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雏军案抖出科龙“压货”玄机

    顾称德勤对处理科龙2004年报提出4项方案；检察院查明两压货客户无办公地点

　　11月7日，原科龙电器9高管刑事诉讼案在广东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自去年7月被警方拘留后，原科龙电器董事长顾雏军等人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11月10日下午，顾雏军案开始休庭择日再审。经过此次4天开庭审理，顾雏军案一些幕后细节

得以曝光。

　　顾雏军面临检方的四项指控——虚报注册资本罪、提供虚假财会报告罪、挪用资金罪和职务侵占罪。在庭审中，顾雏军对这四项罪名全部予以否认。其中在回应检方所指控的“提供虚假财务报告罪”时，顾雏军辩称，科龙在2004年虚增销售收入5.13亿元是由于其受所聘请的德勤会计师事务所逼迫所致。那么，这一笔5.13亿元销售收入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本报记者 瞿文超 孟斯硕 广东、北京报道

2004年12月11日，北京，科龙电器原董事长顾雏军。

2006年5月23日,北京科博会上德勤会计师事务所展区。图/CFP

5.13亿元销售收入玄机

　　11月7日，顾雏军出现在庭审现场时精神状态比人们想象的要好。据一位在场旁听律师介绍，“心情看起来很轻松，在看证据时同律师谈笑风声”。在面对法官的询问时，顾雏军拿起自己在看守所时就准备好的十几页书面材料，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护，以至于法官不得不提醒他要注意语言的简洁。

　　而顾雏军在为自己做的长篇辩护中，抖出了一个猛料，科龙在2004年虚增销售收入的5.13亿元由于其受所聘请的德勤会计师事务所逼迫所致。

　　顾雏军称，2004年，科龙为扶持经销商，在年底通过压货的方式向武汉长荣电器有限公司、合肥维希电器有限公司合计确认销售收入5.13亿元。但是科龙当时的审计机构德勤会计师事务所认为此笔销售收入存在争议。

　　在进行2004年销售收入的审计过程中，德勤最初共提出了4项方案，其中最主要的两个方案分别是“将不把5.13亿元压货收入计入到当年销售收入中，德勤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另一个方案则是要把“5.13亿元计入到销售收入中，德勤出具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顾雏军称，德勤给出方案后，科龙董事会当时即认为本着保守的原则，应选择不把5.13亿计入销售收入的前个方案，由德勤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但是后来德勤突然否认了4项方案中的三项，坚持让科龙将5.13亿元压货产品货款计入到2004年的销售收入中并由其出具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顾雏军称，德勤始终坚持只能按他们的意见进行，否则就不出具2004年的审计报告。而当时已临近年报公布的最后期限4月28日时日不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科龙董事会最终同意了德勤做法。

两家客户公司无办公地点

　　根据佛山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2002年至2004年间，被告人顾雏军为夸大科龙电器业绩，指使被告人姜宝军、严友松、张宏、晏果茹、刘科等人以封存库存的冰箱和空调产品、出具虚假的出库单及收取无真实贸易背景的客户商业承兑汇票等方式虚增销售收入。其中，2002年虚增销售利润1.2亿元，2003年虚增销售利润8935万元，2004年虚增利润1.2亿元。

　　检察院认定科龙股份虚增销售收入进一步达到虚增利润的证据是因为签订购销合同的销售公司一直就没有从科龙股份提货，不少产品一直就呆在科龙股份的仓库里面，等待第二年再以退货的方式进行处理。

　　而2004年虚增利润1.2亿元，与5.13亿元的销售收入有关。

　　科龙2004年报显示，德勤出具的保留意见审计报告认为，科龙主营业务收入共计84.3亿元，对中国两家客户的产品销售收入5.76亿元，其中4.2亿元发生于2004年12月。他们未能从这两家客户取得直接的回函确认，因此不能证实这些收入的真实性。

　　对于上述5.76亿元销售收入，科龙在2006年8月14日发布会计差错更正公告称，公司2004年度共虚增主营业务收入5.13亿元。

　　科龙董事会在2005年4月29日出具的公司2004年年报中，对于德勤出具的具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就进行了说明。

　　说明称，通过审计调整确认销售收入的发出存货约5.76亿元，这部分产品已于2004年12月31日前根据销售合同发货，按照合同约定客户将在6个月的赊销信用期内逐步回款。并称，这批已发出货物按平均毛利率计算，对毛利的影响约为1.23亿元“。

　　那么这两家公司到底是什么背景呢？

　　检察院的证据显示，上述两家客户公司为合肥维希和武汉长荣，两公司并没有人员和办公地点。据媒体报道，武汉长荣的会计实际上由一位科龙公司的会计担任，这两家公司是顾雏军指使司机伪造身份证在安徽与湖北分别注册，专门作为科龙股份虚假销售的购买方的公司。

　　顾雏军辩称，厂家为了促进经销商销售，一般都会在年底压货给经销商。只要科龙股份跟经销商签订了合同，产品是否运走跟科龙已无关系，经销商给科龙股份开具的商业承兑汇票也不能证明就是没有真实贸易背景的。至于检察机关指控的安徽、湖北的两家专门为科龙股份虚增业绩的公司，顾雏军声称自己也是被调查后才知道，这两家公司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财务负责人刘科供认虚增收入

　　在顾雏军一案9名被告中，除了顾雏军外，被检方以“提供虚假财务报告罪”提起诉讼的还有姜源、严友松、张宏、晏果如、刘科5人。

　　在庭审中，除了顾雏军外，姜源、严友松、张宏和晏果如4人也分别对检方提起的这项罪名予以否认。

　　严友松等人称，在公司销售策略中，年终时向经销商压货是正常的商业行为，目的是为了给经销商增大压力，通过压货促进他们更多地销售本公司产品，其他很多公司也都在采取这项销售策略来加强对经销商的管理，并无不妥之处。而压货后经销商又向公司退货也都是正常行为，并无违背刑法之处。

　　在被以“提供虚假财务报告罪”提起指控的6人中，只有原科龙主管分公司财务的财务部副部长刘科被检察机关认为是供认态度最好的一位被告，因此在法官对刘科的讯问结束后，公诉人提请法官在对刘科判决时应对其良好的态度加以考虑。

　　刘科在庭审中供述，2002年至2004年间，每年年终时顾雏军都会下达财务指标，商业汇票就是由科龙的客户开出来的。早在2002年，顾雏军便指使科龙各销售片区的经理，将有意向开具商业承兑汇票的客户情况报到刘科处，包括客户资金量的大小。但是，刘科确认说这些商业票据到期都退回给了原客户，并没有收到现金。

　　刘科供认，科龙在收到客户的商业承兑汇票后就相应地封存一定数量的库存产品，而在来年这些商业承兑汇票退回后，货物绝大部分也都按退货处理。刘科坦言，在2002年的时候，他就形成了这是“虚假销售”的概念，其根据是这笔销售发生在年底，虚增收入的目的是很显然的。

　　公诉方查出，2002年科龙与14个省数十家公司签订出货合同，并以这些经销商开具商业承兑汇票的方式进行销售，而到了2003年和2004年，货物库压的公司变成了以维希公司和武汉长荣公司为主。

德勤顾雏军说法不一

　　对于德勤突然转变风向坚持只能给科龙2004年出具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顾雏军在法庭上多次表示，德勤坚持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德勤对他的蓄意报复和迫害。

　　业内人士表示，这种做法指科龙先将年底的库存封存起来，造成商品发出的假相，然后科龙再从其旗下的子公司，得到子公司发出的银行承兑汇票，作为其营业收入。在汇票到期后，科龙将这部分货物作为退货处理。而实际上商品并没有转移，风险也没有转移，但是“收入”造成了，“一般这种手法的背后，都存在着管理层合谋舞弊的行为。”

　　中瑞华恒信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张连起称，按照会计准则来看，是先有会计责任，然后才有审计责任的。也就是说，作为科龙的审计，如果德勤没有参与到其会计作假行为之中，那么他只需要承担审计责任。所以德勤究竟有没有逼顾雏军承认这部分收入，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德勤是否参与到科龙的会计造假中，或者参与到科龙的审计舞弊之中。

　　德勤自2002年开始负责科龙的审计工作。1999年7月13日上市的科龙，仅保持了一年绩优，就陷入亏损的窘境。2000年和2001年科龙连续亏损，倘若2002年继续亏损，科龙就面临被迫退市的危险。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刻，科龙2002年的财报扭亏为赢，不但没有退市还顺利摘掉了ST帽子。而这一年德勤为科龙出具的是“保留意见”审计报告。

　　2003年德勤为科龙出具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2004年出具了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而在2002年和2004年的审计报告中，其出具保留意见的事项均与科龙的现金流无关。

　　“德勤没能查出科龙存在的重大财务问题，早在业内的意料之中。”一位资深的会计师告诉记者，因为业内一直有传闻，德勤3年中共向科龙收取了1320万港元的审计费。

　　11月8日，德勤表示已关注此事并声明称，德勤在2002年至2004年三年期间的两个年度都出具了有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并随后主动辞去了审计师之职，借此向市场发出了科龙存在严重财务问题的信号。“我们的审计人员完全没有以任何形式参与或协助顾雏军一案中任何涉嫌的欺诈行为”。

　　在顾雏军受审同时，11月9日，上海律师严义明代表一名科龙小股东对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判令三方赔偿经济损失9856.14元。

　　严义明认为，德勤华永在其审计过程中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重大遗漏，应就其所应负责的内容弄虚作假造成的损失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他希望通过起诉来提高会计师事务所责任感，进而使中小股东的合法利益得以切实保护。