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怒告博客网引争议：网站是否有监管责任

　　［话由］

　　陈堂发最近这几个月有些郁闷。

　　自从去年在中国博客网上看到有人写了辱骂自己的博客文章后，这位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系的副教授就一直试图讨个“说法”。

　　在没能找到这个文章作者的情况下，陈堂发最近将总部设在杭州的中国博客网告上了法庭。作为“中国博客名誉侵权第一案”，这个案子引起了很多法律专家的关注，同时也让众多的博客作者、博客网站以及监管部门开始思考:谁该为博客网站上的言论负责？

　　［国外案例］

　　美国密歇根州的德克斯特高中，一位16岁的高中生终于忍受不了代理校长的严格，他于去年12月在自己的Xanga博客上声称要除掉他。比如其博客上有这样的话:“我已经努力忍了你很久了，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你是一坨×，老是用你的规定作弄我朋友，不给我们机会。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用你给我们的怒气杀了你。”

　　为了证明他的认真，他还搞到家里保险箱的钥匙，拿出手枪打开安全栓，抱着枪拍了照放到了博客上。德克斯特这位气昏头的高中生写完这篇威胁博客之后，就把自己送上了少年法庭，虽然他辩解他根本不是真的想杀死校长。

　　而最近美国一所小学6年级的男生，也因为写博客对自己的老师、学生和4位校领导发出死亡威胁，导致被捕。

　　尽管最初引起这场官司的文章已经从“长套袜”的博客里消失了，陈堂发仍然对此感到非常气愤。

　　在去年6月24日发表的《烂人烂教材》为题的那篇文章里，博客主人“KOO7”在他的博客“长套袜”里，对他的老师陈堂发以及其所撰写的《新闻伦理与法规》教材发了一些牢骚，其中使用了“猥琐”、“烂人”、“流氓”等形容词。而这一切，又在两个月后被陈堂发看到了。

　　在他看来，这个帖子的侵权特征非常明显，因此，他立刻给位于杭州的中国博客网客服打了电话，希望网站方面能将这个文章删除。

　　中国博客网方面却要陈堂发先出示其身份证明。按照中国博客网行政总监侯学恩的解释，这个是必要的手续:“不可能什么人打来电话都可以要求我们删除其他作者所写的文章，毕竟我们要对我们的用户负责。如果陈堂发当时可以提供身份证明，证明博客文章中所写的人就是他本人，同时我们也认定这样的文字属于侮辱性文字，我们会在知会作者本人后予以删除。”

　　在发送了多封邮件后，博客作者始终没有露面，中国博客网只好将这篇文章予以隐藏。但是，陈堂发还是因为中国博客网没有及时删除这样的侮辱性文章，于2005年11月2日向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院递交了诉状，请求判令被告中国博客网站停止侵害，赔偿精神抚慰金1万元。

　　在面对记者“为什么不告作者而告博客托管网站”的问题时，陈堂发表示，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有“更大的意义”。“这个博客是匿名的，我还不知道作者是谁，但我希望这个案子能对所有的博客网站起到警示作用。”

　　在他看来，所谓博客，所谓“平民写作”是值得提倡的，但是这些博客网站不能只想到自己的权利，它们也应该担负起相应的监管义务。

　　［问题一］

　　博客究竟是否属于媒体？

　　在本案中，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博客是否属于媒体”，因为这是关系到类似的文章究竟是否构成侵权的关键。

　　一些撰写博客的网民认为，博客的性质应该被定性为“网络日志”，就是写在互联网上日记。在自己的日记里，作者本人拥有绝对的言论自由。“很多人在日记里发发牢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陈堂发认为，博客网站和其他媒体没有本质的区别。

　　“如果是只有作者本人能看到的日记，你爱骂谁就骂谁。如果我未经允许看了，我还侵犯了你的隐私权。像‘长套袜’这样的个人博客并不是秘密的，而是公开的，甚至能在搜索引擎上找到。博客就是一种媒体，如果帖子除了作者本人，其他不相识的人也可以看到，那就是公开传播。”

　　对于这一结论，著名互联网法律专家于国富律师也表示了认同。

　　“尽管目前我国对于博客这一互联网形式并未有具体的法律适用，但是目前的博客绝大多数可以归入BBS一类。只不过博客的作者是一个人，而BBS的作者可以是很多人。但是，一旦公开在网络上，就可以被其他人所阅读和评论，这基本上符合BBS的一些特点。这一类的博客可以适用于国家对BBS的管理规定。”

　　［问题二］

　　博客托管商是否有内容监管责任？

　　另一个问题是，陈教授起诉博客托管商中国博客网是否合理？

　　有博客网站从业人士对记者表示，博客网站的作用和酒店寄存行李的作用差不多:客人将行李寄存在行李寄存处，至于行李内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并不是酒店所应该管的。

　　陈堂发本人则打了个比喻:

　　“一个商场要出租柜台，商场当然没有权利要求承租人做什么业务，但是承租人如果欺骗了消费者，然后又一走了之，商场肯定要负责。”

　　“尽管博客的作者写什么东西，博客托管商并不能干涉，但是一旦被侮辱的人提出了要求，博客托管商必须立即删除侮辱性文章。”

　　但是，于国富律师认为，对于博客托管商的监管责任也不能过于苛求。

　　“如果当事人出示了相应的证件，并证明有博客文章确实在侮辱当事人本人，博客网站也确实及时地删除了相应的侮辱性文章，那么网站方面就不应该承担责任。”

　　［问题三］

　　什么样的博客言论属于侮辱？

　　专家们另外一个争论的焦点在于，这样的一篇文章是否属于比较明显的侮辱性文章？

　　陈堂发认为，《烂人烂教材》里含有典型的侮辱性词汇。

　　“在我打这场官司后，有人说这些词语的攻击性并不是很明显，我不知道如果这些词还不是侮辱什么才叫侮辱。如果一个人当面对你这么说，相信你也会受不了。”

　　有一些博客网站则私下里对记者表示，很多词语并不能被网站所自动过滤，但进行人工过滤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一些词语如何界定其性质是非常麻烦的事。比如‘流氓’这个词，在当时当下的语境里，其究竟是否具有侮辱性就很难判定。”

　　于国富律师表示，在具体问题上仍要具体裁定，这其中还有定量与定性的问题存在。

　　“只要这样的词汇对当事人的社会形象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害和下降，那么这样的词汇就具有侮辱性。但是如果有些语句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则并不构成侮辱。”

　　记者观察

　　将博客纳入监管体系

　　写出这样的标题，可能很多博友会不屑一顾，“博客明明就是私人空间，为什么要别人来监管呢？”

　　抛开那些隐藏的私人博客不谈，目前国内大多数的博客空间还是具有小范围的传播性质，即使只有几个人的范围，仍然属于公开传播。甚至某些人的博客的点击量要超过一些小网站，比如日前开设在新浪上的徐静蕾博客的点击量就超过了一千万。

　　有了公开传播，就没有理由不对其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监管，尽管这样的监管现在并不健全，甚至主管部门对博客的定性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时候需要依靠网民的自觉和博客托管商的努力来进行。

　　由于博客具有开放、自由、流动、匿名等特点，目前的管理方式具有相当大的难度，这次的“博客侵权第一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包括方兴东在内的很多博客专业人士也认为，博客刚刚兴起，还有很多的不足和需要提高的地方，包括怎样去规范它，需要各方的共同努力。这样的努力就包括制定相应的法规来规范、引导互联网言论。至少，当类似的案子再一次发生的时候，我们不会显得无所适从。

　　专题撰文　本报记者　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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