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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人物周报:中国黑客谱系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08日 23:30 时代人物周报

  本报记者 李梓

  一个时代的终结终需要一个符号。2004年最后一天,“中国红客联盟”(HUC)发起人lion关闭了这个曾经聚集了国内最多“黑客爱好者”的网站。这在网上激起了一波怀旧潮,一篇名为“告别中国黑客的激情年代”的帖子成为春节后网络上的热门转帖。中国的大部分网民(超过一半是在2002年以后才接触网络)第一次听说从1998年到2001年发生的6次中外黑客
大战,他们中的一个说:“就因为晚生了两年,我竟然没有赶上那么多事情。”

  黑客们的反应与大众正好相反。听到“红盟”解散的消息后,一个叫大鹰的黑客说,“那群小孩儿长大了。”

  从1994年中国邮电部对普通客户开放网络服务算起,中国的网龄已过10岁,中国黑客的年龄还要更长久些。1993年,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院建设了一个试验性质的网络,开通不久,一名欧洲黑客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地址并闯进来,成为中国第一个黑客案例。

  1996年,为数不多的中国人开始尝试建立BBS。这一年,英国17岁的女中学生莱安诺·拉斯特凭想象写出的《骇客帝国》,成为那一年的畅销书,“hacker”这个词传入中国,被译为“黑客”。次年,中国最老牌的黑客组织“绿色兵团”成立,黑客从此有了自己的江湖。

  真正的黑客追求的是技术,极少人懂得他们世界的语言。1998年,一件意外的事件使中国黑客浮了上来。当年5月,印度尼西亚发生排华事件,直到8月,一部分相关的图片和报道才通过互联网传到了中国,一群愤怒的黑客决定对向印尼网站发起攻击。这次攻击引起了网民的关注和赞许,为次年的中美黑客大战打下良好基础。

  1999年5月8日美国“误炸”中国驻南使馆后,中国网民向白宫投掷了大量的垃圾邮件阻塞网路,并成功图改了部分美国军方网页。在这次行动中,一位黑客赋予了这个群体新的颜色——象征着革命的红色,还发明一个对应的英文单词“honker”,意为“爱国的黑客”。

  1999年正是网络泡沫年,黑客在这阵势不可挡的浪潮中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泡沫,一群技术刚刚起步的黑客开始建设自己的黑客网站。从1999年到2000年,“中国黑客联盟”、“中国鹰派”、“中国红客联盟”等一大批黑客网站兴起,带来了黑客普及教育。不仅年轻人急于赶上这股浪潮,家长们也格外的支持,一位家长对参加中美黑客大战的儿子说:“学了这么多年电脑,也该到报效祖国的时候了。”

  但并非每个人都为这种现象而高兴,“当你企图用文化去解构技术,它也许会发展成科学,也许会发展成巫术。”老牌黑客alert7说。

  黑客大战催生了一大批新生代黑客,也使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浮躁和急于炫耀的陷阱,新生代不甘于默默无闻地摸索黑客技术,而是把技术当作玩具。当一批小孩使用木马冰河盗取QQ号码并觉得好玩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崇拜的前辈冰河从未攻击过别人的电脑。

  若干次黑客大战后,无论黑客还是公众都开始反思这一行动的积极作用与副作用,到2002年,这股浪潮开始消退,就像lion在他的告别留言里说的那样:“激情早已不在。”此后几年,尽管各种黑客组织此起彼伏,但大型的黑客大战再没有发生过,而黑客这个原本隐秘的江湖,出于商业的需要,正在驶向浮华和炫耀的水面,绝大部分老牌黑客组织已经转变成了商业机构,黑客也摇身一变为网络安全专家。在网民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红盟网站,在正式关闭前,已经多次关版,陷入名存实亡的境地。

  红盟解散后,有人问:红盟倒了,还有新的黑客站出来吗?这根本不是问题,尽管黑客文化在逐渐由大众回归小众,但伴随着中国外交摩擦而发生的小规模黑客冲突从来没有停止过。当我们回过头来反思黑客江湖的浮躁,我们无法忘记1999年那个愤怒的夏天,当看到白宫网站上飘扬的五星红旗时,心里忍不住浮动的快意。

  万涛 “黑客教父”

  -本报记者 马昌博

  在万涛口中,柳传志不是“柳总”而是“老柳”。“他挺平易近人的,那时侯经常跟他一起吃饭。”

  “那时侯”是1992年,万涛还是个大四的学生,在北方交通大学学会计,同时在中关村给联想打工。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昔日的“老柳”早已如日中天,成为中国企业界的泰山北斗,而“老柳”眼中的“小万”也成为了中国黑客中的大哥“老鹰”,“中国鹰派联盟”的灵魂人物。

  “病毒这东西挺好”

  第一次有这想法的时候,万涛上大三。那时他就把心思都用在了机房:每天早上8点进去,晚上10点出来。一杯水,两个苹果,一坐就是一天,不去吃饭,因为回去就没机位了。

  当时病毒刚开始流行,万涛碰到了一个叫“大麻”的病毒。“当时很兴奋,觉得病毒这东西挺好,很短小的程序,却能造成很大的破坏。”

  学会计的万涛觉得自己想要胜过那些计算机科班生,只能找一个取巧的手段,病毒显然是最佳选择,“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想了就干,不久第一个类似“java”的病毒就弄出来了。这个小病毒造成的效果是学校整个公共机房的瘫痪,无计可施的老师最后竟然找到万涛帮忙。自己制造的病毒自己当然清楚,“杀毒”成功后,万涛成了机房的“座上宾”,获得了免费上机的权利。

  三个月后,万涛在父母的单位发现了自己制造的的病毒,而父母的单位在南昌。

  万涛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广东铁路集团。做不来会计的他给就集团做了一套财务软件,这套软件单位一直用了十年。不过他觉得这个“铁饭碗”的日子实在枯燥,1995年的一天,万涛在报纸上看到普华会计事务所招聘,就直接应聘到普华做审计去了。

  按时上下班的日子让他头疼,1996年万涛辞职出来做了一个自由程序员。此后的万涛做了一个网络技术公司,但公司不景气,他就到南易科技公司做了首席安全顾问,一直到现在。

  刺刀带着思想

  万涛说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技术论者,他不知疲倦地呼吁“建立有中国特色的黑客文化”,并不讳言中国黑客的民族主义情结。他说,要想营造中国的黑客文化,就不可避免地需要吸纳一些非技术因素。

  1997年纪念抗日战争爆发60周年的时候,万涛参与攻击了日本官方站点。此后诸如1998年针对印尼,1999年针对美国,2000年初针对日本的行动他都参加了。2001年陈水扁发表“就职演说”后,万涛组织大陆黑客发动“反台独”战役,在“水莲会”的主页上贴上了五星红旗。

  也是在这期间,一个叫“白浪”的网友发表了一篇文章,说中国或许需要“鹰派”,很多网友以为是网名叫“中国鹰派”的万涛发的帖子,随后纷纷跟贴,要求成立一个“鹰派”组织。万涛也以“中国鹰派”的名义参与了讨论,并于5月21日发表了《班门弄斧:中国鹰派点评阿扁演讲》的文章。于是从此,“中国鹰派”“以一声有力的呼喊、带着一种庄严和责任诞生了!”

  万涛在“鹰派联盟”的章程中倡导一种“健康的黑客文化”,努力让黑客们以建设者的身份回到现实,而不仅仅是破坏。“我相信,我们联盟所怀抱的信念,是一种勇于承担责任和积极进取的信念,‘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既然为鹰,就必须有鹰的傲气和自尊。”

  因为总喜欢谈黑客的责任,万涛被一些崇尚技术的黑客说成是“以娱乐化手段领导大众黑客”,但万涛依然用布道者的热情去阐述自己的思想,“一直有两种声音在交锋,一种是唯技术论,一种是红客精神。”

  他甚至雄心勃勃的要搞大众网络技术培训,“黑客技术就是刺刀,可以用来保卫中华民族在世界上的言论阵地,但是仅仅有刺刀没有思想是不行的。”他说,“我们要像拿破仑的军队,刺刀要带上思想。”说这话的时候,万涛的口气就象一个牧师。

  这个已经33岁的黑客写了首《中国鹰派联盟网主题歌》:“我们是中国的鹰派,我们要做民族的精英,所有正义的人民给了我们力量和勇气,我们会永远战斗不息。”

  他称自己的伙伴为同志,他的“鹰盟网”上有“社稷民情”、“思想争鸣”等栏目,最近推荐的图书是《思潮——中国新左派及其影响》。

  周帅 “江湖”十年间

  -本报记者 马昌博

  这个27岁的年轻人,留平头,戴眼镜,一身黑衣,目光冷峻,很契合他的网名Coldface(冷面)。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他的网络身份:一个黑客,一个中国黑客。

  “我上高中的时候做黑客就差点被抓起来。”周帅说。在江苏东台中学上高三时,周帅因为三番五次“黑”临县一个政府网站的聊天室而被电子跟踪,气急败坏的公安人员声称要抓他。那是1996年,周帅还未满18岁。

  从1995年开始上网,到成为中国最早的黑客组织“绿色兵团”的重要后续成员,十年间,作为中国第二代黑客的周帅跟随中国黑客的节拍潮起潮落。

  大一的年轻“助教”

  周帅上高二时接触到电脑和网络,开始只是玩游戏,其后开始钻研技术。上了高三后,周帅“理所当然”把学习放到第二位,“白天逃课,晚上逃自习”,在网上去各个站点学习交流,学习一个叫Coolfire的黑客写的黑客技术教材。周帅网络技术突飞猛进,而学习成绩只有历史和英语还可以,其它的都是一塌糊涂,险些过不了高中会考。

  高考“自然名落孙山”,而周帅借父亲的关系到苏州大学去委培,专业是计算机工程。发现学校的教材已经落伍了,“没我高中学的多”。因为技术好,大一时周帅当了一个学期的“助教”——给同班同学教授计算机基本知识。“上午老师教,下午辅导员就叫我再给同学开课,我跟他们也没什么隔阂,讲上45分钟,然后让他们提问半个小时。”半年的助教生涯让周帅很有成就感,提起时都透着得意。

  这是周帅大学最辉煌的一段时间,一年之后,周帅再度扬名学校——迷于做黑客的他除了计算机和英语之外的其它课程都要重修。处于劝退境地的周帅决定“跑路”——他从学校不辞而别,大二第一学期成了他的“最高学历”。

  黑客前辈

  当时正是网吧流行的时候,周帅说“学校周围的网吧几乎都是我给装起来的”。南京某报社要招聘网管,因为没有这个职位,就以记者的名义把周帅招进了报社。

  此时,周帅已经成为中国第一代黑客组织“绿色兵团”的重要成员之一,自从一年前加入“绿色兵团”,通过不断“黑”外国网站练手,“Coldface”已经积累了相当的名气。周帅后来成为“绿色兵团”分站“网络力量站”站长。1999年,网络泡沫兴起的时候,“绿色兵团”酝酿商业化,并在当年7月成立了上海绿盟计算机网络安全技术有限公司。此时在报社无所事事的周帅也被网络安全技术商业化的“前景”所鼓舞,在1999年底组织了一个盛大的“网友假面舞会”后,离开了报社,纵身下海。

  他先是在北京一家公司做网管,然后出来单干,和另外一个人合办公司,对方出资,周帅技术入股。公司一开始还算赚钱,不久资金就出了问题,很快倒闭。

  此后的周帅变的神秘起来,他只肯说自己前年底才回到老家江苏盐城,现在自己做了一个工作室,凭自己的“江湖名声”接活,“主要是给人做网络方面的项目”。记者查到了周帅的网站,是一个叫“亚洲情报中心”的站点,上面有“致力于提供战略咨询,市场顾问,科技情报”的字样。因为不是注册用户,记者无法了解更多情况。

  已是黑客界“前辈”的周帅手下有一大群黑客出身的技术人员,著名的黑客组织“红客联盟”的创始人lion就曾在他手下做过职员。

  绿色兵团的创始人Goodwell 说周帅“脾气比较大,但是为组织做过很多事情,纯ORG(组织)的强烈拥护者。”但同样是著名黑客的“大鹰”却对记者说周帅“就是一个商人”。

  周帅的QQ形象是一个拿冲锋枪的蒙面人,名字仍就是Coldface,做了十年黑客,周帅对它的热爱,似乎依然不改。

  艾奇伟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黑客

  -本报记者 李梓

  “中国没有真正的黑客。”大鹰说。

  “你自己也不算吗?”

  “不算,真正的黑客绝不会进入一家网络安全公司,更不会接受媒体采访。”

  在广安门的一家咖啡馆,大鹰携女朋友翩翩而来,一时给人一种错觉:黑客是一个挺时髦的群体。他的好友,另一位黑客“病毒”纠正了这种错觉:“他是我们这伙人里最时髦的一个,大部分的人都像我这样。”

  1978年出生的大鹰已经习惯于把那些只比他晚出生两年,却晚了一个年代的同道称为“小孩儿”。在网络上一度激起万千网络青年热血沸腾的“中美黑客大战”,被他称为“小孩儿之间的战争”。

  在专业黑客网站“安全焦点”上,有他原创的帖子,教导别人:“要做黑客,一定要掌握一种汇编语言。”大鹰精通Linux系统内核,但因为从来没有做过专职的程序员,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黑客。

  当他不追求纯粹的时候,他叫艾奇伟,身份是北京中航嘉信计算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技术副总经理。

  黑客=网络安全人员

  “中国所有的黑客都在都在网络安全公司里,因此中国已经没有黑客了。”大鹰说。事实的确如此,在中航嘉信这间不大的公司里,集合了大鹰、冰河、病毒等6名中国一流黑客转型成的高级网络安全人员。其他著名的黑客,挤在上海和深圳的几间网络安全公司里。

  中国的网络安全行业刚刚起步,资本对这个行业的盈利周期要求过快,导致大量的公司经营不到一年就被抽资,也造成行业内人员流动过快,江湖的狭小和快速流动让这些黑客们常常不期而遇。两年前,有人号召大鹰去上海,因为“冰河在这儿。”没等他拿定主意,那间公司关门了,冰河和他在北京成为同事。

  大鹰目前正在参与制定中国网络安全标准,这是公司参与的一个项目。“所有的人都以为防火墙就是网络安全,但这个标准告诉人们防火墙只是5个安全等级中的一个。”在顶级黑客的眼里,世界上惟一安全的防护是物理隔断,而现在中国的许多服务器无异于门户敞开。网络安全公司的业务才刚刚兴起,盛大网络去年请了专门的网络安全公司来确保网站安全,政府也是网络安全公司的重要客户。

  “我从不参与小孩子的战争”

  “中美黑客大战你参加了吗?”

  “没有,我们团队的所有人都没有参加。中国用的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方法,上去几万人,把别人的通道堵死,一个真正的黑客根本不屑于采用这种方法。如果真正爱国,应该把技术学得更加扎实,把我们自己的网络建设得更加安全。”

  与其他许多黑客的故事雷同的是,大鹰在大学时也是一个挂科大王。“因为兴趣爱好广泛,常常逃课去玩”,差一点被学校劝退。大三时,他想到了一个挽回尊严的方法:“我要学到学校教不出的东西,让他们另眼看我。”他挪用了家里给的学费,去学习linux,经过几年的钻研后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尽管毕业于南航计算机系,他却把自己归为半路出家的一类人,他为此很后悔:“系统教育永远是不可替代的,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听课,今天的网络安全业,已经到了那些接受了系统教育的一代来淘汰我们的时候了 。”

  肯定有那样的黑客

  大鹰有诸多的爱好,比如足球。“黑客必须是对技术有兴趣的人,就像足球一样,只有像马拉多纳那样真正喜欢这项运动的人才能成为球王。”大鹰打破了许多关于黑客的成见,他不抽烟,有一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还有一群关系牢固的伙伴,这个团队中的所有人都以追逐技术为乐。他们之间约定,大家尽管在公司的位置不同,但报酬应当相等,以团队的名义取得的股份则平均分配。他们共同的遥远梦想是将来有一个股权属于自己的公司,等运作得很好了,就把公司经营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仍然转回去做一个网络安全工程师,专心地研究技术问题。“商业只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壳,对技术的追求才是黑客的核心。”

  有一个非技术性问题大鹰一直不愿意松口:“我们根本不能算真正的黑客,我们只能被称为网络安全人员。”

  “那么,真正的黑客是什么样呢?”

  “他应当躲在人们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从事着与网络安全完全无关的工作,把对网络安全的研究当作一种消遣。”

  “那么,你认识这样的黑客吗?”

  “我想这世界肯定有这样的人,只是我们不认识。”

  林林 “奔四”一代

  -本报记者 马昌博

  因为黑客技术而成为桂林电子工业学院的特招生,连林林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2002年,第二次参加高考的林林被桂林工院的光信息与科学专业录取。早就喜欢计算机的林林“肯定是受不了这种专业的”,于是就给校长写了份材料要求转到计算机系。材料上附了他在高中时发表的一系列黑客技术文章,和自己做的一个精美的网页。

  校长也是学计算机出身,见到林林的材料非常高兴,说计算机系很多年没有专业特长生了,这个人不学计算机太可惜。有了校长的话,林林破例转到了热门的计算机工程系。作为中国的第四代黑客,林林一开始就感受到了黑客技术带给他的实惠。

  “同学,把我写谦虚点,‘老鹰’是我大哥。”这个小字辈叮嘱说。他的网名叫“冰雪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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