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a形成毒瘤产业链 作弊公司月纯利数十万

　　本报记者 李国训

　　热闹的互联网口水战，最近又有了新的说辞。大洋彼岸的Alexa世界网站排名的一次数据调整，则是引发这场国内互联网口水战的主因。

　　8月27日，某婚恋网站人士向《财经时报》透露，其竞争对手嫁我网(marry5.com)由于涉嫌流量作弊，最近已经被Alexa世界网站排名清零。“此前，这家网站排名一度达到全球270名，甚至超过了美国老牌婚恋网站match.com，现在总算原形毕露。”

　　类似的指责也在其他领域的竞争网站之间不断响起。一交友网站负责人私下透露说，去年名噪一时的占座网(zhanzuo.com)同样因作弊遭到清零。而后者对外的尴尬解释是，“这只是一场误会。”

　　8月27日，更有资深人士向《财经时报》爆料称，目前国内竞争最激烈的视频网站几乎全体作弊。目前已被Alexa清零并降级的视频网站包括爆米花(pomoho.com)、OpenV、UUSEE等，更多作弊行为还没有被Alexa发现和处理。

　　国内新兴网站为何纷纷陷入流量作弊的指责？Alexa世界排名到底能说明什么？什么动机导致网站之间追逐排名？随着《财经时报》深入调查，一个与Alexa排名相关的灰色产业链开始浮出水面，而其背后纠缠的各种利益和动机，也随之潜入我们的视野。

　　Alexa八月地震

　　Alexa是目前最权威的全球网站排名机构之一。这家网站1996年4月在美国创立，1999年被亚马逊公司收购。Alexa每天都会按照用户到达率(Users Reach)和页面浏览数(Page Views)等主要指标，对全球网站进行一次综合排名，并在其网站上公布基于最近三个月数据评估得出的“综合排名”。

　　近日，Alexa再次调整了全球网站排名的算法。排名结果出来后，中国互联网一片哗然：大量中国网站排名出现下滑，原先排名前1000名的中国网站，竟有三分之一被完全清空或大幅降低排名。

　　这些被清空以及降低排名的网站，除了上述嫁我网、占座网、爆米花、OpenV、UUSEE等网站外，还包括酷讯、帖易、红孩子、67.com等，数量众多，几乎都是最近两年新兴的热门网站。

　　新兴网站俨然成为Alexa此次调整的“重灾区”。相比之下，百度、腾讯、新浪、搜狐等大型网站的排名则没有多大变化。这种结果令许多人百思不解。

　　“原因很简单，一些新兴网站为了吸引投资或眼球，存在作弊的嫌疑。”业内资深分析人士刘兴亮向《财经时报》分析说，“其实Alexa并非真的了解哪些网站作弊，他们只是针对某些技术细节进行算法的微调，把部分参数的权重进行了调整。这些被清零的网站只是凑巧，绝不是全部。”

　　而在此前，Alexa已多次对排名算法进行调整，每一次调整均对不少网站排名造成影响。这样频繁的算法调整确实可以起到判别虚假流量的作用，但是也不排除偶尔“错杀”无辜。

　　以去年3月Alexa的算法调整为例，当时Alexa对网站大流量弹出数据进行了全部封杀，一些依靠弹窗广告获得流量的Chinabbs.com、58.com等网站均被彻底清零。但是，一些以弹窗为特征的知名网站，如MSN中文网站及其合作伙伴北青网等，同样也出现排名大幅下滑的局面。

　　“不管如何，新兴网站遭遇排名清零的惩罚，这给目前困扰中国互联网的各种非诚信现象敲响了警种。”刘兴亮如此评价说。

　　视频网站集体作弊？

　　8月27日，一位资深人士小A(化名)还向《财经时报》爆料说，目前互联网竞争最为激烈的视频领域，更是排名作弊的集中地。迄今为止，几乎所有视频网站都难逃作弊的嫌疑。

　　“我手边收集了目前国内最知名的多家视频网站的流量记录。从这些记录来看，他们普遍都有流量作弊的嫌疑。”小A拿着手头的一份打印的文件侃侃而谈。

　　在这份打印文件中，详细记录着56.com、优酷网、土豆网、酷6网、爆米花、UUSEE、OpenV、Pcpie等知名视频网站的流量数据图。这些数据源于Alexa，截至8月22日(美国时间)，截取的数据都是用同样标准，即最近半年内各家网站的每日流量(页面总浏览数)的变化曲线。

　　除了部分被清零和大幅下跌的网站之外，上述多数网站在Alexa排名依然居高不下。目前，56.com、优酷网、土豆网在国内网站排名分列第10、第11和第12名，酷溜网则排在了第19位。

　　从数据图来看，这些视频网站普遍出现流量激增的情况。在用户到达率变化方面，56.com每季度增长124%，优酷增长181%，酷溜增146%，土豆网则增61%；在页面浏览数变化方面，56.com每季度上升21%，优酷上升23%，酷溜网甚至上升76%。相比之下，只有土豆网微跌5%。

　　“按照互联网的规律，网站的用户到达率和页面浏览率同时提高的情况是很少出现的。”小A分析称，即使网站通过大力推广，通过拉新用户来提高到达率，但新用户对网站的忠诚度和粘性很难快速提升，因此人均浏览页面数更可能降低，而不是增加。

　　“更何况，像这些已经达到全球TOP500级别的网站，每季度的合理变化范围一般不会超过10%，除非有重大市场格局的变化或者产品进行了非常大的改版。”小A分析说，视频网站已在去年完成了整体的迅猛增长，最近一个季度并不存在这种流量激增的可能性。

　　小A最后认为，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大部分视频网站很难逃脱流量作弊的嫌疑。

　　VC助长作弊之风

　　视频等新兴网站为何流行流量和排名作弊？业内人士对此指出，VC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做法可谓“功不可没”。正是在这种利益的趋势下，国内针对Alexa排名的作弊现象才泛滥成灾。

　　一直以来，国内缺少权威的流量统计机构以及工具，而蓬勃发展的互联网又需要一种反映产业真实状态的衡量标准，因此，尽管Alexa并不能真实反映网站实际运营状况，但它提供的貌似中立的流量排名依然受到了网站的极大欢迎。

　　刘兴亮认为，Alexa排名虽然中立，却也是悬在中国互联网公司头上的一把利剑。因为多数网站都试图用这个数据来证明自己的流量及业界地位，而外界在缺乏其他第三方数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参考Alexa的排名数据。尤其是很多缺乏经验或没掌握分析方法的VC，在对网站的价值进行评估时会以Alexa作为准绳，因此，很多网站在吸引投资之前，都会不吝成本地去针对Alexa作弊。

　　互联网资深专家黄涌涛同样认为，许多VC来自海外，他们并不熟悉中国互联网市场，相对更在乎Alexa排名。而且，互联网创业是投资驱动型，网站需要不断拿出阶段性业绩证明，才能完成后续的其他融资，这些都是催生网站作弊不良风气的因素。

　　“那些视频网站作弊确实是为了融资。”小A透露说，“他们大多拿到了第一笔融资，但却无法盈利，烧完钱后如果拿不到后续融资，它们只能面对死亡。”

　　小A还透露说，一些参与前期投资视频网站的VC也可能在这个“作弊游戏”中扮演不光彩的角色。“因为漂亮的Alexa排名能够用来吸纳新资金入场，从而给原投资商带来利益的保障。因此他们甚至会迫使网站去作弊。”

　　“毒瘤产业链”

　　《财经时报》深入调查还发现，目前，国内已形成了一条针对Alexa排名作弊的“毒瘤产业链”。而在众多新兴网站的追捧下，这个“毒瘤产业链”还在急速膨胀。

　　这条产业链由为数不多的专业“作弊公司”以及形形色色的代理商组成。后者在网上猖獗叫卖，一旦拉到活，则由“作弊公司”完成，自己从中获取推荐佣金。此外，一些出卖真实流量的联盟网站也试图在这个市场中分得一杯羹。

　　《财经时报》辗转联系到一家号称国内最大的“作弊公司”负责人。该负责人透露，这家公司由北京少数几名程序员高手组成，多无固定办公地点，而是SOHO办公。他们目前拥有的客户数量已多达200余家。

　　“我们只帮有一定实力的网站，帮助他们排名快速提升，主要是用排名优化的方式，而不是作弊。”该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谨慎表示。

　　但知情人却透露说，这家“作弊公司”在全国拥有50多台服务器。在每次破解Alexa新算法之后，这家公司便通过全国各地的服务器向Alexa发送各类数据包。通过这些方式，他们可以使任何网站的排名得到提升。

　　这是一种典型的流量和排名作弊方式。《财经时报》获悉，这家公司的获利也颇为惊人。据一份坊间流传的报价单显示：目前做到全球10万至5万之间排名的价格是300元/月；做到5万至1万的价格是800元/月；做到1万至5000的排名则需要付1500元/月；而在5000名以内，客户每月付费则在数千元到数万元不等。

　　“这家公司的客户都是中大型网站，他们每月的纯利润至少在数十万元。”该知情人士猜测说。

　　一位网名为“春天使者”的代理商则透露说，他们更倾向于对客户承诺“保证拉升到全球1000名至5000名之间”的服务。原因很简单：赚的钱多，作弊也不会引起Alexa太大的注意。

　　据他透露，目前Alexa全球排名在5000以内的中文网站有300多家，其中有近百家的排名是不真实的。“从理论上说，只要出得起钱，我们可以帮客户排到任何位置。只不过，我们不敢乱接活，行有行规，太招摇了会破坏整个产业。”该代理商声称。

　　随着Alexa新一轮的调整，许多作弊网站均遭到了数据清零的惩罚。但在该代理商看来，这不过是一个简单游戏的巡回表演：先是破解算法，帮网站作弊，排名上升，Alexa再调整算法，网站排名下降，再次攻破算法，再次帮网站作弊，排名再次上升。周而复始，年年不息。

　　“最近很多网站又急着找我们，我们的生意只会更好。”该代理商语言平淡地说。虽然这个时候，在互联网的许多领域内，各种围绕Alexa排名的口水战正在喧嚣不息。但这些不妨碍他的生意如日中天。

　　刘兴亮感慨说，只要互联网还在乎Alexa排名，这个灰色产业链就一定会永远存在下去。只有哪一天中国互联网真正成熟了，这种作弊现象才会真正少下去。此次Alexa事件，不过是中国漫长互联网发展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链接

　　名词解释

　　Alexa是目前最权威的全球网站排名机构之一。这家网站1996年4月在美国创立，1999年被亚马逊公司收购。Alexa每天都会按照用户到达率(Users Reach)和页面浏览数(Page　Views)等主要指标，对全球网站进行一次综合排名，并在其网站上公布基于最近三个月数据评估得出的“综合排名”。由于中国缺乏自己的权威第三方评估机构，因此，Alexa也逐渐成为了评判中国互联网站价值的风向标。

　　观点

　　酷溜网CEO：李善友

　　对于Alexa排名调整导致一些视频网站被清零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我并不关注这些。

　　不过，我觉得对于任何视频网站来说，流量都是非常重要的事。酷溜网最近通过和百度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流量确实获得了快速的增长。

　　优酷网CEO：古永锵

　　我认为在Alexa排名中，一个视频网站的用户到达率和人均浏览页面同时增长是有可能的。现在用户对视频的接受程度正在越来越高，同时视频行业正在出现两极分化，用户开始集中到几个最大的视频网站上，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

　　56.com CEO：周娟

　　我觉得网站创始人不该过分关注Alexa排名，而应该更关注自己的用户增长和满意度的提升。Alexa的统计工具条在中国安装率非常低，而且常被杀毒工具误杀，所以很难真实反映国内网站的真实情况。

　　从56.com来说，我们网站每天流量都在创历史新高，而且正在拉开与对手的距离。这是我最关注的。

　　六间房 CEO：刘岩

　　在Alexa排名中，六间房被排在国内视频网站第四的位置，我觉得这并不重要。传统网站新浪、搜狐或许很需要Alexa，因为他们更重视流量。但对视频网站来说，用户停留时间和粘性更为重要。六间房动辄几千条评论，有大量用户深度参与，我觉得这比Alexa数据更为好看。

　　视频网站很烧钱，没有1000万美元是不可能参与这个游戏的。我们并不担心缺钱。而且我相信前几名的视频网站都能找到自己的机会。“互联网公司前三名才有机会”的说法会在视频网站领域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