们做不到选择性漠视,更做不到让他们自生自灭”。

  几年前,于莺遇到一对已经退休的老夫妇。他们念中学的儿子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体重持续增加,后来竟有四五百斤之重,脂肪厚到针头都难以触及血管。那次,儿子脑出血,送来急诊,于莺带他们去做了CT,证实病情非常严重,已无挽回可能。

  老夫妇早已退休,经济能力有限,却坚持进行开颅等各种治疗。

  于莺问二老:“你们忍心他带着那么多伤口去天堂吗,还是只是为了安慰你们自己的心而已?没有可能了,就不要让他再受罪了。”于莺说,自己讲的都是大实话,虽然有时也会直白刺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肯定刺骨。但这未尝不是对逝者和生者的解脱。

  急诊室里的很多事被她风趣地写进微博,然而这里极端的生死、人性的善恶与脆弱,却很难言。于莺说,医生可以没有回天之力,但不能失去悲悯之心。

  对话于莺:未来的医生应该是心底柔软的

  近一个星期,于莺似乎有点“背”:她的婆婆去世,父母离开北京,女儿妞妞发起高烧,车子也遭遇追尾石击等一系列状况。

  尽管如此,3月2日晚上,都市快报记者打通于莺的电话时,她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开朗。

  3月2日凌晨,她在微博中写道:“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不过是超人缺乏锻炼,抬不起腿,迈不开步。”

  采访过程中,她需要时不时地中断谈话,以应付急诊室的突发状况。

  都市快报:你在接诊时,会和患者用微博上那种说笑逗趣的方式沟通吗?

  于莺:不会,因为时间紧迫。与其花时间调节气氛,不如手脚麻利地帮人看病。

  都市快报:怎样和患者沟通是最有效的?

  于莺:语言简明,条理清晰,用最明白的语言告诉患者他的病情。

  都市快报:急诊室出现什么状况最让你害怕?

  于莺:医疗上的任何突发状况,都不会让我害怕。

  都市快报:如果患者家属采取一些过激行为,你怎么应对?

  于莺:好好解释呗,但有时候也需要从气势上压人。我一站起来,他们就不敢凶了。有时我还会拍桌子骂人,医生也不能唯唯诺诺。我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喜欢别人无理取闹。不管怎么说,只要医生讲理,患者和家属总会听的。

  都市快报:去年9月,同仁医院徐文医师被她5年前诊治的患者砍伤。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于莺:这个事件带有很大的偶然性,不能看成典型的医疗纠纷。行凶患者的情绪压抑了很久,终于集中爆发。这个过程中,有患者家人的疏忽,也有社会的疏忽,应该请心理医师疏导患者。

  都市快报:有人说医患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段。

  于莺: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病人当然希望遇到最好的医生,享受好的医疗条件,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的医疗资源很紧张。在现有的医疗制度下,的确有医生拿回扣、收红包,但还是有好医生。问题是,好医生很难留住,因为工作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都市快报:你说,有同事在高压之下选择改行,或者患上抑郁症。但你似乎很少表现出负面情绪,为什么?

  于莺: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

  都市快报:这份工作给你带来什么?

  于莺:10年前,我帮一个白血病患者化疗,后来他送我一块很普通的手表。他说自己没什么钱了,但请我收下他的心意。那块手表我一直留着,也经常会想起已经去世的他。但患者有时也可能带来“麻烦”。有个患者康复后给我送来两只老母鸡,还是活的,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处理。

  都市快报:在微博上,你用调侃的方式描述一些患者的突发状况,是否有人指责你不严肃或者不尊重患者?

  于莺:有,但是无所谓。对患者而言,最重要的是疗效。

  都市快报:在急诊室工作多年,见惯生离死别,会不会让一个医生的心肠变硬?

  于莺:对于急诊科的医生来说,死亡是正常现象。可是有时眼见一些死亡,比如前两天,我看到一对母子在车祸中同时遇难,还是忍不住难过。我们下班后会玩得很疯,这并不是心肠硬,而是我们比一般人更懂得生命的宝贵。我也会和学生讲些和患者之间的温暖故事,未来的医生应该是心底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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