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东：人生如狗 互联网零距离感受死亡

　　文/方兴东

　　互联网很年轻，刨到老底也就10年，因此还只是开始打酱油的年龄。互联网创业的几乎都是2、30岁的年轻人，所以健康还是亲密的朋友，死亡还是遥远的故事。这个行业年轻而富有活力，享受着当今最多的荣耀和最壮观的财富。但是，2005年9月20日，一切都改变了，死亡的阴影第一次与互联网如此接近。

　　今天看到了网易首席执行官孙德棣辞世的消息，实在是大为震惊。我与孙先生没有深

入的交往，但是，这个消息却极大地震动了我。从此，互联网不太一样了。

　　置身互联网十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献给了互联网，基本没有休假，也没有了锻炼。的确，我们推动的互联网极大地改变着社会，但也在不知不觉中吞噬了10年青春。

　　互联网的时间尺度是以狗年来计算的，我们的一年相当于普通人的7年。也就是说，我在互联网奋斗了10年，就相当于已经是70狗岁了。虽然，今年我只有36岁。但是，在互联网领域，却已经是属于70的“古稀之年”了。而像我这样依然执着地奋斗着第一线的还有一大批朋友，不管他们今天是否发财，是否成功。他们还当自己像刚进入这个行业一样。

　　如此看来，身体要比互联网更重要了。这样思考，当然不是消极，而是为了更好、更持久、更有力量地奋斗。当然，最重要是，更有意义地生活！

　　使命和理想很重要，但是生命依然高于一切。工作的酸甜苦辣，生活的是是非非，在生命面前，都如同灰尘。珍惜自己吧。1年相当于7年，互联网的确是不同的节奏，但是这个节奏更应该让我们警惕。如此高强度高节奏的拼搏中，的确太容易遗失了自己。

　　“人生如狗”！希望每一个做互联网的人，每天对自己都要像对一头狂奔的狗一样提醒一句：“生命是短暂的，请珍惜每一次呼吸！”

　　附录：

　　互联网低潮时期写的书评，以及当时的感受。今天，热潮不但没有永远远去，而是迅猛地卷土重来了，这样的背景下，更要大家一起共勉－－

　　人生如狗：回望永远离去的互联网热潮

　　亚马逊时间等同于狗年。人类的1年等于亚马逊人的7年，这一点和狗完全一样。在亚马逊仅仅3年，我已经像一个老人了，背负着一生最强烈的狂热、倾慕、欢喜、放浪和忧伤，经历了最难以忘怀的日子，我像百合一样绽放过，像魔鬼一样疯狂过，爱过，恨过，天真过，无耻过……我从一种文明中穿行而过，孤独异常，悲喜交集……

　　最后，我像一只深爱主人的老狗，站在路边，望着车轮远去。但是，天知道，我shi多么爱它，我再也不会像爱它这样，去爱别人。我站在这里，万分孤独，又无限深情，一个时代就这样去了，而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鬼魂……

　　我捧着迈克∙戴西的书——《21个狗年——在亚马逊打工的日子》(中信出版社)，也是无限感慨。上面就是此书封面的诗句，我自己略作了改动。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有冲动，想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用几个月时间，把这些年深切的经历和体会都写出来。因为，关于这段岁月，太多的文章，太多的书都写过，却从来没有真正触及灵魂和人性的深处。

　　新经济、泡沫、烧钱、圈钱、免费、亏损等等，几个极其简单的词汇，就将成千上万年轻人的激情和心血，盖棺论定了。就剔除了丰富的内涵，把一场前所未有的新技术革命苍白地钉在了十字架上。既没有充分、客观地反映这场浪潮的积极和消极，也无法体现我们所付出的痛楚和狂喜。这些词汇也有它们的价值。如果说，一切都不过是一盒巧克力，那么它们只不过是外层包装的标签而已。而我们才能巧克力，所有的滋味都在我们的内心。谁知其中味，我们也这样问自己，其实自己也无法清晰明了。于是，一本书，一本书始终盘绕在脑海，却无法落到纸面。

　　这样，我每看到有关的书，都会在潜意识里与自己心目中的书进行比较。不用说，每每都是失望。但是，《21个狗年》却让我心里波动，虽然不十分切合，却的确与我心目自己要写的书有所吻合。它也大抵如此：将过去5年波澜壮阔，又曾经身心憔悴的互联网经历书写出来，把灵魂层面洗礼一般的东西都展现出来。

　　虽然，这个时代自称另类或者被追捧为另类的人，比野狗身上的跳蚤还多。但本书的作者和主人公——迈克·戴西——的确毫无愧疚地被称为一个另类，迈克∙戴西，一个当今社会的“另类”，美学专业本科毕业，曾经当过保安官员、网络色情监测员、中学教师、血浆销售员、档案保管员、电话销售员、屋顶维修工、牛内脏清除工、律师事务所前台接待、精神病院夜间门房、其他各种临时工，在90年代末期为亚马逊网络公司的客户服务、开发部人员。

　　在亚马逊，每个人都独树一帜，惟一的共同点就是：疯狂地热爱亚马逊；崇拜他们的首领杰夫·贝佐斯；被超量的工作压得喘不过起来。但是，依然在苦役中寻找乐趣。戴西还实在忍不住，给那个像天神一样的杰夫写信，肉麻得可疑，又真诚得可爱。但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光环时代被现实主义的股票崩盘送进了后台。当亚马逊的股票从巅峰时期的361美元跌到可怜的两位数，很多东西，无论是思想还是激情，都变得奢侈起来。舞台上光彩照人的日子已经过去，另类们要么妥协，要么被送入了垃圾堆。戴西选择了后者。但他无法忘怀那段癫狂岁月，写下了这本给最爱公司的最深情的绝情书。

　　可惜我无法像作者这样潇洒。可以挥挥手就告别互联网。泡沫破灭了，许多人离去了，梦想也消失了，可我还得为互联网继续卖命，继续夜以继日。写一本这样充满智慧，而有紧贴灵魂和脉搏的书，需要抛弃所有繁杂的一切，需要每天都“万籁俱寂”之中。可是自己的每天，依然如此嘈杂，如此繁忙。

　　泡沫拿走了我们的梦想，拿走了我们的财富，却忘了还给我时间！要为公司忙碌，要为还未完成的学业忙碌；要为“博客中国”忙碌，要为诸多专栏而忙碌。哪一个也无法真正舍弃。作者为Amazon奉献了21个狗年，就说自己已经是老人，而我已经奉献了多一倍的狗年，而且还不知道前面还要耗去多少狗年。不知道该有多么苍老！因此，读着这本充满灵气的书籍，十分快乐，快乐得让积攒在内心的苦闷也暂时消解。因此，要向大家推荐这本充分灵气和文采的书籍，远远超过了你曾经看过的那些试图描绘这场互联网浪潮的所有书籍！这样的书才配得上那段神奇的历史！

　　“后来我又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悲伤离开了亚马逊，这是我生活的又一次转折，但说实话，在亚马逊的日子，是我这么多工作中最让我兴奋的经历，《21个狗年》中记述的就是这么一段故事，它是我这些年来对生活的一次总结，不管是功过得失，但是它却是我，鸡尾酒般绚丽生活的真实写照。”

　　读完本书，回味这些年的历程，我总结的四个字的确就是：“人生如狗”！希望，曾经经历过这段岁月的人，都能够读几遍前面的这段诗歌；也希望看完本书的朋友，也回头看几遍前面的诗歌。有些巧克力，吞咽和细嚼，其滋味可能迥然不同。

　　——写于2002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