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忆金山历程：郁闷时每天跑五公里

　　似乎沉寂数年，又似乎在一夜间醒来。翻开近几个月来的报纸和杂志，一个熟悉却又似已陌生的名字，重新冲击各个版面，冲击人们的眼球，10月9日，香港联合交易所的锣响，将这个名字——金山，送到关注的制高点。它在干吗？它要干吗？它能干吗？

　　编辑 李丰 美编 郑佩芬 记者 王卓

　　2007年10月9日，旅游黄金周归来的第二天，北京奥运大厦对面的柏彦大厦顶层正在进行一场狂欢，在场的每个人的喜悦都溢于言表，每个人拿着一块纪念手表，每块手表上都印着“金山香港主板上市纪念，1988-2007”，这是北京金山软件公司。

　　每个员工此时此刻眼睛都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正在进行的是金山上市的新浪直播，直播画面上，金山董事长求伯君和CEO雷军身处香港联合证券交易所，雷军正在经历金山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个时刻：金山拥有了一个它追求8年的属于自己的股票代码(HK，03888)，雷军就上市致员工公开信中写道：这一刻将永久地铭刻在每个金山人的心里。

　　“旧”金山

　　金山的早期历史里并没有雷军，这时候的金山历史上写着张铠卿、张旋龙和求伯君的名字。

　　北京金山公司的前台有一块宣传板，上面写着金山成立以来的大事记，时间是从1988年求伯君写出WPS开始算起的。金山上市纪念手表上的纪念起始点也是1988年，其实金山软件的历史要追溯到更早的香港金山。

　　香港金山的创始人叫张铠卿，是一个在毛里求斯出生的华侨，1935年为了救国回到了国内，1972年又辗转去了香港经商。1978年张铠卿开始做芯片生意，用他带回国内的芯片，株洲电子研究所作出了写进六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的CMC-80双板机，后来就在张铠卿的出租屋内诞生了香港金山，金山的名字就是从“铠”字拆出来的。

　　1981年张铠卿之子张旋龙开始帮父亲打理金山的生意，金山除了芯片，开始做显示器、苹果电脑的生意。后来成为方正控股董事局主席的张旋龙1984年来到中关村，和中关村最早的企业四通做生意。当1986年12月，张旋龙把金山汉卡带到四通，第二天，当时四通的员工求伯君把金山汉卡里的LOGO全部由金山变成了四通，这使张旋龙印象深刻。

　　这个时候的求伯君刚辞去了河北徐水县石油部物探局下属仪器厂的工作，促成他辞职的原因是他喜欢上了深圳大学来实习的一个女生，之后的一次深圳之行改变了他的命运。张旋龙把求伯君挖到金山给了他再去深圳的机会，1988年5月到1989年9月，24岁的求伯君一人孤身在蔡屋围酒店501房间，经年累月足不出户，其间累出三次重病，终于在1989年写出WPS1.0。当时还在上大学的雷军一看到WPS就感到震惊，“我不相信中国还会有这么好的软件，当时觉得这个软件一定是在香港做的。”

　　仅仅靠口碑，WPS一年就能卖3万多套，一套2200元。金山有一句口号是“让我们的软件运行在每一台电脑上”，在微软的WORD中文版推出之前，这个口号在中国已经变成了现实。

　　但是到了1992年，张旋龙就把香港金山并入了方正，使金山从香港迁移到了内地。由于看好WPS的前景，求伯君和WPS没有出现在合并清单之内。求伯君在珠海成立了一个新的金山，而张旋龙家族到今天依然是金山的股东。

　　就是在这个时候，雷军进入了金山，此时的金山，WPS是全部。

　　雷军：金山，我来了

　　1991年11月4日——雷军说“我永远记得这一天”——一个计算机展览会上，雷军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WPS之父求伯君。当天求伯君身着一件黑呢大衣，光彩照人，颇有成功人士风范。“我看到的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全身名牌。我当时真是被震撼了，觉得那就是成功的象征。”雷军说，他将一张只印了自己的名字和寻呼机号码的名片递给了求伯君，而当时求伯君递给雷军的名片上赫然印着香港金山副总裁的名头。

　　第二次会面是在北大南门的全聚德，当时有另外一个朋友介绍他们认识。面对求伯君的加盟邀请，雷军也在内心询问自己加入金山的理由。“求伯君因为写程序，在金山成功了，而且是打工成功的。金山如果能够造就一个求伯君，就会造就出第二个、第三个。”就这样，雷军跟随求伯君离开北京，去了珠海。

　　雷军大一写的PASCAL程序在大二的时候就被编写进大一的教材，进入金山之后他一样跃升很快，就像他走路时候的速度。北京金山的发展历程，就是雷军从一个程序员成为一个高层管理者的逐步蜕变的过程。有人曾经这样描述这种转变：“当雷军在1988年写下第一行程序的时候，他绝对不可能想到最终自己要以软件管理者而不是程序员留名中国IT史，当年的雷军太想成为一名知名程序员了。”雷军在1996年写的《我的程序人生》中这样回忆：“写程序简直是在自杀，巨费精力巨费脑子巨累。但我爱编程这个工作，可以肯定我会干上一辈子，虽然我没有打算一生只干这一件事。”

　　到了1997年9月WPS97的成功，更多就是靠了雷军在市场上的成功。此后金山一度落上了“不踏实”的名头，便是因为金山的市场推广能力远远超过了人们以往对金山的想象。而雷军发动的每一次营销战役都对这个行业产生了影响。

　　1999年金山掀起的“红色正版风暴”，卷走了金山WPS失利后的阴影。2001年10月20日金山词霸和李阳联合搞的“金山李阳万人英语讲座”活动门票从50元炒到80元，现场来了3万多人……

　　在金山的工作区，您会发现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一棵翠绿的小树，一个印有自己名字的杯子，弥漫着点滴的温馨。这也是雷军的管理创意。

　　如果说求伯君把WPS带入程序员的时代，那么雷军则是把金山带入商业时代。

　　那年我失去了理想

　　但是1993年WPS便遇到了WORD的挑战，求伯君开发了一个类似OFFICE的盘古组件，里面有WPS、电子表和字典。但是因为没能实现“可见即所得”的功能导致失败。Office95中文版成为了DOS版WPS的最后终结者，WPS跌入了其历史发展的最低点。

　　“1995年的经营额几乎还没有1994年的三分之一！我们在珠海刚买了一栋楼，最旺盛时里面有两百多人在工作，可是到1995年最困难时却只有二十几个人！”回首当年，雷军直言：“那年，我失去了理想，而没有理想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最郁闷的事情。”雷军最郁闷时，每天下午跑步五公里，对着天空大喊：我是最棒的！

　　当时的金山账上已所剩无几，为了保证WPS97的顺利开发，求伯君将1993年张旋龙奖励他的别墅作价200万人民币卖掉了。为了生存，1996年前后，金山还给微软这个一直的对手打过工，金山为WindowsCE做汉化，用时150个人工，挣了100多万，后来金山还做过微软的浏览器IE4.0的测试工作。虽然如此，但不妨碍雷军把微软当成敌人。2003年2月27日，比尔·盖茨第八次访华，当晚在嘉里中心举行“2003年微软OEM合作伙伴高峰会”。而同一时间在长富宫饭店举办的第四届中国IT十大风云人物颁奖现场，获奖者雷军依然对盖茨耿耿于怀。

　　盘古组件失败后，求伯君和雷军都泡在BBS上，珠海金山做了西点BBS，北京金山做了西线BBS，这两个BBS成为金山走上互联网轨道的起点。

　　1999年金山词霸发起的“红色正版风暴”中“版权+批量销售”的模式取得了成功，而同一时期的《学习的革命》创造的奇迹也给了雷军不小的信心，金山准备在互联网上复制金山词霸的模式。雷军请来了王树彤担任CEO，把卓越从内容转型到了电子商务。雷军说他当时认为互联网就是个工具。

　　几年的时间，卓越做得风生水起，做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BtoC电子商务网站。但是2004年8月9号，雷军却把卓越卖给了亚马逊。雷军说，金山需要金钱投入做网络游戏。

　　其实早在1996年金山便发布了国内第一款商业游戏 《中关村启示录》，但是游戏在金山并不是一个受重视的角色。直到2001年一趟韩国之行改变了雷军的想法。

　　当时的韩国世宗大学映像研究院院长金东贤介绍，自1997年以来韩国游戏正逐渐成为国家支柱产业之一，2000年年底接近1.6万亿韩元(约合115亿元人民币)。

　　韩国归来的雷军，在12月1日《计算机世界》举办的IT财富年会上进一步表露了金山做网络游戏的想法，“互联网游戏业越来越热门，在韩国、台湾等地已非常明显。在国内，明后年会有一个蓬勃发展的生机。”

　　而真正促使雷军下定决心加速做网络游戏则是2003年非典暴发，当时金山又一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雷军压力大得不得了。非典过后，雷军开始紧盯网络游戏这个“可以24小时赚钱”的业务，当时的《传奇》和《奇迹》已火得一塌糊涂，他们都是从韩国引进的游戏，而金山仍固执地选择了“自己开发”这种缓慢运营模式。

　　雷军找到了当年他想收编的丁磊取经。丁认为金山成功的希望渺茫，两人以100万做赌注，以《剑侠情缘》公测在线人数能否超过5万作为输赢指标。争强好胜的雷军回去后就把这个事情和开发人员讲了，并把WPS等很多开发部门的精英抽调过去做网络游戏的开发。《剑侠情缘》公测的时候在线人数达到了7万人，最后丁磊有没有掏那100万不得而知，但他的刺激使金山更快地开发出自己的游戏引擎却是事实。

　　到了2003年12月，《剑侠情缘1》成功发布。当同时在线人数达到了10万以上时，所有的金山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从盐碱地走进大草原了。”雷军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给一座金山做支点

　　“柳传志说：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堪称天作之合；求伯君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联想就是金山腾飞的支点。”这是1998年联想注资金山，金山重组后打的广告，文案就出自雷军之手。其实雷军一直缺少资本这个支点。

　　早在1999年，金山内部就探讨上市香港的可能性，当时内地科技企业基本上都是在香港上市。但求伯君和雷军都发现香港创业板市场只有三四家企业在IPO价格以上，因为那个时候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才结束，整个亚洲股市都非常低迷。公司聘请的证券顾问认为香港创业板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恢复，建议在内地A股考虑，等待内地A股推出针对中小企业的创业板。

　　然而这一等就是4年，国内一直没有推出创业板。

　　2004年，求伯君公开对媒体表示，由于受限于软件公司净资产的法规限制，金山公司已放弃在内地上市想法。继而，把目光专注于目前正热烈追捧网络游戏概念股的美国纳斯达克。当时金山正在进行网络游戏的开发。2005年年底金山上市的消息再次更新，金山计划2006年第三季度在纳斯达克上市，集资1亿-3亿美元，已选定摩根士丹利为主承销商。然而金山的运气的确很糟，美国突然颁布萨班斯法案为代表的一系列企业准入审查制度，大大提高了中国企业美国上市门槛。另一方面，由于赢利能力在纳斯达克的审计没有通过，金山赴美上市的计划在这年年底全面搁浅。

　　幸运的是，2006年8月，金山获得最大一笔风险投资7200万美元，三家风险投资商分别为GIC、英特尔投资、新宏远创基金。在2006年融资之后，金山管理层及员工持有的股权处于相对控股地位，联想集团、张旋龙则减持了相当部分股份。

　　几次的融资使金山活了下来，而且幸运地在自己坚持的道路上走下去。

　　除去资本之外，互联网给了金山第二个支点。卖掉了卓越的雷军把金山所有业务搬到了互联网，在网络游戏之后，WPS和毒霸也在网上进行销售和升级。互联网也使金山有了国际化的可能。

　　2005年，金山成立日本公司。9月，日本金山宣布金山毒霸免费一年，结果在5个月内吸引了100万网上下载用户。一年之后，毒霸开始收费，价格仅为980日元，这在日本仅仅相当于一碗拉面的价格，而其竞争对手的价格均在4000日元以上。显然，日本金山把在中国成功的经验用到了日本。目前，金山毒霸已经进入日本杀毒软件的前5名，取得了4%的市场份额。

　　去年11月，金山的Kingsoft Office 2007日文版开始免费下载试用，今年2月1日发布正式版开始收费，价格也仅为4980日元，而微软的Office在日本要卖到55000日元。除少量盒装版通过日本软银的渠道销售外，大部分软件通过网上销售。

　　同样的故事也在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等亚洲市场上演。

　　“新”金山之路

　　有一个描述春都和双汇竞争的故事是这样讲的，面对同城的春都，双汇发动了猛烈的价格战，不断对产品降价，降价的同时为了保持利润也在不断降低产品的档次。而春都每一次都采取了跟进策略，到最后春都变成了最低端的产品，而双汇却留了一手，数次的降价使双汇拥有了完整的产品线。后来两个企业的股市大家都知道了，一个做得很大，而另一个接近消失。

　　很多企业的转型有点类似这个故事，数次转型之后就消失了，而金山却在几次重要转型之后从WPS一个产品变成了拥有WPS、毒霸、网络游戏三个重要产品的互联网软件公司。

　　金山的网游业务将会在2008年统一发力——一口气推出《剑侠世界》、《封神榜2》、《铁血三国志》3款游戏。“当你进入这个市场的时候你一定要问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到数一数二。我坚信我们有这个机会。”

　　与此同时，一直被说成是“扛着民族软件业大旗却不务正业”的金山，也在悄悄杀回主战场。今年年初，金山将原来独立运作的WPS事业部和毒霸事业部整合成应用软件事业部，以加强在软件领域的力量。随着政府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加强，占据金山总收入31.1%(2006年)的应用软件业务有望取得更大的发展。今年8月，金山的WPS2007成为北京奥组委的指定办公软件，并且进入了国资委直属企业中国医药总公司的采购名单。而在去年11月，金山还赢得了中国农业银行一个千万级的办公软件采购大单。

　　雷军在路演时遇到很多投资者都很熟悉金山的软件产品，甚至有一个美国的投资者用过金山所有的产品。这些投资者认为软件业务的稳定成长是金山业绩的重要保证，机构投资者认购部分取得了47倍超额认购，散户部分超额认购99倍。

　　雷军表示由万里担任副总裁整合毒霸和WPS是为了两个产品在技术实力和速度上相互有所借鉴。金山上市募集资金中的将近2亿用来聘请新毕业生和资深研究人员，拓展网络游戏和软件业务的研发能力。这一切都在表明金山将在技术立业的道路上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金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公司，一直是外界的疑问。2/3以上的营收来自网络游戏的事实告诉我们金山是个网络游戏公司，金山的历史告诉我们它的名字叫WPS，而投资者也垂青金山的软件业务。在金山内部实力最强的团队也是WPS的研发团队，而长期以来WPS担当着金山技术输出的角色。

　　有了钱的金山收复被微软占领已久的失地的底气或许更足。毫无疑问，在资本市场上突围成功的金山，正在面临着自己19年来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