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大哥777”之互联网江湖

　　作者：王永强

　　7月26日，中国证监会表示，取缔了“带头大哥”等11起利用互联网非法经营证券业务。带头大哥，早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他背后，一个77人的团队是其分布在北京、成都、济南、上海、深圳等5大区的下线。这5大下线再照此发展下去，带头大哥庞大的“商业帝国”指日可待。

　　103天至少赚了1100万元！当带头大哥自己都感觉到“恐怖”之时，为时已晚。

　　带头大哥财富故事的背后是股权分置改革后，中国股市一路向牛的冲劲。在“全民炒股”的浪潮下，互联网实时沟通和虚拟面纱的聚合放大效应，再辅以带头大哥打出的“散户守护神”招牌，被空前巧妙地扭合在一起。

　　带头大哥的商业密码以及其所在互联网江湖，随着记者调查的深入逐步清晰。

　　一线调查

　　揭秘王秀杰的商业密码

　　103天至少赚了1100万元。

　　这是“带头大哥777”半年内创下的第二个No.1。

　　2007年7月4日，作为互联网上一度叱咤风云的“中国散户守护神”，“带头大哥777”(下称“带头大哥”)被吉林省公安厅网警总队以“涉嫌利用网络非法经营投资业务”刑拘。

　　此前的2007年2月16日，在关闭了自己的新浪博客后，带头大哥将其网易同名博客作为个人“官网”。彼时，上证综合指数不到3000点；而从2月16日到“5·30”开始前的4300点，3个半月内上证指数还有1300点的单向上升空间。带头大哥的首个第一正是在这期间创下。

　　2007年5月10日，带头大哥网易博客点击率(页面浏览次数，下称PV)突破910万，距1000万PV咫尺之遥。而曾号称“中国第一博”的“老徐”(影视明星徐静蕾在新浪开设的博客)，从2005年10月25日到2006年2月13日，用112天达到了1000万PV。若按单日PV和增速计，带头大哥似乎更具“中国第一博”人气。

　　在近3个半月内，带头大哥靠新开的9个收费QQ群，即获利约1100万元。

　　转博客：声名大噪的秘诀

　　带头大哥对于互联网的熟悉程度绝非一般。

　　带头大哥的真名叫王秀杰。据其自报履历称，2001年4月已在四川成都开设龙鼎投资资讯网。2004~2005年，带头大哥曾用“啸聚英豪”之名在各网站邮市论坛制造假象，100万元起步，并将资金迅速膨胀到400万元。

　　除了在新浪“谈股论金”BBS混迹多年外， 2005年12月14日，“啸聚英豪”换名“带头大哥”，在新浪开博。在其开博不到12分钟内，连发数万字的7篇“自传”——《驿路风雪》，其人在互联网上的有备而来、长袖善舞可窥一斑。

　　有趣的是，带头大哥的网易同名博客同时开通。此后直到2007年2月16日宣布新浪博客关闭，带头大哥新浪博客的所有内容，均被同步复制出现在网易博客上。

　　放大自己与新浪博客管理员的恩怨，借助新浪、网易两大网站的博客竞争背景，“光明正大”地炒作一把，的确不失为上策。

　　在此之前，带头大哥塑造个人网上声誉的努力，还有一个佐证：2006年4月27日~6月14日，他参加了新浪博客大赛。而他事发后被一一戳穿的炫目资历，却也很难让人相信，普通市民而非高干家庭、与“中国证券教父”管金生毫无瓜葛却宣称前者为其证券引路人、从未出国却称遍历欧美等等，难道只是一时的“忽悠兴起”？

　　这个时候的带头大哥，早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他背后，一个77人的团队是其分布在北京、成都、济南、上海、深圳等5大区的下线。“下线”们既帮带头大哥代理所辖区域内的讲课培训，发展散户和机构客户的操盘指导业务，还和带头大哥有一个共同梦想：利用一个“25万元起始的基金，3年内变成1000万元”。

　　建团队：收费前夕的投入

　　上述的25万元起始基金，其实只是带头大哥36天的讲课收入。

　　拥有十几年股市经验的带头大哥，深知股市中散户与庄家博弈的艰难。如何聚集更多资金，是能否在证券市场迅速赚大钱的必要条件。由于本身并无证券从业资格，他也许从未想过从业证券所分析师，赚辛苦钱。

　　据带头大哥2007年4月28日透露，某家邀请其去操盘的钢铁上市公司竟然有超过4亿元资金，而他的助理每天接电话在外面排着的资金也已超过2.8亿元，分账最高的甚至开到了利润五五分成。来自上海和深圳基金公司的邀请，最多的甚至开到了年薪600万元的价码。“但是年薪太低了些，现在的行情，一个月赚上600万元都不稀奇，何必累个半死去赚那几文小钱呢。”

　　剩下的途径只有一条，团结尽可能多的散户在身边，利用其刚入股市的陌生和无经验，坐庄私募。

　　如前所述，带头大哥成功地找到了互联网。股权分置改革后，中国股市一路向牛的冲劲，互联网实时沟通和虚拟面纱的聚合放大效应，带头大哥打出的“散户守护神”招牌，就这样被巧妙地扭合在一起。

　　2006年5月16日，带头大哥称，自己在各地的讲课报名已经结束。而帮助他实现报名的，正是他通过QQ群联系的、分布在各地的77人团队。

　　这77人团队分为北京、济南、成都、上海和深圳等5大区，包括北京区的多豆两夫妻、周杰、渔歌；聊城辞职跟随带头大哥走南闯北的宇文，济南区的近视、诸葛等；成都区的昔人、雪姐姐，重庆的一生大姐、湖北的小妖；上海区的蓝眼夫妻、罗蓝、小谢，杭州的OOQ和男友、雷雨两姐弟；深圳区的阳光、水月、SAA两姐妹等等。77人团队大都是带头大哥“转战”各地培养出来的精英。

　　2006年6月21日之前的36天里，因为恐惧坐飞机，带头大哥带领宇文和另一名助理，全程火车出行，“偶尔吃大餐，更多的时候吃方便面”，行程将近16000公里，消耗超过6万元，穿越北京、河北、河南、山东、上海、江苏、浙江、湖北、湖南、安徽、陕西、江西、四川、重庆、广西、贵州、广东等大约20个省区进行培训，“相当于进行了两次万里长征”。

　　为了这次讲课，带头大哥称自己起码少赚了150万元，但他认为值得。成都和济南区都只有5个人，但他依然要去。“因为只要是支持我的朋友，无论怎么困难我都要去讲。团队建设之前，我就说过——哪怕四川区只有一个人，我都会去讲课。因为信任无价。”

　　QQ群和客户操盘：两种收费模式

　　团队搭建过程中，2006年5月25日，带头大哥解散了自己专为散户免费指导和咨询的QQ群。

　　他痛心地称，这个有107人的名为“带头大哥777阳光群”中，“有3个人拿我推荐的股票在外面自己组织收费群，我都有确凿的证据。”

　　但用3年时间，将一个25万元起始的基金变成1000万元，时间终究太长。

　　因此带头大哥表示：从解散QQ群开始，不再接受任何团队外的咨询，会专心把精力放在团队上面：“太多的散户让我寒心。 我的技术也不会再去传授，这80多个兄弟学会了就足够了，我只是个凡人，根本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人，以前是我太自不量力了……从今天起，该收费的我坚决收费，想学习技术的，1万元一位，想成为我客户的一分钱不少收，而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有时候做恶人比做好人更让人高兴。”

　　带头大哥发出了从免费“守护神”转变为收费咨询师的公开宣言：除了4天10个课时1对1讲课收费1万元外，全国巡讲每人4000元。但这样来钱仍然不快。

　　带头大哥开始代人操盘。散户客户资金起点20万~75万元，机构客户起点资金是300万~1500万元。散户客户收10人，机构客户只收8个。每年完成100%~150%利润就停止；人员完成后递增，并非无限制。

　　据查，带头大哥收取的操盘费为利润的25%~30%。但让带头大哥郁闷的是，此时他的名气，并不足以为他带来足够多的客户。

　　这个时候，带头大哥和他的团队想起了QQ群收费模式。

　　2006年底2007年初，带头大哥团队成员QQ群开始广招会员，按照指导和服务内容的不同级别，各群确定每年收费标准。

　　前后12个QQ群，每群100~120人不等，实际收取会费1300万元以上。其中，转博后所开群至少获利1100万元。

　　这时，带头大哥现实中的个人账户真名——王秀杰，也开始为外界所知。

　　2007年4月10日，王秀杰在招收第9个QQ群——“财茂群”时曾称，这将是其最后一个团队；该团队组建完毕后，他将再不开群。但基于“鞋都挤掉了，还是进不去呀”的股民“呼号”，难挡金钱诱惑的王秀杰及其团队，仍于5月8日同时建立了黄金群、白金群和钻石群。

　　开公司：风暴来前欲抽身

　　王秀杰的“事业”仍在像雪球一样不断滚大。大牛市面前，股民、基金公司们对他的追逐仿佛让其嗅到了风暴来临前的危险味道。

　　王秀杰走出了抽身“三步曲”。

　　5月20日，长春市高新区工商局正式批准了王秀杰的申请；5月21日，王秀杰出任董事长的长春聚隆科技投资咨询有限公司成立。该公司的主营范围包括：投资方面信息咨询；计算机软、硬件研究，开发，网络工程，技术咨询，技术服务及相关产品销售。历来对外宣称“只能做股票，做实业只有亏”的王秀杰，转型信号相当明显。

　　其次，履行向退出其QQ群的用户退款一半的承诺。

　　其三，慈善公关。6月18日，对“快乐777”慈善小学捐款20万元，长春市数位领导出席仪式。同时，他表示，近期会将其股票技术总结后出版，征集全国各大省会城市的销售代理商。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纵深

　　互联网的获利史

　　互联网是什么？是媒体、是产品、是服务，也是手段。

　　江湖是什么？王家卫在《东邪西毒》里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一般意义上，站在岳阳楼上把酒临风的范仲淹，将其定义为“庙堂之高”以外的地方。

　　从1996年开始，在经过了1987年以来的硬件和线路铺设等基础性工作的10年后，互联网开始了在中国的商用阶段。最初出现的新浪等门户网站形态及概念，让各界毫无争议地认为互联网是“第四媒体”。而门户们主要依靠少之又少的网络广告来盈利的商业模式，也充分说明了互联网的媒体属性。

　　彼时，中国网民们也才刚刚接触这一新鲜事物。在这一纯洁的互联网江湖年代，“免费”是主要推广方式。除了最早的一批通过域名抢注与买卖来赚点儿外快的“玉米虫”外，没多少网民有通过网络赚钱的获利意识。

　　千禧年前后，因为普遍找不到明确的盈利模式，更多依靠外来风险投资的中国互联网概念股们，迎来第一波泡沫破灭潮。门户们不得不转型，分类垂直网站开始涌现。网易靠网游、新浪靠广告、TOM靠SP，腾讯、联众、易趣均开始崭露头脚。

　　此时，网民们更多地迎来了互联网在中国的产品阶段。你可以使用免费邮箱，但263们的收费邮箱开始大规模推出。你可以在当当或者卓越网买打折很多的图书，但仍然需要你花钱。只有你到易趣或者阿里巴巴开个网上商店，草根网民们才有可能从互联网上赚到钱。

　　直到Google和Baidu开始争宠，直到陈天桥一手缔造了盛大的“传奇”神话，互联网的服务阶段真正开始瓜熟蒂落。2003年前后，短信、彩铃、彩信成为互联网重要的赢利手段之一。

　　经过多年网络知识普及、氛围熏陶的草根们，通过互联网赚钱的方式也五花八门了起来：可以在淘宝开免费商店，免掉eBay易趣提成；可以在传奇里打怪练级，将虚拟货币卖给IGE、我有网；可以像浪兄一样包装炒出一个“天仙妹妹”，然后收取经纪代理费；还有不少人走上了邪路，通过发布虚假中奖信息骗取领奖费，或者通过木马盗取QQ号、Q币或网游虚拟装备卖钱，甚至编制“熊猫烧香”病毒，非法获利10万元。

　　前述三阶段的共同点是，草根们的盈利均以个体经营呈现，偶有网游打钱工作室以产业链上下游形式作业，影响和规模仍较有限。直到“带头大哥”出现，这种情形有了发生质变的可能。

　　除了采用收费QQ群的方式赚钱外，已知的王秀杰的一种惯用手法是，先帮大客户操盘买进某股票，然后向QQ群会员推荐，最后再在博客上公开荐股。网络的放大作用直接通过证券市场的股价波动逐步体现。

　　实录

　　QQ群的江湖生态

　　“我也是看报道说有这么个群，可怎么都查不到，索性自己建一个。”“围剿777”QQ群的群主“老虎”告诉记者。

　　7月12日，近百网友组建QQ群准备集体向王秀杰索赔的消息传出后，查遍腾讯QQ群，相关搜索结果只有两个群：一个是上述的“围剿777”，另一个名字则与此毫不相干。而当记者准备加另一个群时，系统提示“很抱歉，此群已经被删除”。

　　“老虎”表示，凡是给王秀杰交钱了的，股票买卖一次基本上就能收回投资。群主“老虎”甚至在群空间中挂出了类似王秀杰为客户提供服务的收费明细表。

　　认为“带头大哥”技术一般、还常常爆粗口骂人的网友saxphone，是少有的反对者之一。尽管saxphone从未加入过王秀杰的收费QQ群，但在他看来，王秀杰涉嫌非法经营，甚至有发布虚假信息、非法操纵股价嫌疑。

　　拉人者众

　　与saxphone一样来凑热闹的还有众多的股票推荐者，他们有的因为直接表明“拉人”身份而被老虎踢掉，有的则转入地下，悄悄地进行。

　　身在东莞的“优雅”是位证券从业人士，在她看来，王秀杰的分析预测有一定水准，比多数在职的从业人士水平要高。“优雅”不仅拥有自己的博客和荐股网站，在把记者加为好友后，她还利用管理员权限把记者拉入了她自己的一个荐股QQ群中。

　　同样是证券从业人士的“金玉满堂stoc”,在因拉人被老虎发现踢走后，一直询问记者手中有多少股票，入市多久，资金量有多大，是否认识大户。而他的QQ个人资料表明，现在佛山的他，QQ群特别“欢迎市场菜鸟而又愿意施舍口水费给我的人”，为了表示自己的信誉，他也把记者加入群中，并强调是先赚后支付利润的10%。

　　身外人多

　　长春网友“静谷小溪”去年曾汇出6000元，加入了一个名为“无限投资”的QQ群。群主“无限极速”有好几个这样的QQ群，在“静谷小溪”加入后的头几次操作中，每次都能赚到钱，后来行情不好，赚不到钱了，往往是“无限极速”每次推出的票当天都会涨，但当大家买进之后的第二天就跌。于是大家就都怀疑自己是被利用了，在给“庄家抬轿子”，就找“无限极速”要求退钱。结果谁提出来谁就被踢。

　　后来，“无限极速”还向群里推荐说，大家可以把账户给他，由他统一操盘，赚钱之后大家三七分成。记者按照“静谷小溪”提供的博客地址按图索骥，加入了名为“无限股友交流群04”的QQ群。该群共200人，属于一个QQ群所能容纳网友的最高值。而加入两天，该群的公告就由荐股变成了“个人博客只记录个人观点，不作为操作买卖意见，市场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截至7月15日，在腾讯QQ群的“商业金融”类别中，投资群高达101916个，金融专才则有32191个，数量高居该类别第一。

　　特别提示：为了向读者提供更多的资讯附加值，让读者进一步了解“特别报道”的采编过程，“特别报道”将一些不便在报纸上“报道”的人和事呈现出来，在本报网站上开辟了《新闻背后的人和事》栏目。敬请登录www.cb.com.cn，欢迎您提供新闻线索，并提出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